於是,他伸手接過那條領帶。
可是,看著手中的物什,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擦拭臉上、發上的水珠。
眼中神色晦暗不明,良久,他才輕輕嘆了口氣。
「謝謝。」阿瑞斯道了聲謝。
隨後,他才使用夏洛的領帶擦拭臉上的水珠。
夏洛隨口回應:「該說謝謝的是我,要不是你之前特意替我擋著,我肯定會被淋到更多的噴泉水。」
直到此刻,夏洛原本那句道謝,才終於說出口。
聞言,阿瑞斯停下了手上擦拭的動作,轉而朝夏洛看去。
他沒有想到,自己明明已經做得非常隱蔽了,卻還是被她發現。
她果然心思敏銳。
阿瑞斯剛想要開口,卻冷不防地瞥到了什麼。
一瞬間,他忙避開了視線。
之前她一直背對著自己,他因而未能注意到這處細節。
如今正面與她對話,即便他再怎麼紳士有涵養,知道什麼該看、什麼不該看,也絕不可能長時間一無所覺。
以他這樣的觀察力,若不是剛才因她的舉動而心境不穩,該是一早就能發現的。
於是,阿瑞斯第一時間做了迴避。
「你先等等,我離開一趟,馬上回來。」他望著別處說道。
明明是在跟她說話,他卻固執地不去看她。
隨意擦了擦臉上的水珠,阿瑞斯很快將那條黑色領帶還給夏洛。
他的動作是那樣敷衍,甚至連頭髮上的水漬都沒有去管。
突然之間變得如此匆忙,也不知道他在急些什麼。
而且自始至終,他都沒再看向夏洛。
對此種種,夏洛頗有些納悶。
他這……又是怎麼了?
原本,他們的對話氛圍還算和諧。
即便阿瑞斯頗有些不太自在的樣子,但至少說話的時候,他還是看著她的。
夏洛不確定,他突然的變化究竟是因為什麼。
難道說,他是因她而生氣了?
仔細想了想事情的前因後果,夏洛覺得,倒也有這種可能。
只不過,剛才落水的時候沒見他生氣,過了這麼久才發作?
他的反射弧會不會太長了?
夏洛雖心中納悶,但還是決定乾脆地道歉。
於是,她誠懇地說道:「抱歉,剛才是我的錯。」
夏洛不是死要面子不肯認錯的性格,但也絕對不會經常道歉。
現在,即使面對這樣的夏洛,阿瑞斯也依舊沒有看她。
只是,他明顯沉默了許久,似乎不明白夏洛為什麼突然道歉。
也因為她這突然的話語,他耽誤了離開的步伐,沒能像自己預計的那樣,臨時去一趟別處。
他停在了原地,無聲琢磨。
好一會兒,他才終於反應過來,知道夏洛所指為何。
差一點,他就沒能跟上夏洛的談話節奏。
不為別的,只因他現在思緒混亂,實在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
這接二連三的意料之外,讓他心裡再難維持平日的沉穩。
似乎,她總能輕易打亂他的平和與穩定。
良久,阿瑞斯才開口說道:「不,是我的問題。剛才本想帶著你避開的,沒料到你會突然起身。」
他聲音低低沉沉,扣人心弦。
雖然他並沒有怪她,但言語之間的意思,也已經印證了夏洛的猜測。
嗯,果然跟她想的一樣。
剛才她站起來的時候,身後的輪椅也在同一時間快速移動了位置,這才會耽誤她避開那毛茸茸的傢伙。
如今想來,是他好意想要幫她,卻沒想到她可以自力更生。
只是,他沒有因此而生氣?
那……剛才那突然的反常,又是因為什麼?
夏洛不甚理解,索性不去想它,而是把注意力投向了別處。
「先前撲我臉上的傢伙,究竟是什麼?」順著這個話題,她四下看去,想要尋找那毛茸茸傢伙的身影。
阿瑞斯的聲音適時響起:「那是格瑞普果狸,一般不會主動傷人,大概是不小心從樹上掉下來的。」
說著,他又看向旁邊的一棵大樹。
鬱鬱蔥蔥的大樹,根深葉茂,枝幹延伸交錯。
那樹冠如同一把綠色的巨傘,青翠欲滴,處處透著勃勃的生機。
夏洛循著他的視線一起看去,卻是一無所獲。
那枝繁葉茂的大樹上,哪還有什麼格瑞普果狸?
就算有,怕也是小心翼翼地藏起來了。
如今,果狸早就不見了蹤影,夏洛也不好拿它怎麼辦。
就在她打量大樹的時候,阿瑞斯卻突然於她身前站定,並緩緩蹲下了身。
一瞬間,他便矮了她些許。
不過,這人本就有著先天的身高優勢,即便蹲下身,與夏洛的差距也不會太大。
輪椅前,他微微仰頭看她,她則微垂眼眸。
兩人的視線依舊挨得極近,彼此對視亦毫無阻礙。
只是,他這般放低姿態,讓夏洛很是不解。
在夏洛疑惑的目光中,阿瑞斯視線只看向她臉部,仔細地查看著什麼。
頓時,夏洛明白了他的用意。
「怎麼樣?有受傷嗎?」她直接問道。
阿瑞斯的眼神專注而認真,一點點地查看著。
他甚至伸出了手,撩開她額前與耳際的碎發,不遺漏任何一處。
他指尖雖已干透,可或許是因為長時間接觸她的濕發,又或者是因為他身上濕得比她厲害,總之,他手指的溫度不高。
觸在她臉上,涼涼的。
可明明夏洛也好不到哪裡去,卻能清晰感知他手上的這點涼意。
他指腹並不細膩,與她臉上的肌膚摩擦在一起,甚至有些粗糙的感覺。
她可以感受到他手掌的寬大,以及五指的骨節分明。
縱使看上去再怎麼白皙修長,可這到底是一雙男人的手,且是上慣了戰場的,絕不可能柔滑細膩。
夏洛感受著臉上異樣的觸覺,對比有些強烈。
可她並未出聲阻止,只由著他檢查。
阿瑞斯也沒有隨意「折騰」她的臉,而是謹小慎微,盡最大可能減少彼此的接觸。
良久,他才說道:「還好,沒有外傷。」
檢查完畢,他這才重新看向夏洛。
其實剛才在噴泉池裡,他就有第一時間粗略看過,沒發現什麼傷口。
現在,不過是借著機會,再仔細確認罷了。
直到確認她無甚大礙,阿瑞斯才有「閒暇」談及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