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漠記憶09 是走流程還是在一起?

  晚上是英雄會開幕式。閱讀根據慣例,屆時會有各省各地的巡遊車輛伴著主持人的介紹詞進場,還有專業演員的勁歌熱舞表演,以及最後長達一刻鐘的煙花秀,光想想那幾十萬人聚集的場面,絕對是盛況空前。

  別漾和顏清是第一次來阿拉善,栗則凜原想帶她們去現場感受一番,之後再去與隊員們會合,繼續星火的活動。

  別漾本意也是準備去現場的,她以為憑栗則凜的車技會參賽,而星火隊員們駕駛的是清一色的改裝牧馬人,看樣子也像是要以車隊形式亮相,和顏清說去捧場。

  團隊參賽最考驗配合和默契度。此次來沙漠的星火隊員雖都是越野愛好者,駕駛技術也都不錯,但在這方面沒專門訓練過,不具備參賽水平。

  至於栗則凜,應北裕贊她有眼光:「你面前這位是拿過岩石挑戰賽和汽車漂移賽雙料冠軍的人。」

  別漾絲毫不意外,陪她挑戰滾刀鋒時他就說,車技是有官方認證的。

  栗則凜對此不以為意,他屈指蹭了下眉心:「以往隊裡缺經費,好勝心會比較強烈一點。」

  別漾品了品這話的意思:「參賽是為了冠軍獎金?」

  栗則凜忍了忍,沒忍住,自己先笑了。

  無可辯駁的樣子無耐又無所謂。

  別漾想像著堂堂栗家二公子為錢折腰的樣子,不認為有多可笑,只覺得這個男人和她在洪水救援後抱住那個狼狽不堪的他一樣,不再是被貼上相親對象標籤的陌生人,而是真實有溫度的栗則凜。

  既然他們無意去湊那個熱鬧,顏清又說現場人太多太亂了,別漾應了栗則凜的邀約,和他去到會場外一處開闊的平地,參加星火的沙漠派對。

  星火的隊員們把自己的越野車都開了出來,大燈支起來,護外可攜式摺疊桌椅,啤酒飲料烤肉,設備設施雖簡易,可配上篝火和大自然賜予的星空,便多了幾分安然自在和不可言說的浪漫。

  顏清身處娛樂圈,見多了不用劇本的爾虞我詐,這种放情丘壑,隨遇而安的單純快樂,已多少年沒體會過。在芒果的帶領下,她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聽他們聊起平時工作中的趣事糗事,她不禁奇怪:「你們不是專職做救援?」

  芒果否認:「當然不是啦,你不會以為我們還有工資拿吧?」

  大哈接過話茬說:「我們是純公益救援,每位隊員雖然都是通過嚴格的考核篩選出來的,但都有自己的本職工作,不是專職只做救援。」

  像是應北裕,誰能想到他居然是個建築設計師,大哈是一名IT工作者,唐瑜是圖書編輯,芒果剛剛畢業,是栗則凜越野俱樂部的前台。除此之外,這次參加拉練的隊員,還有二手車行家,GG策劃,電商,那位和唐瑜搭組的女隊員則是位律師。他們從事不同的職業,平時執行救援任務或是參加訓練,都是非工作時間或請假。

  星火還有自己的公共信息平台,由專人負責收集和整理求助信息。至於救援啟動後,誰來承擔任務,栗則凜概括道:「簡單地說,誰有時間,誰就報名,然後在規定時間內到指定地點集合。」

  他指指那一排牧馬人,「打開任意一輛的後備箱,都有一套個人裝備,是他們自掏腰包,以備隨時承擔任務購置的。」

  有人說,出錢是做慈善,出力是做公益,他們每次的救援行動都是自費組織,包括車油費、修理費、食宿與醫療,有時還要冒生命危險,他們是真正的志願者,自願進行社會公共利益服務的活動者。

  應北裕因此想到當年星火救援隊組建之初遇到的困難,招募志願者,培訓考核,每一件事都要他和栗則凜親力親為,最主要的是還缺資金。儘管隊員們都自願購買了部分裝備,可要滿足各類特殊求助需求,裝備需要進一步補充。前期時,全靠栗則凜一個人扛。

  應北裕看了眼別漾,揭栗則凜老底:「我記得那個月付裝備款時,他一連換了三張卡,全部顯示餘額不足。最後把轉業費都拿出來了。」

  栗則凜捶他一拳,「寒磣我是吧?」

  應北裕挨了下,故意以別漾能聽見的聲音提醒:「以後可得攢著點老婆本了。」

  栗則凜忍笑輕斥:「管理經費還不夠你操心的!」

  別漾不上當不接茬,只說:「那天在高速上遇見,以為你是個紈絝子弟。」

  看臉定損確實難以給人留下好印象。栗則凜自以為找到了她拒絕相親的源頭,他並不為自己解釋,而是笑言:「我確實是。」

  「……」

  應北裕忽然有些感慨:「現在大街上有老人摔倒,很多人都要先錄視頻才敢扶。我們那時候更像傻子,上趕子幫忙沒人敢用,非要先談好價錢,說是怕被訛。」

  直到被星火幫助過的人越來越多,政府重視民間公益救援的發展,才有人防辦、民政局、水利局和各企業的贊助,終於沒那麼難了。

  聽大哈講完一驢友進山失聯,靠八塊餅乾支撐五天,上百名星火的志願者進山搜救的事,顏清舉起啤酒:「敬你們!」

  隊員們聞言跟著舉起酒瓶:「敬祖國!」群情激昂的樣子如同當年讀入隊誓詞時一樣心潮澎湃。

  別漾看著牧馬人上面插著的一盞盞小紅旗,還有遠處會場上方迎風飄揚的國旗,喊:「江山不老,祖國長青!」

  栗則凜看著她飛揚的笑容,眉眼皆是溫柔。

  動感的車載音樂即時響起,隊員們興致極高地站到了牧馬人車頂,連別漾都被栗則凜抱到了他的陸巡之上,有金色的篝火和烈酒助興,他們縱情嗨了一場。

  英雄有夢,無畏征程。

  趁年輕,就要瘋狂。

  栗則凜把握著時間,臨近十點時,他問:「不是說拍星空嗎,要不要換個地方?」

  這裡車大燈太亮確實不適合拍。

  別漾和顏清打過招呼,帶上裝備跟他走。

  十分鐘後,陸巡停在一處視野極佳的高地上。

  栗則凜看看遠處的汽車帳篷,問:「那些影響拍攝嗎?」

  別漾換好廣角端的鏡頭,把相機用三角架固定,連好快門線:「地面建築,樹木草地,山峰道路等作為前景,可以增加畫面的內容和興趣點,與星空相呼應。」

  栗則凜用手機給她補光:「我看很多攝影師為了拍星空都會跑到很偏遠的地方,是因為城市的光會影響效果?」

  別漾邊把相機調到B門拍攝,開啟反光鏡預升功能,關閉鏡頭上的圖像穩定器,邊分心給他科普:「城市夜空粉塵顆粒多,加上光污染,很難拍攝出效果,山村的山上是最佳拍攝選擇。」

  栗則凜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看她用纖細素白的手把對焦模式調整為手動對焦MF,將對焦環調整到無限遠:「這是為了虛化背景?」

  「你還懂這些?」別漾說著讓相機對焦到無限遠處。

  其實不懂,栗則凜坦言:「有個戰友喜歡拍照,看他操作過。」

  「光圈在這時的主要作用是控制星軌的粗細,光圈越大,星軌表現越明顯,小光圈的效果不行。」別漾設定曝光時間為15分鐘,往旁邊移了移,讓栗則凜能看到鏡頭裡的星空:「星軌是長時間曝光,由恆星產生的持續移動軌道,是地球自身自轉的反射。」

  栗則凜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星軌,他問:「你是學攝影的?」

  「我學音樂,從小學各種樂器,等到大學時就有點膩了,開始玩相機。」別漾尋了個相對平坦的位置,坐到沙地上:「然後同學們都紛紛走上了藝術的道路,我只能扛著裝備四處拍風景。我爸當年因為我放棄進修音樂,氣得差點落下心臟病的病根。」

  栗則凜在她旁邊坐下:「現在伯父還反對嗎?」

  別漾雙手撐住背後的沙土,仰頭望著星空:「只要是我想幹的事,他都習慣性反對。」

  栗則凜接得順口:「所以你就和他對著幹,他讓你相親,你偏不?」

  看似不經意的聊天,實則在套她的話。

  別漾故意說:「也看對方條件,合心意的就見。」

  栗則凜哪知道她其實也是第一次被安排相親,克制著心裡的酸意,問:「怎麼算合心意?」

  別漾胳膊肘支在膝蓋上,掌心托腮看著他:「規矩的,別動不動就撩我一下,那誰扛得住。」

  誰撩誰?

  夜幕下,她眉宇間的笑意淺淡,映著星光的眼眸水光瀲灩,媚氣十足,栗則凜才是骨頭都被撩得發酥那個,他不自覺深呼吸的聲音在靜謐中格外清晰。

  相機快門咔嚓一聲,星軌成像的同時,整個沙漠被五彩斑斕的煙花點亮,一幅寬達千米的煙花牆在很遠的遠處如畫卷般舒展開。

  是開幕式的壓軸表演,煙花秀。

  頭頂是浩瀚的星空,視線所及有璀璨的焰火,別漾聽見他說:「以前出海執行任務,一去就是三五個月,每天除了訓練,只剩在甲板上看星辰大海這一件事。那個時候常想,等遇到喜歡的姑娘,和她一起看星河。」

  原來,約她看星是這樣一層深意。

  別漾沉默。

  隔了幾秒,那個聲音嘆息著說:「今晚願望終於實現了。」

  遠處的煙花還在黑寂的夜空綻放,儘管無法永恆,依舊奮力燃燒剎那的精彩,用短暫的撲朔迷離之美,營造夢幻般的境界,激越耀眼,美輪美奐。

  像流星,像愛情,也像身邊的男人,讓人怦然心動。

  別漾向來敏感,她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點什麼,理智提醒她該拒絕,該起身就走。

  可她沒有。

  栗則凜借著煙花的光芒看她側臉,低喚:「別漾。」

  「嗯?」別漾應聲轉頭。

  他不知何時靠她很近,近到她轉頭時,鼻尖險些碰上了他的。

  別漾想到那個偏了的湖中吻,就要躲開。

  栗則凜帶著暖意的手抬起她下巴,看著她眼睛裡一閃一閃的星星,低下的頭向旁邊小幅度側了側,輕輕用自己的唇碰了碰她的。

  是試探,更是蠱惑。

  被壓抑的悸動破繭而出,別漾心下戰慄,連掙扎都忘了。

  栗則凜應該是很滿意她的反應,他幾不可聞的低笑了聲,隨即銜住她的唇。

  不是水中淬不及防的碰觸,而是男女之間真正意義的兩唇相接。

  鼻端充斥的清冽味道,唇上火燒火燎的悸動,如烈酒入喉,火燒般的焦灼湧上來,令人無限沉淪。

  完全心動。

  別漾醉了似的有些頭暈,視野中,他眉眼輪廓模糊,唯有吻住她的唇,柔軟得不行。

  栗則凜確定她是不抗拒的,用外套把她裹進懷裡,深吻住。

  從溫柔到熱烈的一個吻。

  直到煙花燃盡,他終於放開她,輕吻了下她帶了三分醉意的眼睛,在星空下問:「是走流程還是在一起?」

  夜風襲來,冷意令別漾瞬間清醒。

  面前是看一眼就不會再忘記的男人,初見就有好感。

  可這世上風物遼闊,感情冗雜多變,你用心相待,都未必圓滿。更何況,誰都無法保證,漫漫人生,能始終如一地用心。

  那又何必非要活在關係里。

  萬一這次相遇,是教訓,而非恩賜呢。

  別漾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眸清亮:「我醉了,還是你醉了?」

  栗則凜有了預感,他靜默片刻:「我反正是一口酒沒喝。」

  為了確保體能不下降,他不吸菸,為了備勤,他不沾酒。

  別漾看著他眼中的自己,一點一點將心底那份對他的渴望壓下去:「我沒有媽媽你知道吧?」

  栗則凜有點猜到她想說什麼了。

  別漾不躲不閃地與他對視:「我身上具備所有單親家庭孩子可能有的全部缺點,我不喜歡沒有結果的事,討厭說話不算數的人,更不會做飛蛾撲火的事。」

  栗則凜就要說話。

  別漾抬手,豎起食指擋在他唇上,阻止他打斷自己:「我不否認,對你有好感。但我分得很清,這份好感更多的是源於你做救援的的善意和專業。一個人做好事容易,難的是一直做好事,更難的是能夠集結一支人數可觀的志願者隊伍,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點亮一個個暗淡的人生。」

  「你讓我真正理解了什麼是:聚沙成塔,星火燎原。我敬佩你。」

  「但這不足以讓我改變獨身的狀態。栗則凜,在遇見你之前,我已經適應這世間所有的溫度,不管是季節還是人心。我想善待自己。」

  「當然,如果只是玩玩,沒問題,我很玩得開的。」

  別漾傾身,將自己的唇抵在食指上,和他只隔著一根手指的距離,昵喃似地反將一軍:「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