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索斯的驟然入局讓格雷迪有些措手不及,但當然,真正讓他意外的並不是這件事情本身,而是這件事情背後所表達的意義。
那就是:
原本支持他的那個組織,將會正式從幕後走向台前,成為自己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
也可能是政敵。
這並不在計劃之內,因為哪怕在前一天晚上,他與對方溝通時,對方所表達出來的也僅僅是「不滿但卻勉強能夠接受的態度」。
自己自作主張幹掉了鮑勃上位確實不符合這個組織原本的安排,可問題是,這麼做有錯嗎?
獲取更大的權利,爭取到更大的話語權,然後在利用這種話語權,去尋求更大的利益、以及更廣闊的未來發展。
這有什麼問題?
不是說好了組織內的所有成員都可以參與計劃的制定和實施,只要在根本利益不互相衝突的前提下,就可以自作主張嗎?
那現在是什麼意思?
公開對峙,甚至放棄了這個組織最初設立的底線?
格雷迪的心裡充滿了憤怒和不解,但他卻沒有當場發作,而是在堅持處理完了所有工作事務、8點鐘準時回到自己的住處之後,才把電話打給了貝索斯。
「我是格雷迪。」
他的聲音透露著一股冷硬和漠然,而對方同樣如此。
「我是貝索斯。格雷迪先生,有什麼事情嗎?」
「.貝索斯,我想問問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們已經說好了,我將作為組織的前台活動,你們只需要負責支援工作就好!」
「即使你們想要改變計劃,伱也至少要經過我的同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我毫無準備的面對這個巨大的衝擊吧?」
「古巴的事情已經無可阻擋了,你要在這個最關鍵的時間點上打斷我,然後讓所有計劃、所有未來全部落空嗎?」
回答格雷迪的,只有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
格雷迪甚至能聽到對面貝索斯的呼吸聲,可對方就是不願意開口。
良久之後,在格雷迪幾乎快要失去信心時,貝索斯才終於說道:
「這實際上並不是一回事,格雷迪先生。」
「我們並沒有改變計劃,我們只是在按照計劃中的路徑前進——真正試圖去改變計劃的,其實是你自己,對嗎?」
「你的藉口很好,但我們都知道,你想要的只不過那個位置、以及那個位置所能帶給你的權勢罷了。」
「所以,不要再嘗試欺騙我們、欺騙自己了。」
「承認吧,我們已經在事實上決裂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再是朋友,而是敵人。」
「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
「接下來,你需要做好準備。」
「你知道,在這個年代,軍方的權力已經縮減到極為微小的程度了,你必須通過一場又一場的勝利來保住自己的權力。」
「而我們,則始終立於不敗之地。」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失敗很多次,但你只要失敗一次.就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祝你好運,格雷迪先生。」
話音落下,伴隨著啪的一聲,電話就此掛斷。
「Fk!」
格雷迪憤怒地把手機摔倒了地板上,此時的他恨不得派遣自己的精英隊伍殺到貝索斯的家裡去,直接把他悶死在沙發上。
——
但,理智告訴他,他不能這麼做。
不僅僅是因為他掌握在貝索斯和那個組織手裡的各種把柄,哪怕僅僅是雙方的幕後交易情況,就已經足夠對他造成巨大的傷害了。
自己絕對不能把對方逼到牆角,因為那會招來更加兇狠的反擊。
所以,堂堂正正的對決成了唯一可行的方案,正如貝索斯所說的,自己必須依靠一次又一次的勝利去鞏固自己剛剛取得的地位。
古巴,那裡是真正的關鍵。
第一波進攻必須要勝利,而且必須是一場能夠大幅提高民眾信心的重大勝利!
好在這並不是一件難度多大的事情。
河川部隊已經完成了集結,雖然不可能在小規模戰鬥中投入太多的兵力,但包括海豹突擊隊在內的各支特種作戰部隊已經完成了部署。
只要自己一聲令下,他們就能迅速完成滲透、攻破敵人的防線,然後為後續部隊的展開創造條件。
而只要隊伍迅速展開
那這場戰爭的勝負,就會完全被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了。
至於對手?
確實,他們已經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參與到了這次的對壘中,但終究,他們不是直接下場。
具有標誌性意義的各類裝備是不可能被使用的,他們的實力所受到的限制,遠遠比自己還要大。
那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那個組織,那個所謂的科學進化俱樂部.說到底,也只是自己的一塊跳板罷了。
想到這裡,格雷迪的情緒穩定了下來。
他長嘆一口氣,倒在書房的躺椅上。
也就在這時,年輕的妻子敲響了書房的門,給他送進來一杯剛剛沖好的熱牛奶,一邊喝著牛奶,格雷迪一邊問道:
「報社裡——我是說你的工作上,有什麼新聞嗎?」
這是每日必須進行的「閒談」,也是他在外界面前維持一個優秀丈夫的人設所必須掌握的信息。
「沒有什麼特別的,無比正常的一天。」
「不過,我倒是了有關一個同事的趣聞。」
「就在前兩天,他不斷地跟周圍的人說他搞到了一個大新聞,但每當別人問起他時,他卻又諱莫如深。」
「我們一開始還以為他是抓拍到了哪個大明星的花邊新聞,但似乎又沒有那麼簡單.這真的讓人很好奇。」
「好奇?為什麼?」
格雷迪疑惑地看向妻子,繼續問道:
「這不是很常規的炒作手段嗎?這件事情你甚至更加擅長。」
「不是這麼回事。」
妻子搖了搖頭,微微皺起眉頭說道:
「問題就在於,他辭職了-——他說他找到了出價更高的客戶,不打算把新聞交給我們報社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種事情,現在,就連我們的老闆也在好奇他手裡到底有什麼消息,所有人都在找他,但卻又找不到人。」
「你希望我幫忙?」
格雷迪敏銳地問道。
「不,不需要。」
「我只是給你分享一些趣事罷了,你不用這麼敏感。」
「這個年代,我們每天都有無數的大新聞,實際上,根本就不可能差他這一個的」
「明白了,那就隨他去吧。」
格雷迪放下了杯子,對妻子說道: 「就這樣吧,我必須要開始工作了。」
妻子沒有再多說話,而是拿上杯子退出了房間。
格雷迪並沒有真的開始工作,而是閉目躺在躺椅上休息。
此時的他心境無比平和,但他還不知道,自己所錯過的,其實是一次重大的機會
與此同時,英國,B總部的某一間辦公室里,兩個男人正在進行著一場普通、卻又具有無比重大意義的談判。
坐在沙發上的是一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男人,而他的對面,則是B執行委員會現任行政總裁兼總編貝奇。
「.所以按照你的要求,我們必須在兩天之內準備700萬英鎊的現金,用於換取你手中掌握的具體情報?」
「實話實說,這個要求非常、非常誇張,哪怕是我們,也從來沒有消耗過如此大的經費,用在線索購買上。」
「當然,我並不否認你所掌握的信息的稀缺性和重要性,但這個價格太高了我想,我們應該再談談。」
眼鏡男搖了搖頭,堅決地回答道:
「貝奇先生,這樣的討價還價是沒有意義的。」
「這條新聞的價值絕對不僅僅是『新聞』那麼簡單,事實上,如果將它提供給其他勢力,我能換取到的利益絕對會更大。」
「比如中情局啦、軍情六處啦、007啦等等等等,但為什麼我不這麼做呢?」
「當然是要考慮我自身的安全,同時,也是因為我沒有他們的關係。」
「所以,這個價格已經非常公道了-——尤其是對於一次整個世界都在關注,卻直到現在都沒有明確結論的事件來說。」
看著男人毫不退讓的表情,貝奇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但是,他的皺眉並不是出於對男人的不滿,恰恰相反,是因為對方說的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有道理到連他自己都沒法反駁,想要殺價,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支點
「我能再考慮一段時間嗎?」
貝奇繼續問道。
「不能再考慮了,如果你不願意接受,那麼我今天回乘坐最早的一班航班飛往華夏,把情報賣給那裡的買家。」
「你知道的,他們給出的價格,可是一點都不低於我現在給你的報價的」
這話一說出口,貝奇還想再拉扯周旋的衝動一下子被壓了回去,思索幾秒鐘後,他終於開口說道:
「好吧,700萬英鎊,我接受了。」
「我回按照你要求的時間點把錢打到你的帳戶上去,但同時,你至少得先讓我看到一部分的真東西。」
「我早就準備好了。」
男人自信地笑了笑,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了唯一的一張紙。
而那張紙上只有一張圖片。
「看吧,這份東西,足以證明我所掌握的情報的真實性了。」
貝奇接過了圖片,舉起到眼前。
那是一張衛星照片-——一張從高空拍攝的,輸氣管道的照片。
位於拉斯拉凱拉的輸氣管道的照片!
「美軍或參與對拉斯拉凱拉輸氣管道的襲擊行動,指揮者為現任防長!」
「證據確鑿!知情人士公布證據,美國賊喊捉賊?」
「神秘組織根本不存在,完全是美國一手導演的鬧劇?」
「馬斯克之死或也與NASA有關,這世界上到底還有什麼事情是美國政府不敢做的?」
兩天之後,爆炸性的新聞發布,而這條新聞所帶來的驚天反轉,幾乎可以說出乎了這個世界上每一個普通人的預料。
曾經活躍在各種論壇和小報中的「神秘組織」一夜之間不復存在,人們赫然發現,這玩意兒居然還是美國的障眼法.
一時間,以格雷迪為首的美國軍方不得不承受巨大的輿論壓力,而這,也讓他們在古巴的行動被迫放緩。
南天門基地,陳念的辦公室里。
久未見面的李想終於飛了過來,而他到達基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陳念同步了有關所謂組織的最新情報。
「.他們這一手玩的是真的很漂亮,總的來說,最開始我們高估了他們,但緊接著又低估了他們。」
「這個組織確實來得快也去得快,但他們退出的方式,卻是早就規劃好的。」
「藉助這樣一個新聞轉移大家的視線、轉移那些被施加在他們身上的壓力,把矛頭指向組織的背叛者.真的絕了,哪怕是我們,都沒辦法繼續去追究他們了。」
「這完全是一個近乎完美的自毀程序,你知道嗎,我看到新聞的第一時間,真的是又佩服、又想笑」
「這確實很高明啊」
聽完李想的描述,陳念不由得點頭說道。
一箭三雕。
首先是從概念上毀滅了整個組織,為自己從幕後走向前台鋪出了道路;
其次,狠狠擺了背叛組織的叛徒一道;
最後,利用目前的輿論,迫使原本箭在弦上的古巴戰事重新陷入冷凍期。
無論哪一種,都符合這個組織最初所設定的目標,已經他們想要獲取的利益.
「是的,很高明。」
「不得不說,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商人,都不會是蠢貨。」
「當然,這對我們來說也是一個好消息——他們再次給我們帶來了驚喜。」
「我們有更充足的時間來進行調動、建立防線,第一場大規模戰鬥的勝負,也更加偏向於我們了.」
「這真的很重要,只要能在第一波戰鬥中取得優勢,我們的所有計劃,都可以得到大幅的加成。」
「包括南天門項目也許你們的壓力,也會減輕一些了。」
「確實。」
聽到他的話,陳念微微點了點頭。
但隨即,他又說道:
「但其實減不減輕都已經沒多大意義了。」
「為什麼?不順利?」
李想驚訝地問道。
「不,是很順利。」
陳念笑著說道:
「順利到,項目要提前結束,南天門要提前試飛了。」
「時間的話.就在一個月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