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P13裝甲運兵車內,喬麥身穿防彈衣,略有些緊張地看著移動終端屏幕上的數據。
按照數據標註,這次的大規模襲擊總共造成了輸氣管道上的7處斷點,每一個斷點的物理長度都在30米以上。
不得不說,這是相當嚴重的破壞。
要知道,整條輸氣管道,總長度也就只有一百一十公里左右,哪怕她對軍事、對作戰一竅不通,也完全能理解,要在這麼短的距離上,同時組織起這麼多處的進攻,並且還都取得了成果,是有多困難。
更可怕的是,這條輸氣管道的一部分穿過了城市內部,就在距離拉斯拉凱拉當地警局不到400米的地下,襲擊者同樣成功地實施了爆炸,並在警察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迅速撤離了現場。
卡達方面雖然依靠街區上的攝像頭鎖定了可疑車輛牌照,但很顯然,一路追查下去以後,他們是必然會撲空的。
可以說,這次的襲擊所表現出來的專業化程度,絕對不是卡方最開始聲稱的「某恐怖主義勢力」能夠做到的。
一定有人在背後指揮調度,也一定有專門針對這條管道的情報和技術支撐。
能做到這一點的力量除了內鬼,恐怕這個世界上就屈指可數了。
想到這裡,喬麥的眉頭倒是鬆了下來。
一旁的軍官好奇地看著她的表現,開口問道:
「你不害怕嗎?」
「一開始還是有點怕的,但是想通了以後就不怕了。」
喬麥回答道。
「哦?想通了?怎麼想通的?」
「我是這麼想的,有能力炸管道的人,他們的目的一定是僅限於炸掉管道,而不是造成更大的傷亡。」
「想要造成人員傷亡的,根本沒能力炸管道。」
「所以,歸根結底,這次的事件更像是一種騷擾,而不是宣戰,我說的對吧?」
聽到他的話,軍官哈哈一笑,讚嘆地說道:
「要不然怎麼說你們這些搞研究的都是聰明人呢?」
「一通百通,真的是什麼都懂一點。」
「目前我們看,情況跟你想的確實是差不多的。這次的襲擊絕對不可能是那種單純的反人類kb主義襲擊,而是目的明確的、針對拉斯拉凱拉基地的騷擾行動。」
「卡達的前方偵查報告已經發回來了,對方使用的是極為專業的定向爆破技術,但為了掩蓋他們的『專業性』,又故意用土製炸藥製造了大量的火光和煙霧。」
「很明顯,他們就是想要把水攪渾。」
「而之前的爆炸一響、管道一斷,他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再針對我們的人員發起襲擊,可能性幾乎是0。」
喬麥微微點頭,隨後又問道:
「那伱們是怎麼知道的?我是說,你們怎麼看得出來是定向爆破?」
在她的概念里,每一種爆炸的形態基本都差不太多,如果沒有專門的鑑定報告,這麼短的時間,也不可能得出結論吧?
「這次是運氣好-——7處爆炸點裡有一處正好位於開闊地上,地面留下的第一次爆炸痕跡沒有被掩蓋。」
「我估計那些人本來是打算用二次爆炸的衝擊波毀滅證據的,但他們低估了沙漠地理環境的特殊性。」
「簡單來說,就是沙子上的腳印沒擦乾淨這算是目前為止我們看到他們犯下的,唯一一個錯誤。」
「明白了。」
喬麥再次點頭,而此時,運兵車已經到達了距離拉斯拉凱拉基地最近的一處爆炸點。
停車之後,軍方離開按照預定作戰計劃展開,兩台輪式裝甲車前出警戒,步兵用便攜工事構築防線,無人機放飛,兩架武直十則是交替穿插巡邏。
方圓5公里的範圍仿佛被罩上了一張大網,在這張網以內,任何風吹草動都絕對不可能逃出軍方的眼睛。
在確定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喬麥才在軍官的帶領下走下運兵車,而當她看到眼前的畫面時,她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破壞得太徹底了。
拉斯拉凱拉輸氣管道跟大多數沙漠天然氣管道一樣,由於考慮到地形複雜性和地表溫度多變性,採用的事架空敷設的設計。
在管道兩側,每隔10米各有兩根鋼結構支架將管道托起。
按照正常的邏輯來講,想要破壞輸氣管道,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把支架炸斷,這樣一來,在管道自重的影響下,整條管道都會出現墜落、斷裂,破壞者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但喬麥現在看到的,卻根本不是這個思路。
破壞者直接把接近100米長的管道炸沒了,那些倒塌的支架,很可能只是劇烈爆炸所造成的連鎖反應而已——
但這麼做,真的有意義嗎?
很顯然,這些人的目的,並不是要最大限度地拖慢維修進程,否則的話,他們完全可以把這些炸藥全部用在支架上。
看這架勢,別說一百米,好好規劃的話,炸個兩公里都夠了吧?
喬麥疑惑地環顧了一圈,隨後,她走向了爆炸的中心區。
地面上還散落著被吹飛的金屬碎片,她小心翼翼地繞開那些廢墟,抬起頭看向歪倒在一旁的、還相對完好的西側管道斷口。
隨後,她下意識地伸出手,貼上了被太陽曬得滾燙的、裸露在外管道內壁。
「怎麼樣,修復難度大嗎?」
一旁的軍官開口問道。
喬麥搖了搖頭,沒有立刻回答。
她繼續向前走了一段,直到走到爆炸的衝擊波完全被消化、管道結構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的位置,才最終停了下來。
再回頭看去,這裡距離爆炸中心,也不過是150米。
也就是說,這一段的爆炸,總共影響了300米左右的管道功能。
全部替換的話三天?
慢一點的話,一周也夠了。
要知道,現在華夏油氣集團單日進尺的最高記錄,是160米,那還是在地形複雜、天寒地凍的華俄輸氣線上創下的記錄.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
喬麥收回視線,隨後對軍官說道:
「修復難度並不算大。」
「我只能做出一個初步的判斷,這個點位受影響的管道長度並不長——具體的數字,需要相關人員再來評估。」
「但是.現在我們要考慮的,不是怎麼修這個問題了。」
「應該說是,我們到底要不要修」
「我們絕對沒有動手!」
「我們怎麼可能去炸他們的輸氣管道,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那裡根本就不在我們的活動範圍之內,對我們的利益也沒有任何影響?」
「阿拉伯聯合體又怎麼樣?他們又不會立刻打到山區來!」「更何況,就算他們真的打到山區來,我們也不會去炸什麼管道吧?我們至少會挑一個近一點的目標,比如喀布爾、比如利雅得拉斯拉凱拉算怎麼回事?那破地方對我們來說有什麼價值?!」
「真的,絕對沒有,先生,你一定要相信我們!」
「不,我確定我的手下不會幹這種蠢事,不僅僅是我的手下,包括我們其他的兄弟,也絕對干不出來這種蠢事!」
「什麼登月計劃.什麼?真主的聲音??這是哪裡來的謠言?!」
「先生,我們只是極端虔誠,不是極端愚蠢!」
「核聚變都已經誕生了,誰會蠢到認為真主住在月亮上!?」
AFghan某地,深山中的一個營地里,阿洪乍德幾乎是氣急敗壞地對著面前全副武裝的白人男子大吼著說道。
他的臉上完全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而在這種莫名其妙之中,有摻雜了極為明顯的、被冤枉之後的憤怒。
而在他的對面,白人男子則是一臉平靜。
他一下一下地撥弄著手上步槍的快慢機,咔噠咔噠的聲音在寂靜的營地里尤為刺耳。
整整過去了兩分鐘,他才終於打破了沉默,開口說道:
「現在,你們就是嫌疑最大的對象,這一點不容置疑。」
「並且,更糟糕的是,你們還把我們拉下水了。」
「根據我們的情報,華夏甚至都還沒表態,卡達內部就已經開始懷疑到了我們的頭上。」
「他們懷疑,是我們提供了技術和指揮支持,協助你們發起了襲擊。」
「你知道這樣的指控有多嚴重嗎?你知道我們將要面臨多麼不可控的後果嗎?」
「我只能奉勸你一句,絕對不要對我撒謊。」
「否則.你的那些兄弟們怎麼樣我不知道,但你,是絕對不可能活著離開了。」
聽到他的話,阿洪乍德捏緊了拳頭。
威脅我?
沒關係,做了那麼久的線人,被威脅本來就是常有的事情。
他都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被人用槍指著頭逼問事情真假了。
無論是自己的那些「兄弟們」,還是白人男子背後代表的那個勢力,其實都沒有把自己當人看過。
但至少以前,他們都還是講點道理的。
而現在?
現在算怎麼回事??
拿著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向我求證,你希望我怎麼回答你?
對,是我們做的,我們對這件事情負責。
這樣嗎?
阿洪查德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壓下了衝到嘴邊的咒罵,隨後穩定住心神,虔誠地攤開雙手說道:
「我對真主起誓,這件事情絕對與我們無關。」
「至少,在我所知的範圍內,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與我們有關。」
聽到這話,白人男子的眉頭皺了起來。
阿洪乍德敢這麼說,說明他對自己所掌握的信息確實是自信的。
很可能,襲擊真的不是由他們發起的。
——
確實,這樣的行動對他們的意義並不大,所謂「阻止邪惡力量靠近真主」的說法,也顯得極為荒誕。
但問題是,不是他們的話,還能是誰呢?
按照男人自己的情報,己方是不可能跟這件事情有關的,要不然他的上級也不可能下達那麼緊急的命令、授予那麼高級別的權限,讓他用最快的速度找出真相了.
歐洲?
這確實是懷疑對象中的一個,他們那些石油和天然氣集團、電力集團也確實有發動襲擊的動機。
但無論怎麼看,這樣的動機都太弱了。
俄國?
嗯,他們像是能幹得出這種事情的人,再加上最開始俄國跟卡達在輸氣管道、在金屬氫技術上的爭奪,他們是有可能藉助這樣的行動,去擴大自己在談判桌上的優勢的。
但這個時機,卻不怎麼合適。
太晚了,又太早了。
要麼在剛剛開始建設的時候就下手,要麼等核聚變電廠落成,工業聯合體準備開始運作之前下手。
現在這個兩不沾邊的節點,搞這齣幹嘛?
頭疼。
男人下意識地撓了撓頭,腦子裡飛快地閃過名單上所有有可能與襲擊相關的勢力。
但轉了好幾圈,他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這件事情發生得真的是太詭異了,並且根據目前公開的現場信息,襲擊本身的「破壞意義」真的不大,反倒是「示威」的意圖更明顯。
符合這種行事方法的組織,能有幾個?
自己背後的美國算一個,但我們真沒幹。
眼前這個線人背後的組織算一個,他們也說沒幹。
阿三也是能幹出這種蠢事的,可他們的手伸不到這裡。
難不成是土雞??
男人瞬間警覺起來。
是的,當初阿拉伯聯合體建立的時候,土雞就是旗幟鮮明的反對者。
他們的力量,也確實能達到這場襲擊需要的效果。
可他們真的會蠢到這種程度嗎?
無論如何,必須要去確認清楚。
想到這裡,男人收起了手裡的槍,伸出手拍了拍對面阿洪查德的肩膀,隨後說道:
「我相信你。」
「畢竟,在過去的時間裡,你從來沒有對我們撒過謊。」
「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針對你們的調查不會停止。」
「在這段時間裡,你們最好安分點現在不只是我們,東方的目光也在盯著你們。」
「你們可擋不住DF-21珍惜自己的小命吧。」
阿洪查德終於鬆了一口氣。
至少眼前的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不過,男人說的話,也確實很有道理。
阿拉伯聯合體是大勢所趨。
而自己背後的組織,天然是跟這個策略相悖的。
也許
自己也確實應該,從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