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鮮血，月亮
2014年4月10號，距離獵鷹-9號火箭、美國「阿爾忒彌斯」號繞月探測器發射升空還剩最後24個小時。
懷俄明州，泰森集團總部。
黃石農場項目的負責人蒙斯特坐在辦公室里，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裡的報導。
而報導里，女主持人正站在發射場的外圍，用手指著火箭的方向，用儘可能顯示出她的「專業性」的語句介紹著發射的進展。
「.我身後的獵鷹-9火箭已經完成了最後的燃料加注，我們可以看到，工作人員正在斷開火箭和燃料儲存箱的連接，他們看上去很小-——尤其是當他們站在這艘巨大的火箭上時。」
「按照SpeX提供的數據，這枚火箭需要加注1000萬磅液氧甲烷燃料，這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如果換算成汽油，這足夠近萬台家用車行駛一年.」
聽著記者的表述，蒙斯特不屑一顧地搖了搖頭，稍稍轉過身子，對一旁等著的助理說道：
「現在的主持人越來越沒有腦子了.用液氧甲烷燃料跟汽油換算？她也許壓根沒有上過大學。」
「不過，新聞從業者就是這樣，不是嗎？」
「誇大、扭曲、變造.我們跟黃石農場的事情，也已經被炒作成了我們不想看到的模樣。」
「那本來只是簡單的商業糾紛而已」
聽到他的話，助理無奈地搖了搖頭。
商業糾紛？
如果真的只是商業糾紛，也不會發展到一方動用國民警衛隊、一方尋求LMS幫助的程度。
從本質上說，還是這次事件的處理策略在一開始就出了問題。
其實蒙斯特根本不需要去斤斤計較那一點條款收益的，能把農場拿到手，後續的利益還會少嗎？
可惜，他偏偏不，他偏偏要把整個達頓家族全部榨乾。
這下好了，原本順利的計劃被搞得一團糟，甚至還捲入了華夏人的勢力。
想要好好收場已經不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原本就強硬的策略，繼續進行到底
這算什麼商業行為啊？
早知道是這樣，當初發生第一次衝突時，不如就直接製造一兩起襲警事件，把他們一鍋端了得了。
——
當然，這樣的話他不可能在蒙斯特面前說出來，於是他只是回答道：
「本質確實是商業糾紛，但在表面上，雙方所使用的策略都太過激進了。」
「尤其是在我們刻意製造了衝突之後，約翰達頓已經徹底醒悟過來，他不會收手，反而會希望讓衝突的規模更大一點。」
「畢竟，現在有了LMS為他站台，他已經並不懼怕我們的力量了。」
蒙斯特的眉頭皺了起來，嘴裡呸了一口，沉默幾秒後才開口道：
「只能怪我們的士兵們下手太輕了——其實我一開始就說過，只要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哪怕是把他們全部擊斃，也能妥善地處理好。」
「但我們派去的人居然心軟了.明明我們已經製造了那麼完美的謀殺現場，甚至等到了達頓父子進入圈套，但他們居然沒有開槍，而是把他們送進了警局。」
「我無法理解他們的仁慈-——或者說，是你的仁慈？」
蒙斯特的話里威脅的意味很明顯，助理連忙否認道：
「我可沒打算給他們機會。」
「事實上，他們能夠活下來，完全是因為約翰達頓的謹慎。」
「他在第一時間就取下了自己的配槍，完全沒有給我們機會-——而黃石附近的警局，你知道的，都是他們的人，一旦進去，我們就什麼也做不了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是一次意外？」
蒙斯特眼神銳利地盯著助理，似乎想要從他身上找出一絲說謊的破綻。
「確實是意外。」
「那另一次呢？凱斯達頓私闖民宅，也是意外？」
「.那倒不是意外，陷阱本來很完美，但要命的是，他的戰鬥技能比我們派去的人要更強。」
「一個退役的海軍陸戰隊員，作戰技能比現役警察更強？」
「是海豹隊員。」
助理糾正道。
蒙斯特一時沉默下來，而電視裡，女主持人還在喋喋不休。
「.阿爾忒彌斯號探月裝置將會在繞月球軌道飛行數周之後在月背預定地點著陸，在那裡，它將利用最先進的遠程通信技術與地球聯繫。」
「並且，阿爾忒彌斯號所攜帶的設備將自動展開、自動搭建，建造出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月球營地。」
「而後續，阿爾忒彌斯二號將會攜帶三名太空人去往月球，在那裡完成時長達到6周的科學考察任務」
蒙斯特看了電視上的畫面一眼，轉而又重新收回了視線。
「不管怎麼樣，我們決不能讓約翰達頓重新收回黃石農場。」
「我們在法律上已經極為被動了，想要重新奪回控制權，就必須解決他這個最大的問題。」
「動用特別手段吧——反正在之前的衝突里，我們也不是沒有使用過。」
聽到這話，助理的眼神變得有些猶豫。
是的，在泰森公司與黃石的數次衝突中，他們確實使用了不少暴力手段，也造成了人員傷亡。
但無論怎麼說，那些衝突都是有一個「合理」的理由支撐的。
地界衝突、挑釁、口角、爭搶女人.在那片荒野上，這些理由雖然看上去荒誕，但也勉強能站得住腳。
可現在，看蒙斯特的意思，他似乎是打算撕下最後一塊遮羞布，直接上手去搶了。
這真的可行嗎？
一旦處理不當，甚至有可能導致整個全局策略徹底崩潰。
於是，他開口勸道：
「我們也許並不需要那麼著急。」
「雖然在法律上我們已經處於劣勢，但我們可以繼續拖下去他們能撐多久？也許約翰達頓要不了幾年，自己就會老死了。」
「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蒙斯特斬釘截鐵地說道。
「阿爾忒彌斯項目是一個信號-——是一個SpeX、或者我更願意稱之為『馬斯克軍團』開始高歌猛進的信號。」
「伱也知道，他剛剛成立了全新的數字農業公司-——也就是Star Farmer。」
「他們的發展速度很快，觸角已經伸到了懷俄明州。」
「我很懷疑，如果他們再取得阿爾忒彌斯項目這個標誌性的勝利，懷俄明州的大片資源會不會被他們迅速拿下。」
「要知道，州政府是沒有信譽可言的，他們只看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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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儘快把嘴邊的利益吞下去。」
「這是一個大時代水裡的鯊魚瘋狂爭搶著食物，我們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猶豫不決？」
助理長長嘆了口氣。
他不得不承認，蒙斯特的判斷是對的。
Star Farmer才成立不過幾個月，但它的發展勢頭卻極為迅猛。
可以想像，在未來，它絕對會是泰森集團最大的對手。
儘可能多地吞下食物是對的。
但他在理清這些事情的關聯之後，卻始終覺得有些諷刺。
約翰達頓。
一個養牛的農民。
他的最終命運，居然是被一艘遠在佛羅里達州的、即將飛向月亮的火箭飛船決定的.
黃石農場。
約翰達頓喘息著坐到在茂盛的草地上，面前是一隻被捆住了四蹄的成年公牛。
他的臉上掛著疲憊但滿足的笑容，而站在他身後的，則是來自LMS、身穿軍用防彈衣、攜帶著重型霰彈槍的安保人員。
兒子凱斯放鬆地站在他的身邊，嘴裡咬著草根，HK-416松松垮垮地掛在身後，很顯然，相比起兩個月之前的緊張，現在的他們已經完全擺脫了來自泰森公司的武力威脅。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已經完全安全，是不是的騷擾和挑釁還是會發生，甚至連他的孫子，也曾經被人威脅。
但至少，直接的交火已經很久沒有發生了。
這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有時候，想要讓你的敵人停火，你不需要真的開火，只要擁有足夠強大的火力就好了。
而恰好，LWM就擁有這樣的火力。
在某一次閒聊中，負責安保的隊長在「不經意間」透露，他們甚至連武裝直升機都能搞到。
雖然只是軍方的退役型號，但那也絕對不是泰森公司所能調度的輕火力可以挑戰的存在。
所以，他的日子過的很悠閒。
當然，這樣的悠閒是有代價的-——那就是，與555Fulton的交易。
他已經向對方承諾，在拿回黃石農場之後，他會與對方共享農場經營權，並尊重對方在土地使用和產業發展方面的決策。
哪怕這樣的決策，有可能顛覆這個農場傳統的運作方式。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嘆了口氣。
——
也好，時代總是要變化的，至少，在555Fulton的規劃里，牛還是要吃草的。
這就足夠了，不是嗎？
他看向一旁的凱斯，開口說道：
「跟555Fulton的談判，你全程都參加了，我想，在達成一致之後，可以把後續的經營工作，交給你來做。」
聽到他的話，凱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老爹，你知道的，我並不擅長商業上的東西.」
「這並不需要你擅長。」
約翰不容置疑地打斷了他的話，繼續說道：
「我只希望有一個能信得過的兒子來看著我的農場，而不是像韋斯那樣，徹底倒向我們的敵人.」
「.他也只是迫不得已。」
凱斯的語氣有些低沉。
對於自己這個哥哥，他其實並沒有父親所認為的那樣「怨恨」。
他知道，韋斯的確犯了很大的錯誤，但這個錯誤並非他的本意。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也在試圖保護這個家族、保護家族裡的家人。
只不過，他所選擇的方式，在約翰看來，稍稍有些軟弱罷了。
「迫不得已？也許吧。」
「但這至少證明，他的眼光還不如你，對吧？」
「他沒能看穿敵人的伎倆，這就已經足夠讓我做出決定了。」
「好吧.但我覺得，他應該分走屬於他的那一份。」
「當然，這沒有什麼好說的，無論如何，你們都是我的兒子。」
約翰灑脫地回答道。
經歷過了這麼長時間的波折和險境，他的心態早就已經發生了變化。
他不想再當一個「梟雄」了，他只希望在自己的原則之內，安安穩穩地度過晚年。
一旁的收音機里播放著最近的新聞，女主持人正在採訪SpeX的總裁，他們聊著有關登月、有關重型火箭、有關進入太空的一切，約翰並不怎麼明白那些內容的意義，他只是覺得有趣。
「.幾十年過去了，我們終於又要登上月球了嗎？」
「這聽起來倒像是一個輪迴.你知道，我也經歷過那個年代，我親眼見證過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
「沒想到，在我老了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會再發生一遍.」
「你很幸運-——也許這次的登月，會跟你所經歷過的不一樣？」
「也許吧，但我想不出其中的區別。」
凱斯若有所思地撥動著HK416的保險，沉吟片刻後說道：
「他們要在月亮上建造基地，用來採集上面的核燃料，氦-3，那個詞是這樣念的。」
「總之，還是跟核聚變有關。」
「有時候，我覺得這些事情都存在著某種聯繫就好像我們農場的命運，其實是跟核聚變聯繫在一起的一樣。」
「這一次的登月行動，也許早晚也會跟我們有什麼關聯吧」
「這怎麼可能？」
約翰不由得笑了起來。
「我們只是農民.難不成，他們還打算把我們送到月亮上去放牛嗎？」
凱斯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正打算附和著說幾句玩笑話，但下一秒，他的瞳孔卻驟然縮小。
他眼睜睜地看著，約翰達頓的身上，綻開了一朵血花。
後者似乎毫無知覺，他只是踉蹌著後退了兩步，隨後疑惑地低頭看向胸口。
那裡並沒有血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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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流出的位置，在腹部。
槍聲直到這時候才傳到他的耳朵里，一旁的安保人員比凱斯更快地反應過來，一把將兩人撲倒。
隨後，劇烈的槍聲響起。
沒有人知道襲擊者的確切位置，他們只是想藉助槍聲，掩護約翰和凱斯離開。
凱斯撲倒約翰身上，用身體擋住了彈道的方向。
不遠處，更多的安保人員正在趕來，而約翰的眼睛，卻睜得很大。
他直直地看向天空。
在那裡，一團火光正在緩緩上升。
而火光指向的方向，是那輪明亮無比的月亮。
雜亂的槍聲里，收音機里的女聲依稀可聞。
「.阿爾忒彌斯正在飛向月亮，幾分鐘之後，它就將離開大氣層，進入地球軌道」
約翰微微閉了閉眼睛，艱難地開口說道：
「去他媽的月亮。」
他的頭歪倒在了草地上，滿地的鮮血並沒有倒映出月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