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羔羊贏了

  這個世界上的人，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看到了神明被屠殺的一幕。

  可以說，這一天是值得被人記住的。

  這一天，是傳說中的十一神，真正降臨到現實中的一天。

  關於神明或惡魔是否真的存在這一話題，已經討論了很久，無論是信仰派還是非信仰派，都曾經為這個話題爭執的臉紅脖子粗，而到了這一天，不用爭執了，因為神明真的降臨到了現實，無論你相不相信，他就在那裡，神明這個抽象的詞彙，在這一刻，已經變成了物質層面的概念……

  但是，也就在神明被證明可以真實存在的一天，另外一個話題也得到了證明。

  神明，也是可以被殺死的。

  這個話題不僅被證實了，還是當著全世界所有人的面被證實的。

  無法想像那些人被這樣一幕驚駭成了什麼樣子，只是有太多人，忽然發現自己好像第一次認識到這個世界。

  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在發生之前，別人覺得不可信，發生之後，原本這種事是可以存在的，而且如此的理所當然。

  便如，那些財團首腦，在被拉下馬來之前，他們還真的認為自己無所不能，無人敢觸碰，又比如，基金會的無面人計劃實施之前，所有人都認為神明的力量無可匹配，世間的一切，都只能被動的處於被支配的位置，再比如，在此之前，無人想像，神明居然也會在屠刀面前，瑟瑟發抖如羔羊……

  ……

  ……

  「你贏了……」

  面對著手持血色鐮刀向前走來，身後是大塊大塊被切割又撕碎的惡魔邏輯背景的魏衛，基金會的三位創始人，都沒有再躲避。

  原本在這個計劃之中，他們將自身安危看得很重，提防著自己被刺殺，躲得很嚴密。

  但是，在他們看到了生命惡魔就這麼輕易的被斬殺，其他的神明也在信徒消失的一刻，力量被削弱到了極點，完全沒有了與猩紅抗衡的餘地之後，他們忽然覺得一切都已經不重了，絕望已然降臨，如今，別說自己三個人的性命了，這世界上的一切，都已經毫不設防，失去了支配自己的命運。

  所以他們反而乾脆的走了出來，站在了基金會總部的高樓之上，看著自深層空間走來的魏衛。

  而在高樓之中，刑天小隊，甚至掌握著最強猩紅武器的保安小隊，同時如臨大敵，甚至躍躍欲試，準備拼殺一場。

  但是，三位始創人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已經沒有意義了。

  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不屬於同一位階的力量，完全沒有再去嘗試的意義。

  距離太遠的嘗試，從另外一個層面來講，名字叫作：

  褻瀆。

  ……

  ……

  「吱呀呀……」

  魏衛這時的神色很平靜，他只是慢慢的從深層空間走來，然後一步邁入現實。

  而當他邁入現實之時，整座基金會總部的大樓，都忽然泛起了陣陣漣漪，魏衛甚至都沒有試圖攻擊，反而真正的保持了心情的平靜，但身上的猩紅力量太過強大，也太過沉重，這導致基金會總部，任何一種符合超現實邏輯概念的力量，都在他的面前瑟瑟發抖，然後開始了自身的崩潰過程。

  那一架被基金會當作了壓箱底底牌的猩紅武器，瞬間便已經被抽離了所有猩紅的力量，變成了一堆廢鐵。

  就連這堆廢鐵，都忽然羞愧難當，它從封印著自己的容器之中逃了出來，瘋狂的奔跑，然後跳向高天，開始嘩啦啦的自我解體。

  刑天小隊如臨大敵，但卻忽然發現了自己身體的變化。

  他們體內的惡魔力量，竟似擁有了自我的意志，在不受控制的脫離他們的身體，似乎臣子，向在猩紅的力量表現臣服。

  「你已經贏了，何必再表現自己的力量？」

  基金會的三位創始人，無奈的看著魏衛，感受著整棟基金會總部的晃動，低聲說著，甚至有人閉上了眼睛。

  「不是我在表現。」

  魏衛輕聲解釋：「已經達到了這個位階，便觸發了其他惡魔的本能。」

  他說著，似乎還努力收斂了一點，讓自己的猩紅力量不要那麼囂張，看把別人給嚇的……

  「可惜了……」

  三位基金會創始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此時的猩紅，只是有些無奈，有人看了一眼周圍，以他們的視野，只能看到周圍這座分崩離析的城市，但他又似乎是看向了整個精神壁壘內部，輕嘆道：「這些人，或許根本不懂，但凡再久一點點，他們再撐的久一點點，我們的計劃就會成功……」

  「完美的秩序模型，將會成為主體，我們這個族群也將會擺脫詛咒，迎來無盡的希望……」

  「但偏偏，他們等不了……」

  「……」

  說出了這話時，他多少有些惋惜，以及深深的遺憾。

  事實確實如此，如今是猩紅贏了，但猩紅又什麼都沒做，只是那些人，那些恐慌又絕望的人，幫助猩紅贏了。

  「伱們錯了。」

  而當那位創始人發出了這樣的感慨，另外兩個人也忍不住跟著點頭之時，魏衛卻意外人否認了他的話，他的神色也認真，低聲道：「我其實一直都相信你們是聰明人，比我聰明的多，你們的計劃也是如此的完整，如此縝密，只是，無論這個計劃多偉大，多完美，我都有一點是不理解的……」

  「為什麼一定要由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來設計底層人物的生活？」

  「……」

  「你這是在說風涼話？」

  另外一位創始人聽著魏衛的話，忽然有些憤怒：「因為你贏了，所以你就認為自己可以否認一切？」

  「說什麼高層底層，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你自然也可以讓他們設計自己的生活，但人類是弱小的，個體人類更是如此，無論是短見，還是衝動，又或是那占據絕大多數的愚昧，他們都太容易做出錯誤的選擇，太容易被蠱惑，當話題上升到了整個族群的問題，你覺得可以由底層人物，自己去討論，投票，然後惡作劇似的做下決定？」

  「那是胡鬧！」

  「人類族群便是如此，高層的設計本來就需要更理智的頭腦來決定。」

  「……」

  魏衛抬頭向三位創始人看了過去，他們卻也正迎面向著自己看來，眼中並沒有畏懼，只有憤怒。

  如今，所有的惡魔力量都已經臣服，但是這三位擺脫了惡魔，純粹以人類理性正視魏衛的創始人，反而異常的堅定。

  「我就說你們是聰明人……」

  魏衛居然也沒有發火，反而笑了一下，道：「就像你現在說的話，我都感覺有道理。」

  「只是，你同樣也沒有聽明白我的問題，你們盡可以設計出完美的模型，將最美好的幻想，附加到這個模型之上，但是，當你們選擇了站在這個模型之外，也就代表著這個模型並不完美，你們可以保證，在執行計劃的過程之中，沒有任何的因素影響嗎？可以保證，最弱小的人受到保護嗎？」

  「或者說最簡單的問題，你們可以保證，這個模型出現之後，所有人都受到應有的尊重嗎？」

  「……」

  三位創始人微微凝神，面對這個問題，他們保持了沉默。

  不錯，再完美的模型，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他們三人，本來打算是站在模型之外的。

  既然他們站在了模型之外，那麼就代表著與他們相關的一部分人，也天然在這個模型之中，處於超然地位。

  他們自然知道這會帶來一定影響，只是一開始覺得，這小部分的影響，並不足以動搖整個模型的成功存續而已。

  「你們不會有的，我很清楚。」

  魏衛笑著向他們道：「這也是我不滿意你們的一點，比如在這次的計劃之中，你們也是打算把我犧牲掉的，雖然我並沒有犯什麼法……起碼我一直很努力的遵守著你們的規章制度，但因為你們覺得我礙事了，所以就準備把我幹掉，在這個過程中，你們沒考慮過我，當然也就談不上什麼尊重……」

  「他難道是在抱怨？」

  基金會的三位創始人心裡都生了種奇異的疑惑。

  「但還好，我幫你們想到了問題的關鍵。」

  魏衛這時忽然笑了，道：「我知道你們缺了什麼，你們只是缺少了一點點害怕的情緒而已。」

  「當你們開始害怕，自然也就學會了尊重。」

  「……」

  「你……」

  三位創始人忽然覺得很可笑，良久，才有人道：「你確實成功了，你現在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連神明都在你面前顫抖……」

  「還有誰敢不尊重你？」

  「你已即將成為惟一，你將成為所有人的神，還擔心沒有足夠的尊重？」

  「猩紅色的惡魔降臨現實，每個人都要瑟瑟發抖，又哪裡還有人敢忤逆於你的意志？」

  「……」

  「那你們，可真就小瞧我了。」

  魏衛聽著他們憤憤的話，笑容忽然顯得非常溫和，道：「惟一確實不難實現，我或許也相對於神來講，更適合惡魔兩個字。」

  「但是，我的要求沒那麼高。」

  「我沒想支配所有人的命運，我只是想讓小孩子們長大而已……」

  「……」

  「你……」

  三位創始人之一，忽然察覺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看向了魏衛：「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你又想怎樣？」

  「最原始的意識，已經開始甦醒，你只有成為了惟一，才有可能對抗她……」

  「……」

  身為敵對的一方，基金會的三位創始人本不該說這樣的話，但是又不得不說，因為魏衛贏了。

  媽媽的意識即將甦醒，或者說，已經甦醒，而面對媽媽的意識，無論是散亂的十一神，還是基金會，又或者說是猩紅，都無力對抗，所以，他們才有了最後的一次對抗，而這一次對抗之中，無論是誰贏了，最後都需要面對媽媽，而且，也只有在這最後一次對抗中贏了，才有資格面對媽媽。

  所以，他們甚至有些恐慌，如果猩紅這時退縮了，那麼，整個世界，都要面臨媽媽的威脅。

  「不需要。」

  但面對創始人的提醒，魏衛卻只是輕輕搖頭：「惟一會出現，而當惟一出現，媽媽也就會失去甦醒的條件。」

  「但是，和你們想的不一樣，贏的不是我。」

  「……」

  「你……」

  三位創始人，初時只覺迷茫，但很快便意識到了什麼，有些驚恐：「你想做什麼？」

  「做我一直認定的事情！」

  魏衛笑了起來，道：「我不想讓自己成為最後的贏家，我也不是最後的贏家。」

  「最後的贏家是羔羊！」

  「惟一確實會誕生，但惟一將不會掌握在我的手裡……」

  「……」

  說出了這句話時，他忽然笑著轉身，將猩紅鐮刀向著精神壁壘的中心點扔了過去，這柄鐮刀在飛舞出去的瞬間，便已經開始吸引無數的超現實邏輯，那些邏輯構成的十位神明本身，都開始潰散，被拉扯，然後被猩紅鐮刀收割，凝實，變成了史無前例的，擁有了一切惡魔特性的強大武器……

  但這武器，卻在下沉。

  如今，正有無數恐慌中的人抬頭看向天空，他們都看到了這柄鐮刀，於是，這柄鐮刀便深深的烙印在了他們心底，精神世界最深處。

  「現在，你們就要學會怎麼去尊重人了。」

  魏衛在這一刻，笑得非常陽光燦爛，向基金會三位創始人道：「惟一可以存在，但是惟一也只能存在於他們心裡，從今之後，每當他們心裡的絕望達到一定閾值，猩紅就會出現，殺死你們所有人……所以，你們這些聰明人，仍然可以去做任何你們想做的事情，只是，你們必須學會尊重。」

  「這就是我的儀式。」

  「羔羊們在這一天之前，並不知道自己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但從這一刻開始，它們知道了。」

  「只要它們知道了自己的力量，你們便不得不學會尊重。」

  「……」

  魏衛笑著看向了三位基金會創始人，但又像是在說給所有人聽的：「滿意這個結果嗎？」

  「不滿意，你們也沒有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