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內,燈火搖曳。
任也坐在門口處,雙眼掃過前廳,心裡便已經有了決定。
首先,自己贏了上一輪,拿到了優勢,那在這個環節中,大概率就會被集火,可這是沒辦法的事兒。
在一個小群體中,如果哪個人表現得過於「優秀」,且具備別人沒有的優勢,那就一定會遭到針對,尤其是在極端環境下。
這是人性,跟品德無關,跟陣營無關,甚至有些性格極端的隊友,都不見得希望你太強。
既然註定要被集火,那就要分析如何規避風險。
兩種思維。
第一種,如果有玩家是比較猶豫,比較糾結的性格,那他可能不會輕易投自己。因為對方也會怕任也是隊友,如果投錯了,那剛拿到的優勢就沒了。二來他們也會考慮,任也能調動的票數太多,自己投了沒效,等於浪費了一次機會。
第二種,任也既然能和李彥相認,而且還知道攜帶草堂本紀的人是敵對陣營,那別的玩家,就也有可能會掌握類似的信息,比如已經和隊友相認,比如已經確定好誰是對手。
大家是有信息差的,任也就不能只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
如果現場有玩家相互結仇,那也有可能出現分票互刀的情況。
所以,任也目前要做的是,儘量帶動那些觀望的玩家,讓他們感覺自己胸有成竹,讓他們感覺投自己是沒用的。
這一幕不要低調,必須要打明牌。
任也腦中有了這個想法後,下手就極為果斷了。他低頭寫下了一個四字,而這是張美宣的號碼。
寫完之後,他沒有表現得很緊張,也沒有藏著掖著,而是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將紙條折成了一個尖銳的三角形,啪的一聲摔在了桌面上,隨後嘴角掛著微笑,目光很自信地掃了一眼其餘玩家。
這個動作,引起了大部分玩家的注意,那些投完票的,那些座位角度剛好能看見任也的玩家,都瞧見那個折三角形的紙條尖頭,正對著四號張美宣。
只有張美宣自己是半背對著任也的,她來得晚,坐在屋內中央位置,面向是沖東的。
不過這時候,她能不能看見任也的動作都不重要了,因為即使她發現了,七槍戰神也照樣會打明牌。
不遠處,王妃,唐風,李彥三人,肯定都是一直關注任也的,但他們見到紙條信號後,並沒有馬上就動。
被集火的任也剛寫完,他們三個就填數字,這個舉動也太蠢了吧,幾乎等於明說,我們四個是隊友了。
好在三人腦子裡裝的都不是水,他們依舊淡定地看著四周,像是在等待什麼。
七號郭采兒,表情很沉默地看了一圈後,雙眸顯得有些迷茫。
她腦力沸騰,心思活泛地分析著:「這位五號出頭鳥,表情為何會如此自信呢?!現場一共就十一個玩家,他就這麼篤定,自己想干誰,就能幹了誰?看他扔紙條的動作,仿佛在說,這一切都結束了。他憑什麼呢……嗯,他不會是李彥吧?!只有李彥今晚開過母豬宴,可能暗中拉了不少隊友,而且他還救過劉紀善,這可能與牆頭草玩家也搭上線了。」
「如果牆頭草陣營的人被拉攏了,再加朝廷陣營中的兩三個玩家,那李彥手裡的票,是有可能會超過六票的。」
「當然,邏輯反推之後,五號也有可能是牆頭草陣營的玩家,通過劉紀善聯繫上了李彥,以及朝廷陣營的另外幾名玩家。」
想到這裡,郭采兒又偷瞄了一眼四號張美宣:「……她有草堂本紀,是懷王暗子,這個女人早晚要除掉,但也沒必要非得在這個環節。懷王陣營人少,她既然暴露了,後面讓武夫在墓中隨便找個機會,那都能讓她『出局』。」
「這個五號,如果是李彥還好,雙方雖然不和,但畢竟是同一陣營的。但如果五號是牆頭草陣營的,而且還擁有這麼強的調票能力,那自己也要防著。不同陣營,肯定利益不同,這是個威脅。」
「自己……究竟投誰好呢?」
郭采兒非常聰明,而聰明人自然想得就多,她隱約感覺自己和武夫的票,是具有決定性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老太太聲音再次響起:「一炷香快燃盡了,請各位客官儘快做出選擇,不然你們會喪失點菜機會。」
話音落,眾人依舊沒有急著動,而是很耐心的在等。
直到那一炷香,馬上就要燃到盡頭的時候,大家才紛紛伏案,開始「點菜」。
「啪!」
最後一點香灰掉落,時間結束。
「刷!」
老太太再次抬起雙臂,十一張紙條,盡數飄飛到她的手裡。
這時,大家心裡都很緊張,偷偷用餘光瞄向張美宣,瞄向任也。只不過後者心裡慌得一批,但還是眼神充滿了自信。
片刻後,老太太看完十一張紙條,才笑眯眯地說道:「真是一場精彩的智斗遊戲啊。看來,出類拔萃者,必然會被千夫所指。」
說完,她將目光看向了任也。
臥槽,不會真是我吧?!
任也瞳孔一縮,心臟猛然抽搐了兩下,因為他真的不確定,這幫人的嫉妒心究竟有多少強。
張美宣見老太太這樣說,也不由得回眸看向任也,且嘴角泛起了玩味的笑意。
她是一名大律師,她很自信,也從未對自己的觀察力有所懷疑過。在這一道題開始之前,張美宣沒有馬上投票,而是第一時間觀察眾人的表情,她親眼見到不少人向任也投去了敵視的目光。
她覺得,一位聰明人,一位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那都會明白一個道理。
不論是在單位、家庭、還是社會當中,人,都不能表現得太拔尖了。
呵,可惜這個蠢男人不懂。
「踏踏!」
就在張美宣內心泛起一連串OS時,老太太已經走到了任也面前,突然說道:「只差一人票,您就是那位最不受喜歡的人。」
「啊?!」
劉紀善瞬間懵逼了。
書生也是一臉茫然,隨即立馬扭頭看向了李彥,郭采兒那一側。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幾個人都是最後投的票。
這個五號什麼來頭,竟然能調動這麼多票?!
聰明的書生內心充滿了震驚。
「強者的出現,總是伴隨著嫉妒和爭議。」老太太笑看著任也:「恭喜你,僥倖過關了。」
任也聽到過關兩個字後,心才算徹底放進肚子裡,他裝作泰然自若地問道:「菜呢?我的禮物呢?!」
「我剛才說過,紅燒兔頭的輔料已經準備好了,只差主菜食材。」老太太笑著回了一句,突然又邁步走到了張美宣的身前:「很遺憾,您是今晚最愚笨的人,也是最不受喜歡的人。」
「???」
張美宣臉上的笑容凝滯,逐漸變得不可置信:「你……你說什麼?我?!」
「對。」
「怎麼可能!」張美宣猛然起身,攥著小拳頭吼道:「這一趴是多明顯的邏輯啊?!五號拿了獎勵,而且大家都沒有確定隊友,絕境之下,強者和弱者先死,這多簡單啊!怎麼可能是我呢?」
「有人的地方都不簡單。」老太太搖了搖頭,老臉逐漸變得嚴肅:「傲慢,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不可能。」張美宣見對方這樣講話,心裡已經清楚,自己是真的輸了。
她有些氣急敗壞地看向室內所有人,瞪著雙眸吼道:「我的天吶,你們都是傻B嘛?!小學都沒上過?這麼簡單的邏輯思維都不懂?為什麼投我啊?!不讓用神異呀,不讓用道具呀,你們就讓他白拿獎勵?!」
大家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回應,也沒有發火,只有人幸災樂禍。
比如劉紀善,開口就道:「我要知道你是這個素質,我踏馬的第一個先投你!玩不起啊?不就是有點小懲罰嘛,你喊個幾把?!哦,對,你沒幾把!」
「這位客官說得有理,輸了就要有懲罰。」老太太突然發話:「灶間啊,上主菜啦!」
「刷!」
話音落,足有兩扇門大的灶間帘布突然被掀開,小侏儒站在門口,嘴角掛著微笑。
眾人循聲望去,見到灶間內那口碩大的鐵鍋已經被支上,裡面熱油滾燙,足有近一米深。
旁邊,童男童女,一左一右地蹲在灶旁正在填著柴火,那一層碩大的籠屜,放在灶台上,已經呼呼冒起了熱氣。
眾人看到這一幕,集體愣了一下。
就連剛才很囂張的張美宣,也是瞳孔收縮了一下,心中泛起不好的預感。
「這紅燒兔頭……得先過油。」老太太怪笑著說了一句,扭頭看向任也:「客官,你便看好了,她……就是你的食材。」
「?!」
任也表情呆滯,順著老太太手指的方向,將目光落在了張美宣身上。
「你們要……?!」
「嗖!」
張美宣驚懼地喊了一聲 ,但話還沒等說完,小侏儒卻突然消失在原地。
「刷!」
再出現時,小侏儒已經變成了一個身高兩米多的壯碩漢子,表情猙獰,用粗大的手掌,一把抓住張美宣的脖領,嗖的一下將她提起。
「刷!」
又是一個瞬移,小侏儒已回到灶間,拎著張美宣的身體,看著那口油鍋,大喊道:「紅燒兔頭,先過油,再上籠屜。夥計們,開餐啦!」
眾人看到這一幕,全都站起了身。
「啊,你騙了我,離……!」
張美宣極度恐懼的尖叫聲,響徹了客棧的每一寸空間。
「噗!」
身體墜落,人入鍋內,血肉之軀砸開了翻騰的油麵, 直直下沉。
「噼里啪啦!」
一陣濃烈的白煙升起,油鍋如煙花一般炸開,油漬混合著血肉,鋪滿了鍋後的整面牆壁。
呆愣,恐懼,錯愕……無限的安靜。
「人都有貪慾,想要索取,便要付出。」老太太回身看向眾人,抱拳行禮:「恭喜各位,入墓的第一關,你們這便算過了。」
同一時間,驚懼的郭采兒聽見耳中響起了一道冰冷的聲音。
【很遺憾,朝廷陣營有一名玩家死亡。朝廷陣營人數-1。】
這個四號……這個她,竟然是朝廷陣營的玩家?!
郭采兒懵逼許久後,突然扭頭看向其他人,心裡本能呼喊道:「懷王陣營中的暗子,信物根本就不是草堂本紀,或者說,這個暗子就沒有什麼信物!賀先生買的是假消息,自己拿到的那封信也是假的,是有人故意編了個半真半假的故事,讓自己相信。」
「這裡至少有一名玩家,在第一幕結束後,就開始布局,下餌。」
不遠處,混跡在人群中,假裝驚訝的李彥,雙眼看著油鍋內的張美宣,心中暗嘆:「我這一生都在如履薄冰,你說……就你這麼裝,那能走到對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