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馬幫,後院二樓的客房中。
被……被大哥出賣了。
小蝙蝠雖然生性憨直,卻江湖經驗豐富,他猛然坐起後,人就已經清醒了七八分,只稍微一聯想,便已知曉自身的處境。
「小結巴!」門口處,赤臉半蹲在地面上,雙手抱著自家兄弟尚且溫熱的屍身,竟本能發出悽厲的慘嚎之聲:「兄弟,藥……藥,我餵你吃丹藥。」
在這一刻,他的一切基本常識,都自行被大腦摒棄了,心中只想著自己要馬上救他,卻忘了小結巴已是神仙難醫的狀態。
赤臉摘下腰包,拿出數枚治療外傷和解平常蠱毒的丹藥,使勁的往小結巴口中塞入。可他雙唇緊閉,舌頭僵硬,丹藥無法入口和吞咽,人已經徹底咽氣了。
沒人知道,小結巴是怎麼在身中三箭下返回二樓的,但他最後說的那句話,就已是生命的最後體現。
「踏踏!」
赤腳塌地的聲音響起,小蝙蝠已經衝到了門口。不過,也不知是酒醉後的遲鈍,還是見兄弟已身死的錯愕,總之,他目光是有些呆愣且空洞的。
不過,他的大腦還在運轉,於是近乎本能地叫道:「二……二爺,去二爺那兒,快!」
「小結巴!」
「收了他的屍體,快。」小蝙蝠先是使勁拽了一下赤臉,才邁步向外喊道:「二爺,有埋伏!」
赤臉一抬手,腰包竟自行漂浮而起,並如臌脹的皮球一般,撐開入口,對準小結巴的屍體,盪起了一陣清氣。
"刷!」
小結巴的屍身被抽入臌脹的腰包之中,消失不見。
於南疆之匪而言,有兩樣東西是十分重要的,一是殺人劫掠的兵刃;二是能多裝錢財的袋子。那腰包便是如此,乃綠林之人的常備之物。
隔壁房間。
老劉聽到喊聲之時,人就已經有了反應。他伸手將二樓木窗推開一角,謹慎往外一看,見前院方向已是人影密集,腳步聲凌亂,且周遭還有古怪滲人的叫聲:「任也,我們被圍住了。」
「別慌。」
任也一步跳下床,喊道:「棒子!」
「嘭!」
「嗖!」
其實都不用他喊,許棒子大腦的反應堪比十八核處理器。他幾乎是閉著眼睛從床上竄起,隨後想也沒想,直接踹開臨近的木窗,一個閃爍,人就消失在了室外的夜色中。
「沃日尼瑪……這老小子跑了?」
老劉又驚又怒地咒罵道。
「別管他。」任也回了一句後,抬手便召喚出了人皇劍。
「刷!」
室內清光盪起,許清昭身影浮現,自安全屋中走出。
「嘭!」
房門被踹開,小蝙蝠和赤臉一同沖了進來,前者大喊:「二爺,有埋伏。」
任也先是看了一眼小蝙蝠的體態,見他渾身充斥著酒氣,髮髻還有睡覺時壓出的凌亂感,且雙腳赤著,模樣狼狽,這才算放下心來。
「二爺,我……我們被算計了。」
小蝙蝠的話音剛落,任也已經衝到了門口,伸手一把拽開他,並用腳踢上了房門:「老劉吹燈,其餘人左右埋伏,對方上來了。」
「嗚嗚——!」
老劉與任也何其默契,只聽對方喊了一半,便用掌風打滅了燭火和挑燈,室內驟然間一片漆黑。
門口處,任也豎起雙耳聽著外面的動靜,語速極快道:「愛妃,必要時可動用那五個,我們不能浪費時間。一會開始反擊後,你便率先尋找,殺出重圍的時機……。」
「二爺,等一下。」小蝙蝠突然喊了一聲。
「怎麼?」任也回頭。
「清涼府與千里綠營之交,已如此緊密,這跑馬幫卻搞出如此大的陣仗,深夜設伏,這……這不光是要殺人滅口,他們是有造反之兆的,這些人必然準備周全,我等恐怕難以殺出一條血路。」小蝙蝠催促道:「你們護住我,快……我要先送信出去。」
任也自知對千里綠營的了解,遠不及小蝙蝠,所以聽他這麼講,立馬喊道:「按照他說的做。」
「翁!」
任也退走,許清昭喚出陰陽子母劍,迅速立於門口部位。
樓下,腳步聲凌亂。
許清昭閉上雙眸,身體如入定,意念卻擴散開來。
陰陽子母劍頃刻間穿透門板,爆射而出,且光芒內斂,如離弦之箭一般,在二樓走廊四處遊蕩。
「噗噗……!」
劍身自空中分離,從左右兩側穿掠而過,七八名剛剛快步衝上的跑馬幫眾,皆被射穿頭顱而死。
二樓客房中。
小蝙蝠跑到靠近山中一側的窗口,凝神閉眼,輕聲呼喚道:「本命蠱——青蝠!」
「翁!」
青色的光芒在窗口處鋪開,任也抬頭觀看,見青光凝聚,竟然化作了一隻蝙蝠。
「嘭!」
那蝙蝠很小,只有巴掌大,它凝聚而出後,立馬振翅,一頭撞開了木窗,嗖的一下飛向天際。
小蝙蝠立在原地,輕聲念道:「神異內斂——隱匿!」
「嗖!」
天空中,振翅而飛的蝙蝠,軀體逐漸扭曲,竟緩緩消失,隱入無邊黑夜。
任也瞧著他提醒道:「你二人之前交往甚密,他要知你有這種手段,必然會有所防範。」
「我在此地時,不具備這等神通,他不知的。」呼喚出蝙蝠後,他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但已徹底醒酒:「南疆神通者的手段詭異,連我也不能盡數認全。二爺,我們不能想著突出重圍,不然連遭埋伏,必然身死。先防禦……!」
「好!」
任也點頭回應。
「嘭!」
就在這時,左側敞開的窗口處泛起一聲輕響,眾人本能望去,卻見到許棒子手持藏劍返回。
他此刻全身浴血,衣衫凌亂,腳下還踩著碎肉與骯髒之物,目光看著極為恐怖。
「你去哪兒了?」老劉急迫問道。
「左突五十步,遇三十餘人,且有大量蟑蟲老鼠等毒物攔路,我殺五人退;右突八十步,遇四名二階圓滿神通者,我殺一人退。」許棒子皺眉道:「……以我刺殺之道的身法而言,也沒有尋到突圍之路。」
一句話,他就已詳細描繪了外面的情況,以及對方的基本戰力體現。
「愛妃,布陣!」任也喊了一聲。
「嗖嗖……!」
話音落,許清昭抬起雙臂,召喚出六面令旗飄飛,隨後落地成幻陣。
「吱嘎嘎!」
「沙沙!」
「……!」
突兀間,周遭泛起了酸牙的詭異聲響。
「噗噗……!」
薄紙窗,如若被無數彈丸擊中一般,開始出現密集的空洞。
任也視力極佳低頭觀望時,卻見到腳下已全部是叫不出名字的毒物,類似於肉蟲、蟑螂、臭蟲、甲蟲之物,如潮水一般向他們爬來。
「瑪德!」
「煌威!」
任也大吼一聲,右手反攥著人皇劍,直直插入地面。
「轟!」
萬道霞光激盪,室內亮如白晝。
煌威顯,地面上密密麻麻的毒物,頃刻間如潮水一般後退。
……
嶺南府。
吳胖子自那一日在轎中見到巴烏後,便再沒與其接觸過,且那金狼將身邊的老奴,也沒有來到客棧一敘。
不過,吳胖子不急,因為擴充領地一事的運作,急也急不來,對方既然沒有一口回絕,那就說明此事還有運作的餘地。
夜晚,冷風吹拂,這沒了嫂嫂的陪伴,吳大哥多少是有點寂寞的,只能坐在客房窗口,喝著小酒,排遣心裡那些不健康的思緒。
「義父,要不叫兩個女子過來耍耍?」二義子懂事兒地詢問。
「天天滿腦子都是齷齪之事,你何時能成才?」吳胖子臉色微紅,語氣不滿地咒罵了一句。
「是我多言。」
「去暖香閣看看吧。」吳胖子補充道:「如若有才色俱佳的女子,可帶回來品鑑一番。」
「……!」
二義子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心裡暗道:「那你罵我幹什麼?」
「嗖!」
就在二人說話時,客棧上方傳來了破空聲,緊跟著一道青芒直衝吳胖子射來。
他稍稍愣了一下,猛然起身,臉色凝重道:「壞了,是日行三千里的青蝠,懷王他們一定是出事兒了。」
「啊?!」二義子猛然起身。
「刷!」
吳胖子將手探出窗外,抬臂。
青蝠一掠而下,停在了吳胖子的掌心。
「何事?」他問。
「稟告義父,我與二爺抵達割袍鄉跑馬幫調查瘟疫一事,不料秦幫主在此設伏,帶領全幫造反,我們已被逼入絕境。」那青蝠竟然口吐人言。
吳胖子聽完呆愣,他自然知道秦幫主與小蝙蝠的交情,也就能猜出來事情的大概。
「嘭!」
青蝠只說一句後,便在吳胖子的掌心炸開,化作一道青光消散。
「跑馬幫的秦幫主……手下只不過百餘眾,他敢動懷王嗎?活膩歪了?!」二義子不可置信地說道。
吳胖子根本沒理他,只怔在原地片刻道:「他自然不敢,背後一定有人。龍首外出遊歷,事情絕非這般簡單,怕是要出大事兒了。」
「我記得割袍鄉之地,堂口眾多,不若我們給他們送信?」
「愚蠢!」吳胖子此刻已經變得臉色煞白,只搖頭罵道:「我徑山距離割袍鄉二百餘里,此刻跑馬幫異常,怎可隨意通知同一地域的勢力?你知他們是人是鬼啊?此事,要找總舵。快,速速喚出我千里綠營的白頭鷹。懷王要是在那裡身隕,那龍首回來,我們是要被扒皮抽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