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西龐軍界從新南星收回獠牙,藏於陰影,帝國和西龐趨於下一個平緩或者死寂期。當米蘭星域的人們開始遙望著新一年的那些新景象,學生們興致高昂有說有笑的步行在有著古桐的美麗大學城街區;磁浮軌道車裡擠著的上班族們抽著空從衣兜里取出舊漬斑斑的電子報紙,閱讀近期新聞,為一場機甲賽嘆息,為股市的起伏,域外星盟等各種眼花繚亂的信息所吸引;同時開始猜測新聞里那名素來以堅韌獨立著稱的女主播近期所曝出和大貴族接班人之間的隱秘而震撼的關係之時。
誰都不知道,這名只在人們談論間,以及電視和報紙里出沒的女孩,此時正在米蘭星圈的主星米蘭,出現在那所帝國著名的大學城,煢立於一個青年的面前。
好久不見,僅僅只是好久不見嗎。
看著光影里的這個女孩,林海有些恍惚…他一直以為,他們之間將是永遠不見。
「我來到,你的城市。
走過你來時的路。
想像著,沒我的日子。
你是怎樣的孤獨。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暄,
和你,坐著聊聊天……」
夏盈輕哼著這樣的歌曲,將雙手插進外套的口袋裡,在鬍子拉碴的青年旁邊坐了下來,也不顧屁股下的座椅經過一夜的積塵,而覆上了薄薄一層灰土。像極了這所學校里那些研究所里某個前途無量但讀死書的研究員傍到的小女朋友。以至於路人看到女孩妙曼的身材,都對旁邊這個命好的傢伙投來一絲妒忌艷羨的目光。
林海沒有聽過她唱歌,她的專業是女主播,不是歌星。但此時身邊人帶著些慵懶嗓音的清哼清唱,卻讓林海覺得有若天籟。
轉過頭來,夏盈那雙明亮若星辰的眼睛注視著他,「這是帝國一首知名的流行歌曲歌詞,歌詞下半截是：我想和你見一面,看看你最近的改變。不再去想從前,只是寒暄,對你說一句……好久不見。」
這個帝國國防大臣的女兒,才近乎於剛烈得抗命撕毀了和十三圓桌中陳家繼承人婚約的女子,或許外界那些針對她的風言風語還在如錐刺背,然而或許正在那些首都上層人士猜測她究竟暫時失蹤去了何處的時候,誰都不知道,她竟然會秘密來到了米蘭星區。站在了一個看上去無論如何都很落拓的青年面前
他們曾在海鷗號的客船背後,述說著人生的境遇和無奈,夏盈傾訴過對那段婚約從憧憬到失望的過程。也曾袒露過在少女時代,對一個冥冥自己將嫁給的大貴族繼承人青年的某些不反感不厭惡的情緒。
二十年前,她的父親夏爾德只是一名政府部門的小職員,她是因為父母兩地分居而需要經常來往穿梭兩個星域的小女孩。
那個時候的夏盈沒有這樣耀眼的光環。甚至家裡還因為父親調到新地方而拮据,連維持每三個月來往兩個星域探親的路費都很難籌備。很小的時候,夏盈對父親就只有一個很模糊的概念。
聚少離多,外加上幾乎很少體會過父親這種存在的溫暖,她覺得自己從來就沒有真正認識過自己的父親。
哪怕是後來那個男人在政府中的職位越來越高,開始出現在電視和重要新聞之上,夏盈也同樣覺得他異常的陌生。
再後來,母親去世,她唯一的印象,是在黑色棺木的靈堂中,自己被這個熟悉而陌生的男人牽著手,然後面對那些浩蕩到來的悼念者,他們看著他的目光既有同情,又不乏敬畏。
那個時候的夏盈終於明白父親成為了他想成為的那種人,但付出的代價卻是從不曾陪伴她和母親的那段空白時光。
學業結束後,夏盈就開始了獨自旅行的生活,當她在一個遠東星球小鎮被鋪天蓋地的帝國星際戰艦接回首都星之後,她就走上了屬於自己人生的路。違背了父親的意志,進入帝國電視台,發出自己的聲音,受很多人愛護擁戴。
但一個看似水到渠成和大貴族之間聯姻的事實,就這麼降臨在了她的身上
在她看來這近乎於是無奈的妥協,然而放在首都星域的那些知曉此事的上層來看,卻是無數人羨慕翹首以盼的一場登對婚姻。帝國十三圓桌騎士貴族,從來都是存在於歷史和小說詩歌中無數次被歌頌過的存在。
最初夏盈對此並不算反感,帝國幾乎每一個女孩在青春成長日誌里,都曾讀到過十三圓桌騎士擊殺敵紂迎娶公主的浪漫主義故事。這樣的故事經久不衰。哪怕是夏盈,也不例外的曾經喜愛過這樣的騎士公主的童話。只是當女主角變為自己,而十三圓桌騎士家族繼承人對她表現出欽慕的時候,略有些無所適
面對十三圓桌天潢貴胄般的陳氏接班人,至少一時之間,那些糾纏於她或者很有想法的世家子弟和財閥鉅子在對方面前相形見絀從而不得不自卑的退避三尺。讓她避免了很多不願去處理或者說不屑去處理的麻煩。
而就在當首都星圈的那些人們認定了事情會如此發展,圓桌貴族繼承人和帝國偶像之間將譜寫出載入史冊的一幕之時……一切轉變得措手不及。
這個要強的女孩親手割斷了這層關係,斬斷了圓桌大貴族對她的執念。抗命拒婚,將那些軒然大波拋之腦後,獨自承受著那份可怕的壓力,從而消失在了公眾的視野。
想到一個可能,林海的瞳孔驟然聚縮,只覺得心臟胸腑像是被擠壓得只剩下一絲連喘息都夠嗆的空隙。
「這是很好的歌詞,但你不覺得現在唱出來,會讓人以為你是在借著這首歌,對我進行某種意義上的表白？」
夏盈就那麼盯著林海,半晌後啞然失笑,「你這個人很自信,這是優點。但你知不知道有時候過度的自信等於自大了……你難道以為我對陳家的拒婚,是因為你？」
想到一個念頭,夏盈忍不住眨了眨那雙逐漸泛出驚異的明媚大眼,像是下一刻忍不住要大笑出聲,「你一直以來,都這麼胡思亂想？」
林海愕然,有種恨不得在地上打個洞跳下去的無地自容,「雖然不至於胡思亂想,但有的時候……總是會想過的。」
這就是林海的可愛之處,他興許在一方面如垃圾星狡猾的野狼,可以糹統轄雷迪爾那樣的人物,可以建立林字營。
但他似乎永遠也學不會那些花花公子般如何在一個女人面前遊刃有餘幽默風趣,可以惹得女孩淺笑盼兮,然後讓對方發自內心看著自己含情脈脈。
他只是一個在垃圾星長大的少年,沒有美好的童年,看過那些殘篇的詩歌和歌劇著作,但從來不理解,什麼是真正的愛情,以及……如何泡女人。
所以哪怕是田納西家的女兒,哪怕是佻傲的大小姐林薇,哪怕是蘿拉,斯圖爾特家的克莉絲汀,他都從來不曾讓這些女孩對他產生出什麼強烈的情感……在這方面,他似乎一點都沒有其他人那麼有天賦。
而如今面對夏盈,自己自作多情也就罷了,關鍵是,還當著她的面,如此篤定的相信著自己的魅力,這就有些天怒人怨讓人家女孩貽笑大方了。
夏盈俏然的大眼睛細細盯著林海,直讓後者覺得她的那雙眼睛,就像是超級大的電燈泡一樣明亮刺眼,讓他很有些下水道老鼠般不知何處奔逃的錯覺。
林海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好歹也見過豬跑,很清楚這種自以為是,某些時候就是和女人相處的大忌。
特別是夏盈這樣的女人,在她帝國偶像的身份下,哪裡沒見識過太多惹人反感爭先恐後表現自己的男人。
他們之前的關係已經很糟糕了。至少在此刻很久不見的初遇下,林海不想將關係弄得更加糟糕……然而好像現實總是事與願違。
夏盈嘴角微揚,再不用眼神摧壓林海,轉過頭,平視前方,那張俏臉怎麼看怎麼妖冶,「如果我說,我就是為了你呢？」
「呃」林海眼神瞬間浮出凝住。望著面前僅僅是側臉就讓他神思遐想的女子,一時任再多千言萬語也只能瞬間無語。
但還等不到他心尖里的難以置信和一股被壓抑的渴望,爆發灼熱燒起來之時,夏盈就朝他展露出一個很禍國殃民的笑顏,「但我不能吶,帝國大貴族,王權和議會山,軍政是非圈,這些就像是漩渦,令置身其中的人難以喘息。拒婚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怎麼能把你拖進來一起跟著吃苦受累……」
她的倏長睫毛一眨一眨,「換句話說,就算你願意,我也不忍心呢。」
林海深吸一口氣,才算穩住心神,「你曾經說過,你就像是齒輪,保證的是一個系統平穩運行？」
夏盈俏皮道,「但當一個系統不需要這個齒輪的時候,你總允許她累了跳出來罷工,自由的散散心。我在米蘭星圈有很多熟人,但你知道為什麼偏來找你嗎？因為當初我們分開的時候你很讓人討厭,而我至今還是很生氣。」
「分開？」林海咂摸道。
夏盈不去管林海這番很耐人尋味的話,伸出一根指頭,很曖昧無比的戳了戳他的胸口,「因為我掌握著你很多的秘密,如果你不想我曝光你全部的秘密……那你最好,管我的飯。」
感受到夏盈指尖戳在自己胸口的細膩纖巧,林海愕然,「……僅僅是管飯
「你難道還想管其他的方面？酒店？」夏盈俏顏一紅,像極了古地球希臘神話里的美麗妖精塞壬,「我倒是無所謂,只是你事後別嫌清倌人麻煩就是。
饒是林海早習慣了她大膽張揚的個性,但仍然還是險些不爭氣扶滑了靠手摔長椅下面去。
起身深呼吸,林海這才轉而面對夏盈,「打算在米蘭星呆多久？」
「沒定,看心情。或許明天就走……」她目光打量林海,「或許永遠留在這裡。」
林海怔了怔,似乎終於想起了今天差點忘記的事情,躊躇片刻,終於有些石破天驚道。
「那麼……你介不介意,和我家裡人一起吃個飯？」
夏盈抬頭,這次那對眸子沒有之前那般淡定從容,相反微微顫動。
然而片刻後,她輕而乖巧點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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