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話家常

  「李盛家的地啊,都被分了。」錢大伯說道。

  李盛就是後李村的地主,為人和善,家裡的土地都是祖輩積攢下來的。

  「李家的兒子李世昌在京城上大學,聽說捎了信回來,非要讓他爹把地都賣了,李地主說祖宗產業賣不得,李世昌就說了什麼政策什麼的,李地主沒拗過他,把地賣了一大半。」錢大伯接著說道。

  「當初我還說過李世昌敗家子呢,沒想到,老了,真是什麼都不懂了。」錢爺爺感慨道,人老了就得服老,不能太固執,給子孫添麻煩。

  「李地主定了個什麼成分啊。」顧清朗問道。

  「富農,畢竟就算他家的地賣了一大半,也還剩不少呢。」錢二伯說道。

  「他家的大宅子也讓出來了,成了村裡的辦公室了。」錢大伯說道,當初這個宅子真的讓村裡的人眼紅的不得了,還好李家讓出來了,要不然不僅保不住,還得多遭一些罪。

  「別村地主遭了大罪,他家已經算好的了,畢竟後李村一大半都是李家的人,李地主發達的時候對他們好得很,他們總要記一份情,而且村里幾乎都受過李地主家的恩惠,咱家也一樣。」錢二伯說道,當初他家地里遭了災,還是李家借了糧食給自家,自家才能撐過去,別家不知道,自家是肯定要感恩的。

  「還好咱家是貧農,雖然現在看不出有什麼好處,但是這被劃分成地主是真慘啊。」錢家大伯感慨道。

  「前李村的那個曹德旺地主,他家都被搶光了,他也被趕到牛棚去住了,他和他兒子攔著不讓搶,結果被打了個頭破血流。」錢大伯隨著媳婦回娘家的時候,正好看到哄搶的一幕,嘖嘖,太慘了。

  錢大伯雖然不是前李村的人,不能去搬東西,但也去看熱鬧了。

  那天,前李村的那些人直奔曹家的糧庫,那裡面的糧食一麻袋一麻袋的,新糧舊糧摞在一起,有人打開袋子看了,一水的細糧,把他都眼饞的不行。

  他眼看著前李村的人把曹家給搬空了,連鍋碗瓢盆都沒放過。

  曹德旺和他兩個兒子為了護著家業被人打的遍體鱗傷,爬不起來。

  那群搶東西上了頭的人差點把曹德旺媳婦和他兩個閨女給扒了,他媳婦為了護著閨女被人把頭給打破了,血呼啦擦蒙了一臉,村裡的幹部怕出了人命,才把人拉開。

  等到那群人都走了就留給曹家幾口人一個豁了口的陶鍋和一把生鏽的菜刀刀片。

  錢大伯看著曹家一家人太慘了,沒忍心再看就拉著自己媳婦回家了。

  顧清朗就坐在堂屋裡默默聽著錢家長輩話家常,說今年的氣候、地里的收成,然後就是感謝新政府稅收比以前少多了,他插不上話的時候就給幾位長輩倒水,倒落了個穩重的誇讚。

  過了一會兒錢家年輕一代的就進屋陪著顧清朗說話聊天,顧清朗陪著他們聊地里的活計,錢家幾兄弟問他在工廠上班的事情。

  聊了一會兒後,顧清朗才知道,錢有文竟然上過五六年私塾,還考了高小的畢業證,只是當初年輕氣盛覺得自己是個文化人,一心想找個高薪工作,給耽擱了。

  後來結婚生子,消磨了他的志氣,就在離家不遠的陶家磚窯找了個窯工的活計,現在終於苦盡甘來坐上了小管事的位置。

  安平縣最大的磚窯就是陶大戶家的,顧清朗蓋房的青磚就是從他家買的,聽到這裡,錢有文笑道:「可惜當初咱們兩家還不認識,要不然,我還能給你便宜一點呢。」

  「哈哈,下次,下次一定去找你要優惠。」顧清朗笑道,知道錢有文開玩笑的,他一個小管事即使便宜也有限,而且顧清朗也是不差錢的人,並不需要在這些小地方欠人情。

  「清朗,你知道城裡有哪個工廠招工嗎?」錢有倉問道。

  「前段時間,好幾個工廠號召各廠提高生產份額,應該過不了多久各大工廠就會招工。」前幾個月援朝戰爭開始了,現在工廠工人都是在超負荷運行,支援前線,應該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開始新一輪招工。

  「等我上班以後,給你們打聽一下,看具體是哪幾個廠,是什麼時間。」顧清朗接著說道。

  「行,謝了。」錢有倉說道,雖說地里的產出夠自己一家人的嚼用,但也是剛剛夠而已,一家人過得緊巴巴的,自己的小兒子今年春天生病了,都不敢去醫院,差點就沒挺過來。

  雖說錢家長輩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有吃有喝,沒有戰爭,每年還能存下幾塊錢,可是小輩不願意啊。

  自己原來還想在陶家磚窯找份工呢,結果呢,那裡工作太搶手了,就聘上大哥一個。

  誰不嚮往城裡的生活,看看自己和顧清朗才差七歲,面相上跟差了十七八歲一樣,自己和有福,有糧就已經有不小差距了,自己再不努力,下一輩的差距就會更大,直至成為兩個階層的人,再無交集。

  顧清朗也只是承諾給他們打聽一下招工信息,剩下的就只能靠他們自己,幫助多多的兩個哥哥是為了多多,但是她的堂哥,自己就完全沒這個義務了,自己也不願意將人情花費在這些地方,除非幾人很有潛力,否則顧清朗只需要和他們保持親戚之間的交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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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正聊著天,多多就過來上菜了:「吃飯啦。」

  顧清朗站起來將桌子收拾了一下,幫著多多把菜上齊,小聲問道:「你和娘她們在哪吃?」

  「我們另起了一桌,你不用擔心。」錢多多小聲回道,男人們在一塊吃飯主要就是喝酒,她們不喜歡就另起一女桌,幾個女人湊在一塊吃飯聊天更自在。

  顧清朗聽到這就放下心來,回到座位上和各位長輩兄弟推杯換盞,待到酒足飯飽後,女眷們幫忙將飯桌撤下,幾人又聊了一會後他就帶著多多告辭後回家了。

  顧清朗在酒桌上喝了不少,兩人推著自行車,慢慢踱步回家。等到回到家,顧清朗的酒醒了大半,灌了一杯濃茶後就清醒了。

  「今天你堂哥讓我留意有沒有工廠招工呢,這件事你怎麼看。」顧清朗靠在椅子上說道。

  「有就幫忙看看,沒有就算了,以前咱爹也動過幫忙找工作的心思,可是他們沒有一技之長,在縣城干苦力活,又不管住宿,他們也不好意思一直住在我們家,管住宿的活又不好找,慢慢的就不了了之了。」錢多多覺得顧清朗已經幫了自家很大忙了,剩下的就隨緣吧。

  「嗯,明天上班我找李志遠打聽一下,他的消息最靈通了。」顧清朗說道。

  「謝謝清朗哥,真是太麻煩你了。」錢多多帶著一絲歉意說道,自己沒嫁過來之前都不知道顧家條件這麼好,自家不僅沒幫上忙還拖了後腿。

  「沒關係啊,你嫁給我,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正好我家人丁單薄,你要覺得不好意思就給我生個孩子。」顧清朗調笑道。

  錢多多小臉紅紅的問道:「清朗哥,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我都喜歡,你呢?」顧清朗本質上還是現代的思想,沒那麼重男輕女,而且相較於調皮搗蛋的兒子,自己更喜歡嬌嬌軟軟的閨女。

  「我想先生個兒子,當大哥的可以保護弟弟妹妹。」錢多多說道。

  「那我們一定要好好教育他們,做一個善良勇敢的人。」顧清朗憧憬道,仿佛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馬上就要來到世上。

  顧清朗「噌」得一下站起身來,不顧錢多多驚愕的目光,抱著她就回了新房。

  ……

  二人睡了一下午,等到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晚上了,顧清朗肚子餓得咕咕叫,起床簡單做了一頓晚飯,吃過晚飯後,顧清朗從櫥櫃裡拿出喜糖,分成兩份,等著明天上班的時候帶著分給自己和多多的同事。

  準備好明天上班需要帶的東西後,兩人就回到書房一塊學習,顧清朗看高中的課本,多多看小學的課本,遇到不明白的題目,顧清朗就會給她講解。

  就在這樣的氛圍的影響下,二人學習到八點鐘才回房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