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在岸上(十四)

  鍾賀並沒有在羅南這邊停留太長時間,很快就鑽入工作間,拽住樂佐,盯著維修師,確保他的外骨骼和動力裝甲的適配改裝進度。【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STO55】

  他走了以後,魯翼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湊上前來詢問「他是誇你還是損你?」

  陶顯就拍他的後腦勺。

  哪怕是有雙層裝甲,「砰」的一聲響,也讓魯翼腦子暈乎乎的。

  陶顯很少對後輩上手以顯示權威,偶爾來這麼一下,效果還是有的。

  魯翼當即閉嘴,陶顯還不放過他「隔離點那邊都安排妥當了?」

  年輕的司務長老老實實回應「儘可能隔斷了,還留了一些空位。」

  「精神狀態怎麼樣?」

  「這哪兒看得出來!」魯翼攤開手,「現在當然都是『我很堅強』『老子不在乎』『正好睡一覺』,可再過幾個小時,肯定又不一樣了。」

  魯翼資歷不深,見事卻很明白,當然這也是因為一線戰場上類似的事情實在是太普遍了。

  誰還不知道孽毒感染是怎麼回事兒啊!

  不管是軍官還是士兵,不管是已感染的還是未感染的,大家心裡頭都有一個大致的預期。

  這時候講什麼精神狀態,未免就有些空洞了。

  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如早早完成任務,回到主基地,浸泡在在璇晶陣列的規則之下,說不定還救得回來。否則,在野外前沿區域停留的時間太久,就算把班組輪換玩出花來,到最後恐怕也免不了全員感染的結局。

  這是聽聞「夢神孽」之名後,魯翼心中的悲觀想法。

  他只是很正常地「悲觀」一下,那些已感染的隔離人員,若是聽聞這個「名號」,大概都沒有人敢睡覺,熬也熬出事兒了。

  可若睡了覺,指不定也要出事兒吧!

  所以,有關情報究竟要不要公開呢?

  換做以前,魯翼肯定又要當面和羅南去討論了。可如今樂佐士官長和單農士官的態度變化,還有鍾賀校官的評價,都讓他不得不去重新考慮眼前這位比他還小一些的連隊主官的權威。

  所以,他硬生生咽下去了這個可能過於尖銳的問題,「只」問鍾賀「評價」的事兒。

  大約是此前在羅南擔任副官期間,建立的同齡人之間的朋友關係,給了魯翼坦誠交流的資本和習慣,他總想著以一種輕鬆且略微出格的模式,和羅南進行交流。羅南也從來沒有對他這種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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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式提出意見。

  便如此刻,羅南仍然很平和地回答問題「比較複雜吧。」

  「那就是有夸也有損。」

  羅南笑了笑「大約有認可,也有批判?」

  認可的部分不用說了,應該就是羅南的學術功底和技術能力吧。然而……

  「他批判啥?」

  「大概就是我的『保守』態度吧。」

  「保守?是按照操典搞輪換?哎喲!」

  魯翼的後腦勺又挨了一記,陶顯這一巴掌比上次還狠。

  羅南又笑「是『布法』這條路。可能,鍾賀校官覺得我走得太謹慎吧。」

  「布法絕關,屍堆如山,這個關口前不謹慎,那還了得……哎,你竟然是『分遷』人員,這還真是意想不到。」

  魯翼對這個話題也很感興趣的。畢竟,「分遷」人員在當下的天淵帝國是少數中的少數。

  過去十個千年,天淵帝國遺族,困鎖含光星系,已經失去了向外擴張的能力。

  直徑二十光年的範圍、單星系統架構、超級惡劣的環境,不足以孕育出豐富多彩的原生文明。理論上,「百年序列」這種已經高度成熟的原生文明升級體系,便如屠龍刀般,再無用武之地。

  可現實層面,要比理論複雜得多。

  孽毒環境導致的嚴重變異,使得存量種族之間的生殖隔離時有時無,而作為天淵帝國主體的辰族,亦有快速分化之憂。往往是幾百年過去,一個相對封閉的聚居區,就有一個外形類似、然而基因組已有較明顯差異的新種群產生。這樣的新種群,被稱為「分化者」。

  與此同時,一些在中央星區嚴重弱勢的原生遺傳種群,難以承受高壓環境,當他們面臨殖民、販賣、滅族等一系列致命威脅時,終究會有少數種群,選擇豪賭,追溯當年天淵帝國的光環,舉族遷移到含光星系,或者周邊星域,主動求取「百年序列」的干預。

  雖是極少,孽劫世以來,斷斷續續也是有的,特別是外交形式稍微緩和些的幾個階段,算是含光星系難得補充新血的機會,也是維持天淵帝國聲望的手段。

  這些冒險遷移的種群,自然就是「遷移者」。

  如此,兩類同樣需要「百年序列」干預的種群成員,在正規人事檔案中,有一個專門類別,統稱為「分遷」人員。

  「分遷」人員在目前天淵帝國民眾中占比極低,權限待遇倒也基本等同。由於已經基本融入了大環境,哪怕是「遷移者」,從第二或第三代開始,都不需要專門的「百年序列」體系,只要跟著天淵教學大綱,按部就班接受通識、專精教育即可。

  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會經常性地參與一些人體實驗,為種群、也是為自己尋找登天之路。

  魯翼知道羅南是「分遷」人員,也並不會換一個眼神看他,只是難免好奇「尉官,那你這是『分化者』還是『遷移者』?」

  都不用羅南回應,魯翼已經自信擊掌「肯定是『遷移者』沒錯了。」

  「哦?」

  「我以前還奇怪呢,你造的那個『地球文明』,周詳細緻,哪怕是課題模型,也太誇張了。所以,除了帝國歷史檔案以外,應該還有你們種群文明記錄吧。」

  說著,魯翼又看向陶顯,尋求支持。

  陶顯不搭理他。 .🅆.

  羅南則點頭「算是吧。」

  魯翼「一通百通」,緊接著又想到一點「那些場景、人設,難道也是曾經存在的事實?尉官你是想著用當下所學,嘗試改變原生文明的歷史進程?」

  「……」

  羅南的沉默被當成默認。

  魯翼已經開始佩服自己了,緊接著他又發現一個問題「都已經遷過來了,有必要嗎……唔,『地球時空』那邊有一百億人吧,近百年來有這麼大規模的遷移?哎呦!」

  這回陶顯直接用「火種」在他後背上來了一記,熱力穿透了雙層裝甲。

  魯翼吃痛,卻一下子醒覺傻子都知道,在當下的中央星區環境中,哪怕是最積極的「遷移者」種群,要奔赴「含光星系」這等絕地,也不會說是受「天淵帝國」感召,拋家舍業、共襄盛舉。幾乎必然是遭遇了不堪聞、不忍言之事,才會行此決絕之事。

  他這是標準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時間,魯翼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了。

  幸好羅南並不是真的如此,他看向內宇宙模擬器,上面仍然是移動維修站里的「星座圖」,但他仍然可以「看到」地球本地時空那邊,紛亂喧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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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場景。

  末了,他莞爾一笑「我只是不想讓這種事情發生。」

  「應該的,應該的。」魯翼也不管羅南話音究竟如何,胡亂應聲。

  陶顯倒是刻意岔開了話題「我看著,鍾賀校官或許也是『分遷』人員?」

  「嗯,大概。」

  事實上,幾輪「切分」之後,羅南基本可以確認,鍾賀就是「分遷人員」沒錯。

  他還能確認,鍾賀所在種群,大概率是「分化者」而非「遷移者」。

  其醜陋獨特的外形,還有特殊的「招災」體質,與其積極甚至激進的「布法」方案脫不開干係。

  哪怕是這樣,鍾賀仍然認為,一個百年序列還未完全度過的新族群,其「先行者」,嗯,就是指羅南這樣的人,在「布法」這條路上,要有更積極的態度。

  鍾賀的觀點不能說錯。

  因為他所認定的「積極」或「保守」,是建立在天淵帝國已經高度成熟的「布法」研究體系基礎上。在這邊,稍微「積極」甚至「激進」一些並沒有問題,哪怕是困居含光星系一域,天淵帝國的科研體系仍然有足夠的力量,將少數個體的「布法」錯謬乃至於一個種群的發展方向糾正回來。

  那些斷斷續續遷移到含光星系及周邊,只為求一個進化機會的弱勢種群,就是明證。

  然而,地球本地時空不具備這樣的條件。

  如今的地球文明背後,空空落落,沒有中央星區,沒有天淵帝國,甚至還被某個無良研究員帶到了深坑裡去,正面臨全面快速畸變的威脅。

  這樣的原生文明,在「布法絕關」面前,「先行者」的積極或者保守都無意義,要的只是精準、合理。

  正如羅南曾經對血妖提起的「生命之坡」的概念遺傳種群進化坡度很重要,太緩要不得,太急也不行。

  想要精準把控「坡度」絕不容易,可羅南認為,他有這樣的資格和能力……最起碼是潛力。

  這就是一種自信——如果沒有這份自信,不就等於是帶著地球上一百億人去擲命豪賭?

  話又說回來,如果地球本地時空能獲得相應的「大背景」,他讓鍾賀批評幾句又何妨?

  事實上,羅南正在往這個方向努力。

  「先更一章,凌晨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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