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章 織神魔(下)

  如觀眾所願,地洞工程營地出現在直播畫面中,而且是一個非常全面的俯瞰鏡頭。Google搜索讓人一眼可知,目前營地中是什麼情況……

  呵呵,怎麼可能!

  營地中確實有非常耀眼的場景。不是形容,就是那種光芒集聚,刺人眼球的區域,而且有光束沖天而起,穿透雲層,直令人目眩神迷。

  這樣的場面,確證了袁無畏的猜測,也讓大幅增加了彈幕中不靠譜的信息流:

  「我靠,外星通訊光軌!」

  「行星發動機!」

  「M87星雲我們來了!」

  「為什麼不是天堂之門呢?」

  氣氛一時極度熱烈,可看看短暫歡呼過後,緊跟著洶湧而來的彈幕內容吧:

  「高度固化了?」

  「別繞圈兒了啦!」

  「拉近啊!」

  「近景,墨水大神給個近景!」

  「您在天上飛著不累嗎?」

  不管彈幕如何哀嚎,直播畫面中呈現的,都是讓人眼疼的遠景鏡頭——除了那確實場面驚人的對空光束以外,其他的只能夠依稀看到下方人影奔走,如蟲蟻一般,堪見大略路線,萬不能分辨其細節面目。

  「什麼情況!」

  袁無畏本來都要振臂歡呼了,結果卡在這裡,一時上頭,直接嚷嚷出聲。

  「信號干擾。」屠格竟然主動回應,他也扭頭看直播畫面,還進一步解釋,「公正教團大置換,支起神聖空間,電磁環境紊亂是常事。」

  大置換?神聖空間?

  袁無畏對這種專業名詞兒不太熟,不過道理是明白的:所以,營地中的頌堪等人一直沒回信息,也是這個緣故?

  他又扭頭看北方天際,那沖天而起的纖細光束,與直播畫面呈現的相映照——如果說那是什麼「神聖空間」的表徵,倒也頗具說服力。

  經過屠格提醒,他也看出一點兒門道:

  如今掌鏡的……就是那個「墨水」烏鴉,在高空盤旋的時候,應該也是在尋找可堪利用、接近的角度。只是不管怎麼繞飛,一旦抵近到一定距離,畫面便有些干擾波動,只能再度飛起。

  不知道裡面的門道還好,知道之後,看多了更加心焦:「這總不是定焦鏡頭啊,拉個近景看看……犧牲點兒畫質怎麼了!」

  墨水好像聽到了袁無畏又或者大眾的呼聲,接下來不再謀求抵近攝像,開始嘗試變焦。

  問題是,它距離營地的距離太遠了,最後的結果就是,畫麵糊得一塌糊塗。袁無畏幾乎要把臉湊到投影區裡面,也沒能在那重重馬賽克裡面,找到頌堪的影子。

  也就是深藍行者這種辨識度超高的「大塊頭」,才能勉強分辨出來。

  看上去,目前留守營地的幾組人馬,都已經以戰鬥小組的模式,聚在一起,雖未動手,卻也是如臨大敵。

  問題是「大敵」在哪兒?

  「那個『神聖空間』,應該就是在公正教團的帳篷附近,拉尼爾應該在裡面……小丑呢?裡面還是外面啊?」

  袁無畏實在找不見那位怪癖大佬,只能提問,可這次屠格不搭理他了。

  「這算是打起來了?」袁無畏厚著臉皮再問:「和拉尼爾,因為那張人物牌?」

  這是他能夠想到的最合乎邏輯的理由了。

  然而屠格徹底回歸慣常的沉默。

  袁無畏沒有任何辦法。

  另外,直播間裡,觀眾們在場景轉換帶來的激動、失落情緒中,反覆折騰幾回,理智和邏輯總算是艱難露出水面。

  「糊不糊重要麼?關鍵是瑞雯小姐姐在哪兒?」

  「你們傻了嗎?瑞雯都在一兩百公里開外了,怎麼可能說回來就回來?」

  「那誰說的?」

  「靠,那個說小丑偷營……叫『膽小如鼠』的你出來!」

  「真怒了,怎麼有這種人!」

  「管理員封他!」

  袁無畏就撇嘴:好心當作驢肝肺,現在情況很明顯了好吧,營地這裡肯定就是事件的焦點啊。

  瑞雯既然從深藍集群離開,多半就是要回到這裡來的。

  早晚而已。

  再說,你們怒了,我還惱火呢。

  受限於信號干擾,他折騰這一出,最重要的目的沒有達到:現在頌堪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就算現在沒事兒,他那種老雜魚,可能是身處兩位超凡種的對峙、交手現場,一個不好,就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經典下場。

  真要那樣,他充值都沒花出去的銀子,可真打水漂了——這可都是他在部隊裡掙的賣命錢!

  袁無畏越想越煩躁。

  這時候,視頻會議的信息拉了他一把。

  參與會議的超凡種們(強行參會的田邦存疑)在直播場景切換後,大約是稍微適應了一陣兒,也開始討論了。

  「拉比對上拉尼爾?我以為宗教人士不在他的食譜裡面。」黑獅話里不是太確定,「要是卡牌的原因,也勉強可以接受……」

  沙卡爾抽動嘴角,小懟一記:「意義何在?」

  再接上的卻是門羅,他撓著頭,頗是疑惑的樣子:「意義無所謂,他不講究這個。可這麼直,也不像他的性子啊……半夜裡突然出了割了誰腦袋,倒是更符合人設一些。」

  墨獅呵呵了:「直什麼?你看他脖子歪的。」

  旁邊的袁無畏肅然起敬:不愧是超凡種大佬,能從一層層馬賽克里還原出這麼清晰的細節。

  問題是,人在哪兒,指一下呀!

  各位超凡種大佬顯然不會在意他的心聲,討論繼續。

  李柏舟提出一個假設:「也許,他格外在乎?」

  「肖像權嗎?還是說被扒出什麼私密東西……受不住了?」田邦對八卦很感興趣,但沒有人搭理他。

  這種接近於「聊天」的場合,他這種「新人」的受認同度還不夠高。

  「我倒是對那鳥兒很感興趣。」

  高背椅上的高文福,不知什麼時候挺直了身體,手肘抵在辦公桌上,雙手搓動,言行一致的樣子,說的卻是不怎麼起眼的細節:「切換鏡頭也還罷了,看它抵近、遠離、繞飛,總能恰到好處,使攝像設備不至於觸碰到電磁干擾的範圍……」

  「有人遠程控制吧。」門羅似定論,又似捧哏。

  高文福笑著搖頭:「若這鳥兒是機械製品,我也信了……」

  「那位座下可是有魔鬼魚的,分心控制一下也就有了。」黑獅也提出一種可能。

  「專注之人,哪有閒情應付網上那些看客?」高文福似有所指,「我倒寧願相信,是平日裡訓練有素,又或者在那方區域,已然織就一定之規。」

  織?

  袁無畏覺得他捕捉到了關鍵字眼兒。

  但沒等他深入體會一番,就聽田邦「嘖嘖」兩聲:「這是換設備了?」

  在田邦的話音里,糊成一片的直播畫面,忽然開始大幅好轉。而且因為鏡頭的運用太過絲滑,以至於一時間都分不清:

  這是更換了高倍變焦鏡頭呢?還是說,突然拉近了與營地的距離?

  袁無畏顧不得想這些,他身體猛地前傾,就著清晰了十倍、百倍的投影區域,尋找頌堪的人影。

  問題是,在聚焦的鏡頭中,他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營地某片空地中的孤單人影攝走——那人誇張地歪著脖子,盯著前方那處被神聖銀輝覆蓋的帳篷區域,再搭配完全無法用「搭配」來形容的錯亂衣裝,像極了精神障礙患者。

  可側方如臨大敵的深藍行者小隊,卻為這個人的危險性,做了最直接的註腳。

  還在對峙嗎?

  類似的念頭剛一閃現,鏡頭邊緣區域,多部倒伏的設備,還有焦糊開裂的地表,就做了反證。

  還好,沒見到大量血跡、殘肢之類。

  袁無畏喃喃罵了兩聲,開始意念發功,希望「更換設備」的墨水大神,儘快往其他地方掃一掃……

  然而一念未絕,鏡頭聚焦的小丑,又做了個晨練式的轉頭繞圈動作。才到一半,忽又定住,這個角度,正好是給了側面俯拍的鏡頭一個後腦勺。

  然後,人影俱消。

  「咦……我擦咧!」

  袁無畏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兒,鏡頭驟然一暗,然後就看到一對陰冷的灰黑眼珠,凝定在眼角邊緣處,與鏡頭對個正著。

  近在咫尺。

  那一刻,就像是小丑從投影區域探過頭來。

  袁無畏真被那直刺過來的眼神、頭面嚇到了,他猛地後仰,撞在了坐椅靠背上,後腦勺都給撞疼了。

  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和他是一樣的反應。

  也是這一刻,小丑那氣息起浮飄忽的聲音,也通過鏡頭收音設備,清晰傳遞到網絡各個角落:

  「什麼妖魔鬼怪!」

  「噗!」依稀是田邦誇張地噴笑出聲。

  袁無畏大概能理解,花里胡哨的小丑先生,在說出這話的時候,那弔詭的喜劇效果。

  可他一點兒都笑不出來。

  來自於超凡種大佬的恐怖壓迫感,就算是隔著數百公里,似也能從電磁波段中跳出來,擬合成為陰冷的毒刺,扎進他眼裡去。

  事實上,此刻正有一道灰濛的暗光,對著鏡頭劈斬而下。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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