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七月,浙江省錦標賽如約而至,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參加如此大型的賽事。上午八點多,烈日高懸,灼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仿佛要將一切蒸發。此時,距離發槍只剩下一個小時,男子800米預賽即將拉開帷幕,而我正在緊張地做著準備活動。
這是我第一次參賽,對於對手的實力一無所知,雖然心中期望不高,只想順利達標二級,但緊張的情緒仍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使我一言不發,默默調整著自己的狀態。
帶著試圖舒緩心情的想法,我不經意地向別處看去。副場地門口的一團女生吸引了我的注意,其中有幾個穿著我們江中的校服,想來應該是我們學校的健美操隊,剛剛在開幕式上完成了比賽。她們圍在一起,中間的一個女孩似乎在掩面哭泣,其他人則時不時地拍拍她的肩膀,輕聲安慰著她。
「耗子,耗子?炘浩宇!」我看得過於入神,完全沒有聽到旁邊鄭楚驍的呼喊,「看什麼呢?愣在那兒一動不動的。」
「哦,哦——我沒聽到你叫我。」我回過神來,笑了笑,問道,「誒,你知道那個女生怎麼了嗎?」
鄭楚驍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去,說道:「她啊,健美操比賽剛結束嘛,我們學校前面跳得都特別完美,但最後一個動作她摔下來了。真可惜,本來咱們肯定是拿第一的。」他頓了頓,接著說:「誒,不過也正常,她也是第一次參加比賽,太緊張了導致失誤。」
是啊,比賽就是這樣充滿變數,這也正是其魅力所在。平時的訓練水平固然重要,但到了賽場上,心態和運氣或許更為關鍵,而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又何嘗不是實力的一部分呢。
「行了,別擔心她了,趕緊熱身,好好比你的800吧。」鄭楚驍拍了拍我的肩,鼓勵道。
很快,我們便完成了熱身,提前半小時來到檢錄處。檢錄處設在副場地門口,搭著一個簡易的棚子,裡面擺放著幾條長板凳,所有運動員按照道次依次坐好。其他人好像都是老熟人,彼此聊得熱火朝天。確實,一個省練中長跑的人總共就那麼幾個,高水平的運動員更是屈指可數,經常參加比賽的他們自然都相互認識。
「毛,你待會兒帶帶我們唄,我們這組就你最強。」
「感覺不太行啊,我最近狀態不好,我今天就過來順順腿。」
「別騙人了,你不是上個月剛在寧波市拿了第一麼,都跑到1分53去了,嘴上說順順腿,心裡其實鉚著勁沖呢。」
「你還好意思說他?你不是也達到一級了麼,你們兩個一級大佬互相吹捧,留我們這些二級的在後面吃灰。」
「誰不知道你林琪昊是二級天花板啊?去年1分54秒6奪得省冠,今年準備衛冕吧?」
……
他們在檢錄處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從訓練的點滴聊到過往的比賽經歷,再到今年冬天打算報考哪個大學……相比之下,第一次參加比賽的我顯得格外羞澀,在他們之間完全插不上話,只能看著別處發呆。
那個女生還在那裡,但她的隊友們已經從她周圍散開了,或許是想讓她獨自平復一下情緒吧。她蹲在樹蔭下,這會兒也不哭了,只是時不時地輕聲啜泣兩聲,眼神呆呆地看著地面。她身穿一條黑白條紋長裙,身材纖瘦,皮膚白皙,臉有點方方的,眼睛不大,哭起來時更像是眯成了兩條縫,一雙招風耳張得很開。她雖沒有成熟女性的那種性感火辣,但身上卻散發著一股與眾不同的清純之氣。第一眼看上去,並不覺得她十分艷麗,但我卻被她深深地吸引了,只覺得她十分耐看,忍不住想再多看兩眼。在這一刻,我並不知道我們之間以後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她會成為那個讓我最難以忘懷的女孩,就只是這樣,她看著地面發呆,我看著她,夏日的風從油綠的香樟葉之間穿過,發出沙沙的聲響,我多希望這一刻的美好可以永遠定格。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被帶進了比賽場。那天的比賽還算順利,我以2分01秒3的成績,成功拿下了二級。晚上回到酒店,我向隊友要了一份這次比賽的代表隊名單。當我劃到杭州隊健美操那一頁時,一個名字映入眼帘——伊辰。我也講不清楚為什麼認定了這個名字就是她,可能這就是緣分所註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