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覺得紀羨瘋了,徹底瘋了。
哪怕是那些原本篤定喬珍一定會回來的男生們,也都覺得紀羨現在的精神狀態非常……堪憂。
完全就是自欺欺人。
喬珍的拒絕還不夠明顯嗎?
最開始是吃飯的時候拒絕和紀羨一起,語氣平靜而認真:「以後就不跟你們一起了。」
那時候所有人都不以為意,像往常一樣恥笑她、貶低她。
籃球比賽的時候,喬珍根本沒看他們一眼,甚至還給秦亦馳送水喝、滿眼都是秦亦馳。
如果說這時候,是欲擒故縱、是小打小鬧、是心機手段,那麼——
紀羨生日的時候,喬珍也沒有像往年那樣打探,而是直接拉黑他們所有人的聯繫方式。
學校里,當他們把喬珍堵在牆角質問為什麼拉黑的時候,她警惕又堅定:「我說過,我和你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其實這時候,已經逐漸脫離掌控。
他們也能感受到,紀羨開始著急了。
學校里公開選修課的時候,他一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山風格,主動上前要和喬珍組隊。
然而喬珍毫不猶豫拒絕,滿眼冷漠,一字一頓認真重複:「我不願意。」
再後來,紀羨甚至是明面主動出擊,送給喬珍瑞士采爾馬特滑雪的雙人包場票。可喬珍當著他們的面一點一點撕碎、扔進垃圾桶里。
這還不夠明顯嗎?還不夠果決嗎?
喬珍早就不喜歡他了,早就下定決心不要他了。
男生們聯想到紀夫人給他們的警告,再次互相傳遞一個眼神,點點頭,立馬撲上去制止他,痛哭涕流:
「紀少……你真別走,你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啊,喬珍走了就走了唄。」
「對啊,別自欺欺人了,清醒一點吧,求你了,我的祖宗!」
不論他們如何挽留,紀羨仍舊雙目通紅,胸膛劇烈起伏著,狠狠甩開他們的手,語氣異常冷漠:「滾,都滾!」
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任何弧度,渾身上下散發出不容置喙的冰冷。
自欺欺人?不可能。
前世那些夢中,喬珍捧著一顆真心在他身後追了七年,整整七年。這還僅僅是夢到的那小部分,說不定在前世,喬珍跟了他十幾年、甚至是一輩子。
這些事情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
所以是他們不懂,是他們不理解,他怎麼可能自欺欺人!
紀羨臉色陰晴不定,大步流星離開宴會廳,步伐又急又快,鐵了心要去找喬珍。
大不了他放低點姿態,讓喬珍重新回到他身邊。
他會答應她,他同意和她在一起,他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刻意刺激她、試探她、冷落她了。
對,只要這樣做就行!
紀羨一邊疾走一邊自我安慰。
他衝出宴廳,周身散發出一股寒氣,越走越快。
突然,他僵硬地停下腳步。
十幾個保鏢面無表情圍上來,而紀夫人就站在他面前,雍容華貴,一身端莊精緻的暗紅旗袍,一步步逼近。
她氣質高雅,眼睛卻是冷的,不帶一絲一毫溫度,像是在審視一個工具:
「你想提早離開做什麼?」
並不是尋常母親對兒子的關切和擔憂,她的語氣中滿是荊棘和譏諷。
紀羨攥緊拳頭,聲音微沉:「我有私事——」
「啪!」
下一秒,一記火辣辣的耳光猛然扇在他臉上,發出清脆的巴掌聲。
紅色指印烙在那張憔悴的臉上,越來越清晰。
紀母輕笑一聲,滿臉嘲諷,語氣冰冷,侮辱性極強:「為了個女人,失魂落魄成這樣?」
現在的紀羨像什麼樣子?憔悴而疲憊,雙眼潰散無神,整天魂不守舍,瘋魔似的。
從前他向來是孤傲高冷、喜怒不形於色,做什麼事情都遊刃有餘。
「廢物,我白養你了!」
刺耳的話像是一盆冰水從頭澆到尾,徹底澆滅他心中的怒火。
冷,好冷……
許久許久之後,紀羨才恍然回過神來。
他動了動嘴唇,喉嚨乾澀:「我知道了。」
身體跟個機器人一樣轉身,機械地抬起腳,重新回到宴會,背影蕭條落寞。
一如他這二十年來的人生,冰冷且麻木…….
三月初,冰雪消融,天氣逐漸回暖,慢慢拉開萬物復甦的序曲。
京大開學,學生們背上大包小包,推著行李箱陸陸續續返校。
好不容易等到開學,紀羨終於有時間重新去找喬珍。
也是直到花心思讓人去找她的時候,才突然發現,原來他們並沒有什麼交集,也不是那麼容易碰上的。
以前他總覺得碰到喬珍很容易,不管是高中,還是剛進大學那兩三個月,好像是時時刻刻都能看到她,看到她滿眼星星的模樣。
她就像只悄悄跟在他身後的小動物,怎麼也甩不掉,一回頭就能看見、總能看見。
可現在,如果不是他刻意查課表,能夠遠遠望一眼,就再無法接觸到她、再無法找到她……
旁邊的男生滿臉為難,尷尬道:「紀少,這……紀夫人不讓我們幫你找她,我真不敢啊,上次不知道誰告密,我都被打電話警告了。」
「而且,喬珍她、她都有男朋友了,這學校里追你的女生也不少啊,你看看她們唄,哈哈。」
男生開始轉移話題,心裡奔過一萬頭草泥馬。
人家小情侶剛談上,甜蜜得很,整天都粘在一起似的,一起去食堂、一起去圖書館、一起參加活動。
這紀羨腦子有病吧非得去拆散人家?
男生偷偷摸摸抬起頭,觀察紀羨的反應。
對方置若罔聞,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面無表情,語氣執拗:
「就算喬珍現在和秦亦馳在一起了又怎麼樣?他們青梅竹馬,要是喜歡,早就在一起了,為什麼非要等到現在?」
看似是對別人說話,實際卻是在自我洗腦。
紀羨越說越自信,越說越起勁,有理有據,十分篤定:
「因為她的真心根本不在秦亦馳那,沒有愛的戀情,註定是走不長的,他們早晚會分手,你懂嗎!」
男生:「……」6
紀羨不死心,攥緊拳頭,一個人往女生寢室走,想要碰碰運氣。
晚上九點多,夜幕低垂,黯淡的星星懸在高空。
周圍梧桐樹葉不斷發出「沙沙」聲,路邊亮起微弱燈光,將他孤獨寂寞的身影無限拉長。
他忽然頓住腳步。
寢室大門口前,喬珍一身米色睡裙,似乎在等待什麼,滿眼期待。
紀羨眸光微動,眼底流露出驚喜和錯愕,連忙抬腳要走過去,然而下一瞬間,他全身驟然僵硬。
只見一道頎長的身影猛地竄出來,從另外一條小路飛奔過去。
肆意、張揚而熱烈。
秦亦馳手裡拎著一個甜品袋子,塞進喬珍懷中,眉眼含笑。
他好像有什麼多動症,一會揉揉喬珍腦袋,一會捏捏她的臉,一會又拉拉她的小手,嘴角翹得怎麼也壓制不住。
兩人親昵地說著話,好似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繾綣曖昧,一點一點不斷拉絲。
夜色如墨,校園裡路燈一盞又一盞亮起,帶著溫馨和浪漫,籠罩在他們身上,構成一幅和諧的畫卷。
而紀羨就站在不遠處的布告牌後面、站在燈光照射不到的陰影地方,像一隻陰暗的、正在偷窺的老鼠。
仿佛隔絕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紀羨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眼眶莫名變燙,唇色也逐漸變得蒼白無力,胸膛劇烈起伏著。
不遠處,喬珍捏著甜品禮物袋,猶豫片刻,鼓起小臉,悄悄東張西望。
確認周圍沒有人後,她突然踮起腳尖——
主動親一口秦亦馳的臉。
霎那間,紀羨愣在原地,雙眼猩紅,耳邊傳來「轟」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