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你真的能看見鬼嗎?」紹輝一臉期盼的看向陳魚。
「是。」陳魚乾脆的點了頭,既然張雯雯和楚瀟都已經對他們說了,陳魚也就沒有了繼續隱瞞的必要。何況,其實她只是懶得說而已,並沒有刻意隱瞞。
紹輝激動的一把抓住陳魚的胳膊:「張雯雯還說你比一般的天師厲害很多。」
張雯雯還給自己打GG了?陳魚忍不住有些驚訝。
陳魚低調的回答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
「不管怎麼樣,你先跟我們去看一下。」紹輝說完轉頭對開車的秦逸喊道,「秦逸,你再開快點。」
「馬上就到了。」秦逸回道。
陳魚好奇的往窗外看去,車子正通過一個十字路口,右拐後進入了一所醫院。
這時紹輝手裡拿著的手機忽然響了,紹輝接通電話,只聽那邊傳來了張雯雯驚叫的聲音:「紹輝哥哥,你快點過來,我哥快不行了。」
「我們到樓下了。」紹輝的臉色瞬間變的很難看。
正打算尋找停車位的秦逸,直接把方向盤一轉,把車開到了住院部樓下:「你帶施施先上去。」
「好。」紹輝說完,拉著陳魚直接從他那邊下了車。
被強行拉著下車的陳魚其實很想說,你放開我讓我自己從另一邊下車不是更快嗎?不過顯然這個時候的紹輝已經慌的注意不到這點了。
他拉著滿臉懵逼的陳魚一路往住院部裡頭跑,乘坐電梯到達住院部的十六樓,出了電梯後又繼續拉著陳魚狂奔,最後停在了一間VIP病房的門口。
「陳魚!!」張雯雯看見陳魚的瞬間又是驚喜又是害怕。
病房裡有四個人,陳魚先是抬頭看了張雯雯一眼,然後目光就落在了病床前一個穿著道袍的中年道士身上。只見那個中年道士正拿著一塊靈氣很足的玉佩,從玉佩中吸收靈氣灌入病床上的少年體內。
「子陽,子陽怎麼樣了?」紹輝擠開眾人一把跑到病床前頭。
「陳魚,求求你救救我哥。」張雯雯見陳魚站在門口不動急切的跑過去哀求道。
陳魚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哭著哀求著,她使勁的往回抽自己的手,但是張雯雯以為她要甩開自己,頓時抓的更緊了。
紹輝這時也反應過來,他一把轉過頭朝陳魚喊道:「施施,你快過來看看?」
「你鬆開!」陳魚滿頭黑線的朝抓著自己胳膊的張雯雯喊道。
「陳魚,之前都是我不對,我不該說你的壞話,我跟你道歉,求求你救救我哥。」張雯雯哭的眼睛都腫了,顯然是真的很擔心她這個哥哥。
「你抓著我,我怎麼過去。」陳魚簡直要無語了。
「呃……」張雯雯愣了一下,隨即仿佛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似的連忙鬆開了手。
陳魚這才往病床前走去,圍在病床前的張母,楚瀟,紹輝往後退開的同時都一臉希冀的看向陳魚。
陳魚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少年,少年和張雯雯長的有些像,只是膚色蒼白的近乎透明,可能是因為長期臥床的緣故,臉頰看起來也分外的消瘦。少年安靜的沉睡著,但是身體裡的生機卻在一點一點的流逝。
生機混合著中年道士輸入的靈力,一同流向少年眉心處的一個兵乓球大小的黑洞裡,如果不是中年道士持續不停的輸入著靈力,那麼這個少年體內的生機估計早就斷絕了。
「唔!」中年道士忽然吃力的哼了一聲,滿頭的大汗和抽筋的雙手可以看的出來中年道士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了。
「趙道長!」張母緊張的看過去。
「張夫人……貧道……恐怕……支持不住了。」趙道長有些吃力的說道。
「再堅持一會兒!」陳魚忽然出聲說道。
從陳魚進門的瞬間趙道長就知道張夫人的女兒大約沒有說謊,她說的那個認識的小姑娘確實是天師,那周身的靈力比他還要強上一些。只是陳魚進門之後一直沒有動作,張道長又一直全神貫注的維持張子陽身上的生機,所以一直沒來得及出聲詢問陳魚。
如今見陳魚竟然主動開口了,趙道長心頭一松,說道:「三……三分鐘。」
「夠了。」陳魚說話的時候從雙肩包里掏出羅盤。
她之前為了喚醒樓銘體內休眠的煞氣,身體裡也吸收了不少煞氣,雖然這些日子已經恢復了不少,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決定借用羅盤裡儲存的靈氣。
「嗡嗡!!」
羅盤在陳魚的手裡不高興的震動起來,仿佛在說,每次我剛吸滿靈氣,你就要來榨乾我。
「乖啦,晚上讓你過去睡。」陳魚安撫道。
羅盤這才安靜下來,陳魚抬手輕輕一拋,羅盤在空中旋轉而後停在了張子陽的腦袋上方,一道淡淡的靈光灑下,把少年的整個腦袋都籠罩在靈光之下。
病房裡的其他人雖然看不見靈光,但是一個漆黑的羅盤自行漂浮在空中,就已經夠讓人震撼的了,紹輝和剛進門的秦逸也都嚇了一跳。
靈光普照之下,少年身側的黑洞忽的停止了吸收生機的動作,轉而吸收起羅盤灑落的靈氣。
陳魚趁著這個機會,伸出一根手指,借著羅盤的靈力在少年的眉心畫下一道符咒,把少年周身的生機全部封在了體內。
最後一筆畫完,符印落下,原本有一顆桌球大小的黑洞,忽然開始收縮,最終化作一個黑點被符印壓在了眉心之下。陳魚抬手收回了羅盤,趙道長也趁勢停下了輸送靈力的動作,一個踉蹌跌坐在身後的椅子裡。
「怎麼樣了?」張母見兩人停下了動作,立刻擔心的問道。
趙道長先是看了一眼陳魚,但是陳魚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趙道長只好自己出聲解釋道:「張少的情況暫時控制住了,但是之前被吸走的生機太多,恐怕……」
「恐怕什麼?」張母激動的問道。
「恐怕會醒不過來。」趙道長嘆息道。
「醒不過來是什麼意思?我兒子到底是救回來了還是沒救回來?」張母歇斯底里的問道。
她原本以為自己的兒子是得了急病,醫生束手無措,但是女兒找來的道士卻告訴她兒子是被人用術法陷害了的。如今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兒子的情況,對方又來告訴她兒子可能再也醒不過來,幾乎崩潰的張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媽,媽,你冷靜一下。」張雯雯抱住自己的母親安撫道。
一旁的秦逸忽的出聲問道:「還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回來?」
「除非可以把被人吸走的生機收回來。」趙道長看了一眼陳魚說道,「但是貧道的修為太低,察覺不到張少的生機到底是被誰給吸去了?」
秦逸順著趙道長的目光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語的陳魚,忽的出聲問道:「施施,你有辦法嗎?」
「啊?」陳魚驀的抬頭,滿臉的錯愕,顯然沒有聽清楚秦逸的問題。
「趙道長說要把子陽被吸走的生機收回來,才可以讓他完全康復,你有沒有辦法把生機收回來?」秦逸重複道。
「不要!」
陳魚驀的轉過頭,看向從病床上忽的坐了起來的張子陽的魂魄,少年滿眼的哀求,朝陳魚不停的搖頭。
果然是自願的!
奪人生機本就是逆天而行的邪術,所以即使被使用成功,也不可能像剛才那樣順利的被吸走生機的同時還能絲毫不受到阻礙的。
所以陳魚當時就覺得奇怪,如今看來,果然是這個少年自願讓人吸收自己的生機的,並且是自己把自己的生辰八字以及精血給了對方。
陳魚蹙著眉,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一邊是本人自願送死,一邊是親人拼命阻攔,她忽然有一種捲入別人家務事的煩躁感。
「施施?」秦逸。
「不要阻止換命之術!」張子陽。
「陳魚妹妹。」張雯雯。
「不要傷害她!」張子陽。
「閉嘴!」陳魚被他們吵的頭疼,拎著包推開眾人直接出了病房。
她以往遇見的都是厲鬼,要麼打死,要麼超度,何時這麼複雜過,她需要安靜的考慮一下這件事情到底要怎麼解決。
病房裡的眾人一愣,張母直接絕望的攤到在地,張雯雯咬了咬唇,一把鬆開張母,推開房門追著陳魚跑了出去。
「陳魚,陳魚妹妹。」張雯雯在電梯口攔住了正要離開的陳魚,「陳魚妹妹求求你救救我哥,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我以後……」
「之前的事情已經揭過去了,不要再提。」陳魚知道張雯雯說的是之前落水的小鬼的事情。
「如果你真的原諒我了,你救救我哥好不好。」張雯雯哀求著幾乎就要朝陳魚跪下去。
「雯雯!」楚瀟追了出來看見張雯雯幾乎就要下跪了,連忙跑過去扶住了張雯雯。
本來要伸手阻止的陳魚見張雯雯被楚瀟攔住了,於是暗暗的收回了手。
「陳魚妹妹,之前的事情固然雯雯有不對的地方,但是那件事情也不能只怪雯雯一個人,如果不是你提醒她,說她身上有一隻鬼魂,她也不會害怕的去找天師。」楚瀟忍不住說道。
「……」陳魚靜默了半響,其實她知道楚瀟說的對,當初如果不是自己故意要嚇唬張雯雯,那小孩早就去投胎了,也就沒有後來的事情。
她當初看見張雯雯之所以會那麼生氣,是因為小孩用手捂住了張雯雯的嘴巴,剛剛死去的魂魄極其的虛弱,如果不是過於懼怕或者怨恨,不可能有控制張雯雯的力量。所以張雯雯可能最開始的時候是想找人超度小鬼,但是最後肯定是改了主意,開始找人收小鬼了,小鬼意識到危險,才會本能的捂住張雯雯的嘴巴,讓她不能說話。
這件事情真要論起來,自己和張雯雯都有錯,所以陳魚超度了小鬼算是歉意,又讓張雯雯用小鬼的名譽捐助山區兒童,積攢福報,好讓小鬼未來可以投一個好胎。
不過到底張雯雯受的罪跟自己有些關係,陳魚抬頭看了看張雯雯說道:「你跟我到這邊來。」
張雯雯愣了愣,然後跟著陳魚走到一邊的角落裡。
陳魚看了看追出來的紹輝秦逸,以及站在不遠處的楚瀟,輕聲的對身旁的張雯雯說道:「如果是你哥自己想死,你還救嗎?」
「什麼??」張雯雯不可置信的抬起頭。
「你哥哥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有人拿了你哥的生辰八字和精血,使用了換命之術,也就是把你哥哥的壽命換到一個快要死去的人身上。」陳魚說道,「這種術法不難破,難的是你哥哥是自願的。」
「什麼……什麼意思?我哥哥為什麼要自願?」張雯雯滿臉的疑惑。
「嘖!」陳魚蹙了蹙眉,覺得這個事情不能讓自己來轉達。想到這裡,陳魚併攏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張雯雯的眼前緩緩划過。
張雯雯不自覺的眨了一下眼睛。
「你現在回病房,可以看見你哥哥。」陳魚說道。
「哈?」張雯雯覺得自己沒有聽懂。
「陰陽眼只能持續三十分鐘,你最好抓緊。」陳魚催促道。
張雯雯這才反應過來,半信半疑的轉身往病房跑去。
「雯雯?」楚瀟見張雯雯忽然跑走,疑惑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陳魚後轉身跟了過去。
秦逸和紹輝走了過來,紹輝看著陳魚問道:「施施,你剛才和張雯雯說了什麼?」
「這個算是他們家的隱私,我不能告訴你們,或者你們可以去問問張雯雯。」陳魚回答道。
秦逸和紹輝對視了一眼,紹輝繼續問陳魚:「那……子陽的情況,還有救嗎?」
「不是能不能救的問題,是要不要救的問題。」陳魚蹙眉回答道。
「這什麼意思?能救當然要救,什麼叫要不要救?」秦逸不解的問道。
就在這時,病房那頭忽然傳來一陣喧譁聲,紹輝和秦逸怕裡面出事,急忙又跑了回去。
等他們跑走,陳魚想了想拿出手機給紹輝發過去一條消息:(轉告張雯雯,我的封印可以堅持七天,七天之內如果她哥哥想通了再來找我。)
發完消息,陳魚轉身坐著電梯離開了,一路上陳魚的心情都不好,低落的情緒一直持續到晚上,就連樓銘都看出來了。
「放寒假了,怎麼反而不高興了?」樓銘奇怪的問道。
「我遇到一件事情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陳魚皺著眉說道。
「說出來聽聽,我幫你參考一下。」樓銘難得見小丫頭有心事,於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就是,我今天遇見一個奇怪的現象。」陳魚沒有說出張雯雯的名字,而是虛構了一個人物,然後把這件事情講給樓銘聽,「所以,三哥,你覺得這個人我是該救呢還是不救呢?」
「你也說了,換命之術本就是違背常理的,正常的做法應該是救回這個人。」樓銘說道。
「可是這個人是自願為另一個人換命的啊。」陳魚說道,「從某種程度來說,被他救的那個人就有了繼續活下去的機會,如果我出手阻止了換命之術,那麼就相當於我殺了另外一個人。」
樓銘微微一愣:「可是這個人不是本就該死了嗎?」
「還是不一樣,如果對方是強取豪奪,或者惡意陷害,那麼我出手阻止就可以毫無顧忌,也是順應天理。但問題是,他們之間是自願的。」陳魚說道,「就像是出車禍的時候,明明撞的是馬路上的小孩子,但是路邊的母親本能的去救。如果我有辦法阻止這件事情,你說我要不要阻止母親救自己的孩子?」
「……」這個問題一下把樓銘也難住了,本就是一個悲劇,怎麼結尾都不會美滿。
「你說我要是沒看見也就算了,或者看見了能力不夠也就沒我什麼事了,但是偏偏我又看見了,又有能力阻止,我現在怎麼覺得這兩個人不管誰死都跟我有關係一樣啊,好煩躁啊!!!」陳魚鬱悶的抱著抱枕在沙發里打滾,「其實我也不是很能理解他這種行為,他這樣不是也會讓他的家人很難過嗎?」
「你為什麼要煩躁?」樓銘忽的出聲問道,「你完全可以當做這件事情你從來沒有遇見過。他的家人找你幫忙的時候,你也可以選擇不插手。」
「可是,我已經看見了啊,我沒辦法當做沒見過啊。」陳魚鬱悶道。
樓銘忍不住一笑,伸手拽了拽陳魚捂著自己的抱枕笑道:「起來,別悶壞了。」
陳魚繼續捂著不動。
「你知道你為什麼會煩躁嗎?」樓銘問道。
「我不知道。」陳魚悶悶的回道。
「因為你善良。」樓銘忽的說道。
陳魚挪開抱枕,瞅了一眼樓銘說道:「我才不善良呢,我抓鬼的時候,無論那個鬼有多可憐,我還是會把他收了。」
「那是因為你知道,送他們去投胎是他們最好的結局。」樓銘說道,「但是這件事情不一樣。你說的這個人在拼命的救另一個人,你的內心深處其實也不想他死,對嗎?」
「……」陳魚愣了一下抱著抱枕坐了起來,「我不知道。」
「如果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會去做嗎?」樓銘問道。
「可是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啊。」陳魚說道,「換命之術只能對將死之人用,所以他們兩個一定要死一個的。」
「既然這件事情你不能放下不管,那麼不如就去了解清楚。」樓銘說道,「等你了解的多了,也許自然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要是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呢?」陳魚問道。
樓銘想想又說道,「或者你就當是為了我,我很好奇,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可以讓那個人以自己的命換對方的命。」
「嗯……」陳魚糾結了一下說道,「可是我師門規矩,出手必須收錢的。」
樓銘嗤笑一聲道:「那我花一塊錢雇你去調查這件事情,行不行?」
「一塊錢,這麼少啊。算了,看在咱們這麼熟的份上,便宜你了。」陳魚把抱枕一扔,拿過茶几上的蘋果開始啃起來。
樓銘見陳魚終於恢復了精神,忍不住又是一笑。
能夠讓小財迷為自己打折打到一塊錢,也算是陳魚對自己莫大的重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