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3章 回山
午後的烈日烘烤，連蟬鳴都是半死不活的。
身穿粗布舊衣的駝背老漢趕車路過樹蔭，說是趕車實則老漢走在前面，背著雙手一步一步慢慢走，老黃牛拉車跟在身後，無須牽繩，老漢和老牛默契趕路，破舊牛車碾過石子嘎吱嘎吱響，老牛走進樹蔭時本想停下歇息，見老夥計還在走只能趕緊跟上。
路過的村民似乎忽略了樹下二人。
承素強打起精神和老者閒談，越談越是心驚，隨著對方講述揭開了世界真實一幕。
老者覺得某些事情屬常識，不以為意隨口說出修行界血淋淋的黑暗，承素半生只在底層掙扎求存，哪裡知道修行界真相，連小狐狸也被嚇得面無血色。
「上好的藥材少則數年多則百年方可養成，考慮效用不同，佐以各屬性功法秘術供其修行，資質越高藥性越高。」
「……」
老者侃侃而談高層圈裡的常識，承素感受不到酷暑只感覺手腳冰涼。
身為苦苦掙扎的底層螻蟻，只知道江湖爾虞我詐，想活命就得小心翼翼甚至心狠手辣，羨慕的看著一位位天縱之才橫空出世，看天才們以極快速度跨過瓶頸走向更廣闊世界，無數次幻想自己也能擁有上等資質，期冀被高人看中賜下功法秘術。
幾十年來曾數次目睹大宗門飛舟降臨，在無數目光注視下接走資質非凡的修行好苗子，自己一直以為那些資質上等的天才從此海闊天空，不經意忽略了從未有天才返鄉。
也許會有那麼幾個天才被大宗收為弟子。
實際上，絕大多數天才被吃了……
修行特定功法，待修煉有成便被塞進法寶爐鼎，與其它藥材一起煉成了靈藥，供高高在上的強者吞服……
承素已經聽不清老者後邊的話，只覺得腦袋裡嗡嗡響。
忽然間明悟了宮主讓自己下山的用意，取物只是其一，真正用意是讓自己看清楚真正的世界。
半生混跡底層難以看見更多，下山一趟，與之前上山時的世界截然不同。
莫名的，老者受到某種難以言明的干擾，將承素當成了同一階層的藥友，不知不覺吐露出世間醜陋的一面，但他在與承素談話過程中確實聽到了深奧的隻言片語，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承素底蘊深厚還是故弄玄虛。
過了半個時辰，太陽沒那麼熱了。
承素腦袋昏昏沉沉起身。
「貧道有師門任務在身急於回山，還請見諒。」
承素不想在這裡耽誤太多時間，更不想知道吃人的妙處，心中明白了讓自己下山的原因，想通了宮主的用意後對老者的懼怕亦降低幾分，聊了半個時辰已經夠久，哪怕對方不滿也要硬著頭皮告辭。
出乎預料的是老者並未挽留，而是微笑學承素拱拱手。
「抱歉耽擱小友時間，當以師門任務要緊，就此分別吧，保重。」
「保重。」
承素按下疑惑，拱手後抓起小狐狸走出樹蔭，迎著下午依舊酷熱的陽光快步遠去。
老槐樹下，老者雙眼微眯手捋鬍鬚。
視線里熱浪扭曲看不清遠處，待那個身影轉過山路，老者走到井邊舀水解渴。
一瓢水喝了半瓢，看著井裡的水搖搖頭。
「時隔數百年，再也嘗不出井水的甘甜了，唉，人吶，總是會變。」
扔掉水瓢，朝天空點點頭。
「去吧。」
風吹過村口老槐樹，吹落幾片綠葉，落地的葉片斷茬似乎被利刃切割。
山野密林里，承素激活神行符快速趕路。
離開村落後並未走直線，憑藉江湖經驗先胡亂繞了十幾里，再曲折迂迴，踏水而行半個時辰，她已經盡最大努力掩藏行蹤，若被發現只能感嘆對手太強。
承素有種預感，卜卦預測逢凶化吉的凶即將出現。
穿過一座山谷後，小狐狸忽然示警！
承素本能的向右橫移，剛剛離開原來路線，一桿黑色長矛噗的一聲從天而降扎進土裡！
「喲，身手不錯嘛，竟然躲得開老子的偷襲。」
半山腰誰在出言調侃。
而承素並未搭話悶頭催動神行符逃跑，手裡捏著請神符。
在察覺側方有靈氣波動時，毫不猶豫將請神符甩出，沒有半分拖泥帶水，就見飛出去的符紙猛地綻放明亮光輝，緊接著光華內斂，化作熒白半透明人影。
第一次使用請神符的承素好奇回頭看了一眼。
熟悉的道袍，熟悉的發冠，甚至熟悉的一舉一動，確認是來自仙界純陽宮仙人一縷分靈！
即便請下仙人一縷分靈相助，承素依舊快速奔逃。
自己繪製的請神符有時間限制，而且只是一縷分靈並非仙人降臨，受畫符者自身修為影響太大，如果是宮主那張符自然無慮，奈何並未賜下那張神猴符，好在下山前自己繪製了數張請神符，倒也能抵擋幾次危機。
身後山谷里劍鳴陣陣，甚至聽見偷襲者的痛呼慘叫，縷縷劍氣四散削斷巨樹。
承素懷疑偷襲者很可能和老頭有關，沒有證據，純粹的直覺。
朝龍宮山峰狂奔數百里，小狐狸再次示警！
後方有大危險襲來，懷抱狐狸的承素躍起，凌空轉身再次甩出一張請神符，從聲音和氣息判斷與之前設伏的不是同一人，承素猜測其很可能被仙人分靈重創，這次來襲的修士同樣被分靈纏住，雖然能夠拖住對方，但手裡剩下的請神符不多了……
符籙綻放光輝化作半透明人影，持劍與襲來的修士纏鬥。
這次承素多觀察了幾眼。
發現仙人分靈劍法簡直出神入化，比以往曾見過的所謂劍法天才更高明，對力量的應用更精細，逼得偷襲者險象環生哇哇亂叫，但承素能感覺到請神符的神力被快速消耗，暗嘆自身修為還是太低，以後想辦法多聯繫幾位仙界神仙，多畫幾張符，能請下天兵天將就更好了。
看了兩眼繼續悶頭趕路，全力奔跑遠離……
追追逃逃跑了一整夜，承素累得臉色泛白髮髻散亂，待天邊紅日初升，已經能夠遠遠望見龍宮所在山峰。
果然不出所料，後方再次有修士追蹤而來。
承素手裡捏著請神符，猶豫一番無奈再次激發，然後給狐狸貼神行符。
實在累得跑不動了，靈氣急劇消耗疲憊不堪，只好讓小狐狸變大馱著自己逃命，目前為止所有危機都被請神符解決，問題是最後一張請神符剛剛用掉了。
身體很疲憊，心裡摸摸誦讀道門典籍，思維越來越沉著冷靜。
知曉了修行界血腥真相，又遭遇追殺，疲於逃命的承素不知不覺開啟悟道，心境得到提升。
變大身形的狐狸馱著承素掠過樹梢。
在山岩之間左右跳躍，終於回到古樸石牌坊前。
「小友神奇手段著實令老朽驚訝，想不到山野間藏了處宗門，哈哈，此地合該與吾有緣，待老朽……啊……！」
承素忽然再次聽到了槐樹下老者的聲音，且感覺近在咫尺。
一人一狐狸驚恐的回頭張望，什麼也沒有，再四處甚至抬頭尋找，依舊沒看見那老者。
古樸石牌坊下，手持刷子擦洗地磚的小刺蝟愣住，好奇觀察雲紋石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