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個奇怪的人。向景戈想。
米千舟吃完藥之後重新坐回了沙發上，仰著頭雙眼盯著天花板上亮著的燈看。
向景戈沒想太多，就照著米千舟說的那樣，關上了房間門之後再關燈。在任務世界裡奔波了這麼多天，這回終於可以踏實地睡一覺了……
至於相機，明天再說吧。
游輕懷也是一樣早早睡下，一樓的大廳里就只剩下了森詩啟和米千舟兩個人。
「你真的打算一夜不睡的嘛？燈開得這麼大。」森詩啟這個平日裡不到凌晨不會睡的守夜冠軍，坐在沙發上托腮看著米千舟。他看樣子還是有些懼怕，在森詩啟坐下之後朝離她更遠的位置挪了挪。
米千舟低下腦袋，過了一會兒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你先……去睡吧。我沒關係。」
「嗯——可是向景戈跟我說你是操控一些很可怕的鬼的啊，你連這個都不怕怎麼就……」
森詩啟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看著米千舟之後再也沒了動作。
「米千舟？」
她心生疑惑，靠近一點去推了推他的身子。米千舟竟然順勢就倒在了沙發上，雙眼已經闔上。
「不會吧——睡著了？」
森詩啟的目光掃到了茶几上的藥瓶，她認出這是一種生效速度快的安眠藥。
「唉……還真是謎一樣的傢伙。」森詩啟撓了撓頭，覺得把他就放在這裡也不太好，但又沒有什麼別的辦法。
如果現在關燈的話他半夜醒了怎麼辦……本著這樣的想法，森詩啟也進了間沒人的屋子，關上門擋住外面透來的光線。
……
他站在一條看不到盡頭的路上。
四周是迷霧疊成的灰黑色，塵霾流進他的鼻腔，呼吸困難。目之所見似是蒙上了紗般模糊不清，筆直的視線只指向面前的一個身影。
白色的……還有紅色。
他想跑過去，不知為何想要緊緊拉住那個虛幻的影。
「——」
那影子好像說了些什麼。風的流速變得急迫，於是他吐出的話語也飄散在空氣中，字句破碎，沒人能聽得真切。
聲音消失了，連帶著這個身影本身也搖搖晃晃地分散。風更大了，他也裹挾其中，不受控制的身體只能被迫做出緩緩向前傾倒的動作。
「再見——」
那身影的最後一句，倒是能聽清了。
「……！！」
向景戈睜開眼睛，只看到了一片暗色的天花板。
雙眼似乎已習慣了黑暗的環境，他環視一圈周圍，自己身處的環境還是庇護所的房間內。
然而此時，他沒有想更多的心情。
「輕懷……」
他猛然從床上坐起來，頭部因動作過於劇烈而產生了壓迫的痛感。還未等疼痛消失，他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打開了房間的門。
之前輕懷是在隔壁的房間……
客廳的燈還是亮著的，突然進入光線充足的環境使向景戈一時間睜不開眼。他甚至沒有站在那裡試圖緩解，眯著眼摸索走到對面的房間門前，抬手敲門。
沒有回應……
他又加大力度拍了拍門。
沒有。
沒有。
剛睡醒的腦子還是有些不太清楚，他只在遵循自己的第一感覺，預見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門沒鎖，他就推門進了房間。一片黑暗，床鋪似乎有被人使用過的痕跡，但此時這個人卻不知所蹤。
「不、不會吧……」
自從游輕懷失蹤後，向景戈有時便會做這一個同樣的噩夢。那個身影總是不會被抓住，他一次次在夢裡看他消失在一片虛無中。
「向景戈，怎麼回事——誒？」
森詩啟被拍門聲驚醒，出了房間下樓就看到向景戈跪坐在游輕懷的房間門口。
「他……他在哪……」
向景戈回頭看向她，眼神里明顯透著驚懼不安。
「游輕懷嗎？他沒在房間嗎……奇怪。」比起游輕懷的去向，她更感到怪異的是向景戈的反應。
「可能是暫時有事出去了吧，啊對，不是有手機嘛，給他打個電話就好——」
森詩啟說著，回房拿出手機，撥通了游輕懷的電話。響了幾聲，最終要在快自動掛斷的一刻，電話被接了起來。
「喂，你好。」熟悉的聲音。
「游輕懷，你去哪了？怎麼不和我們說一聲？」
「沒什麼……只是睡不著在外面閒逛罷了。有事嗎？」游輕懷那邊似乎有隱約的雜音。
「你沒事就好，快點回——」
森詩啟還沒說完，向景戈站起來一把將她的手機搶了過來。
「輕懷……！」
「小景？你們都醒了嗎？」
「不是，我，我看見你沒在房間，我做夢，你，不是，呃總之……」向景戈的語言組織能力下線。
「總之你現在立刻回來！」
向景戈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話更像命令。
對面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好的，我現在就趕回去。小景你沒事吧？」
「……」
向景戈掛斷了電話，脫力一般地靠在牆上。
「所以說你真的沒問題吧？你做噩夢了？」森詩啟對於他的舉動很是不解。
而米千舟還躺在大廳的沙發上，雙倍的安眠藥效果讓他睡得很沉。
「……沒、沒什麼，我在這等著，你繼續去睡吧。」向景戈說完這句話後，便坐在了沙發上，雙手交疊放在腿上把臉埋了進去。
森詩啟雖然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看著向景戈這樣的狀態，也就沒有問太多別的東西，回了房間。
靜寂又一次鋪滿了整個客廳，只有掛在牆上的時鐘發出微弱的嘀嗒聲音。現在顯示的是凌晨三點，在庇護所的窗外是大面積的黑暗，只有這亮著燈的屋子兀自立在城市中，顯得格格不入。
窗戶是緊閉的，好像這樣他們就能與這座城隔離開來。秒針轉動發出的聲音提示著時間的流逝，每一秒對於他來說都已經被無限拉長。
「……什麼時候回來……」
十分鐘左右過去，門外終於響起了些許腳步聲，在安靜的環境下顯得更加清晰。向景戈立刻跑去，拉開門把手後眼前出現的正是游輕懷的臉。
「抱歉，不知不覺就走遠了。你還好嗎？」
「……小景？」
游輕懷低頭看著向景戈，兩人沉默著對視了兩秒，向景戈直接撲進了游輕懷的懷裡。
「我……夢到你又走了。」
臂彎里的人發出沉悶的聲音。
只是因為這個就用那樣的語氣說話嗎……游輕懷不禁啞然。在趕回來的時候，他真的在擔心向景戈出了大事。
不過可能這就已經是很嚴重的問題了吧。過去的三年對他來說並不漫長，但他倒是從沒有過問向景戈的心情。
「……好了，我在。」
游輕懷輕拍著向景戈的後背，儘量放緩了語氣低聲道。
「我不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