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自由的人

  莉莉娜從帝國區內各個大神殿召集起來的生命女神教徒已經開始忙碌工作,救助傷員,治療那些因輻射和高熱而感染了致命疾病的病患,這樣應該能把戰後損失減少到最小。(無。,彈窗在這個對傷病員集中救治的小村莊,掀起了另外一種忙碌的熱潮:神教信徒們通過祈禱而施展出來的奇妙神術讓所有人萬分驚奇,這種神奇的力量是連反抗組織的絕大部分正規軍戰士都沒見到過的。當然,在梅洛瓦名下的奴隸種族中,也有會使用魔法的文明存在,但這顆星球上的奴隸們被完全隔離著,他們所見識過的東西其實很少。於是生命神教教徒的醫療還起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作用:神奇的「魔術表演」極大緩解了傷患們的痛苦,也讓被戰爭驚嚇的孩子們終於能露出點笑容。在發現這個現象之後,數名處理完傷患的教會女騎士很樂意地開始了「表演」,用神奇的神術和治癒魔法把全村的孩子們都吸引了過去這樣至少可以讓這些孩子暫時忘記他們身後滿目瘡痍的家園。

  阿奴麗麗和她身邊的反抗組織戰士們驚奇不已,他們看著那些身穿華貴的教會長袍或鎧甲,周身都被神光籠罩的聖徒們就那樣毫不在意地在泥土地上席地而坐,把一個個髒兮兮的小土孩招呼到身邊,給孩子們表演各種有趣的小把戲;看著那些據說是真神的僕人,本應該在神殿中享受凡人朝拜的門徒們奔走在傷者中間,挽起衣袖滿頭大汗地救助他人;看著一個戴著花冠,披著白色神袍,被尊稱為聖女的聖潔少女被孩子們蹭了一身的血污,卻微笑著恭喜孩子的母親,告訴她她的兒女已經恢復健康比起梅洛瓦偽神的面具被揭下的一刻。眼前這無法想像的一幕更讓他們難以相信。阿奴麗麗對我露出了質疑的神色。因為就在剛才。我告訴這個女孩,現在這些乘著極光降臨的教徒們就是真神的追隨者,他們所追隨的,就是梅洛瓦人一度妄想成為的神明。

  顯然這些人與當地平民心目中的聖徒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

  「別驚訝。『神』這個字眼本來就不該有負面意義,只不過梅洛瓦人在你們面前把這個名字給毀了而已,」我微笑著,看向手心裡那個蜷成一團。抱起我一根拇指當做被子蓋在身上的小不點女神,叮噹睡的正香,而且稀里糊塗地說著夢話,「神有很多,管理著無窮無盡的世界,他們創造世界,又創造生命,因而把世界和凡人都看做自己的孩子。他們不會在乎凡人是否崇拜自己,也不在意凡人有沒有給自己建立神廟他們甚至不在乎自己創造出來的生命是不是知道神明的存在,如果能對孩子們的發展有幫助。他們甚至不介意凡人在特定的階段宣揚起『無神論』,然後躲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他們自己發展。我認識的神就是一幫這樣qiguai的傢伙。儘管不少傢伙性格古怪。但在對待凡人的問題上,他們像容忍最惡劣的熊孩子yiyang容忍很多東西。梅洛瓦人以為神是一種力量,以及與這份力量相匹配的地位,但實際上,神是一個職位,以及與這個職位相匹配的責任。他們搞錯了這一點,於是坐擁著帝國的財產,有著比任何一個種族都高的起點,卻幾萬年來都鑽在自我膨脹的死胡同里出不去。」

  阿奴麗麗帶著驚奇的神色聽我說完這些,她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完全理解這一番話,現在,她只是好奇地問了一個問題:「那……這就是世界的真相嗎?」

  「差不多吧,一小部分,」我哈哈一樂,「你們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等跟帝國正式jiechu一陣子之後就都知道了。世間真相嘛……或許世界有著比你們想像的更加險惡的一面,但生活絕對比你們想像的要好很多。其實你知道麼,帝國也是神族的一支來著……」

  阿奴麗麗和旁邊兩個一路旁聽的反抗組織戰士頓時愣了:「哈?」

  我特別尷尬,撓著頭髮:「咳咳……我知道我看上去不太像,但你沒發現除了我之外,我們剩下的人都挺……至少我們帶來的軍隊都挺有氣勢的麼?」

  我想說剩下的幾個人的,後來想想看,光淺淺跟莉莉娜這跳脫二人組的存在就足夠幹掉所有人的平均印象分,所以趕緊改口。

  阿奴麗麗繼續保持目瞪口呆的狀態,貌似壓根沒注意我在說啥,我這時候感覺很糾結:你說這該怎麼介紹呢?難道真跟莉莉娜當年yiyang,見人就說:「你好,這是鴉神,這是鴉神她二大爺,這是鴉神她舅姥姥……」我感覺真要這麼一介紹,那自己就真的徹底沒啥形象分了……

  或許有空我應該去找冰蒂斯取取經,了解一下星域那幫神明們是怎麼跟凡人jiechu的,又有威嚴又能賣萌……

  「好吧,這個話題不重要,反正我們這一支的神系還沒開張呢,」我撇撇嘴,結束掉眼前有點古怪的話題,看到四周的生命神教信徒們已經把救治工作進行到一大半:生命神力在治病救人方面簡直是個bug,除了信春哥和直接拜叮噹之外,你實在再難找到比這更高效的治療術了,「這些教徒只是一小部分,還有更多教徒正在傳送門前排隊,要把十三個世界好幾兆億的傷病員都救過來,這可是個大工程,啊,還有後續的基因調整和神經毒劑後遺症問題……反正現在梅洛瓦人也完蛋了,估計我得把國內那些薩滿德魯伊星際醫療兵之類的都拉過來幫忙才行。你們還有得忙,我希望你能負責一下接應工作,其他奴隸種族的接應人員就讓他們自己的獨立組織去操心吧。」

  我思考著,後續的很多事情現在就要早作準備。對這些世界的土著文明進行戰後扶植只是所有事情中最簡單的一步:因為現在戰爭已經結束,相關的不少事務都可以放心交給我們的僕從軍去處理,樹精靈應該是最合適的人選,沒有比他們更擅長這種工作的了。而需要帝國軍部和行政方面操心的,主要是多出來十幾個直轄世界的問題。感謝梅洛瓦人這麼長時間的建設帝國一次性多出來十三個有基礎設施的直轄宇宙。這是一個巨大的戰果。我覺得和意外到手的那批皇家星艦yiyang屬於巨大驚喜。現在這十三個世界必然要併入帝國版圖。否則就不是帝國作風了。接下來我們要啟用離世庭園。把這些世界「拉」到帝國疆域內,具體給它們重新編制個什麼坐標,是當做內陸區還是遠疆地區,那就讓軍部的傢伙操心好了。

  而除了世界編制的問題。還有就是對當地那些具備一定戰鬥力和文明潛力的土著居民如何收編,是否併入僕從軍。如此多的種族,其情況也各不相同,他們中有一些對繼續成為高等文明的僕從軍有很強的牴觸心理。阿奴麗麗面對這個話題的猶豫也證明了這個情況,但也有一些文明應該還是可以收編的,在奴隸反抗戰爭中,曾經有很多起義部隊和帝國軍協同作戰,幾乎可以說他們已經在帝國僕從軍這個位置上「實習」了一把,所以我覺得這十三個世界應該還是能組織出一批新的僕從軍的。

  那麼軍統部又要有的忙了。

  由此可見,真正要治理國家果然是個相當麻煩的事情,你的任何一步行動後面都跟著至少十倍的細節問題,並且每個問題都多多少少有需要你親自過問的地方,那些把帝國戰爭當成倆幫派火拼。以為各自拉著隊伍打完之後搶東西回家就一切ok的……可以洗洗睡了。

  我看看時間,發現天色不早。於是跟阿奴麗麗提起了眾人來此的另外一件事:

  「我們是來帶走圖拉佐的,他應該還在地心避難所里吧。」

  聽到這句話,阿奴麗麗的臉色立刻有了變化,她很聰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但她也很清楚,自己這時候也做不到什麼。

  圖拉佐是一個梅洛瓦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梅洛瓦人都是奴隸種族的死敵,然而剩下的百分之幾卻恰好相反,圖拉佐是其中最為特殊的一個。對阿奴麗麗和她的族人們而言,圖拉佐是導師,是這一千多年來的庇護者,是讓自己這個種族能得以保留下最後一點種子,堅持到今天黎明到來的恩人。甚至對其他那些剛剛獲得了自由的奴隸種族而言都是這樣。不可否認,奴隸種族中可能會出現主張對所有梅洛瓦人不分青紅皂白極端報復的復仇派,但真正反抗組織的知情人卻知道,他們的生存空間和戰鬥時獲得的武器,全都是保守派梅洛瓦人暗中支援來的,這些保守派在梅洛瓦入侵這些宇宙的一開始就與當地土著站在一起,並且在被巴瑞安打壓之後都一直堅持為反抗組織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他們並不在乎這部分梅洛瓦人當年有沒有背叛過希靈帝國。

  我知道阿奴麗麗是對圖拉佐最為尊崇的那部分人之一,她的表情也暴露了她現在的心情。

  「導師……會被怎麼樣?」阿奴麗麗盡了最大努力,希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一點。

  「會被送上軍事法庭,為七萬年前的叛國行為接受審判,」我嘆了口氣,「說實話,我個人已經不恨他了,但他當年對我們的帝國犯下大錯……按照帝國法典的話,叛國罪將處死刑。」

  阿奴麗麗瞬間睜大了眼睛。

  「但我覺得,他和其他保守派會被酌情減刑,」我想了想,如此寬慰道,「他們和激進派不同,他們唯一需要負責的僅有當年的叛國決定,而他們當年曾背叛過的那位皇帝如今還在,那就是我的姐姐,我了解她現在的性格她是個很溫和的人,對復仇沒有多大興趣。再加上保守派在這場戰爭中站對了位置,並且有很大戰功,所以保守派的前景其實還算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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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知道导师当年的事情,”阿奴丽丽低下头,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很用力,“只希望……不要让他这么多年的赎罪白费,好么?”

  我露出一个尽可能宽和的笑容。拍了拍阿奴丽丽的肩膀:“给我们一个传送许可这样。帝国就不是闯进去抓捕。而是走进去把他带出来,你明白我的意思。”

  地心避难所还在原来的老地方,这座巨大的钢铁都市曾经是一座太空中的战斗堡垒,不过在一千年前的战争中它已经严重受损。被改造为地心避难设施之后便失去了离开这地方的能力。阿奴丽丽为我们打开了传送权限,不过她没有跟着过来:她大概是不想看见自己的导师被抓捕的一幕吧。

  只有我们几个来到&#bf;着熟悉的路线穿过外层区,内层区那座环形城市和上次见到的时候已经截然不同。

  城市的建筑仍在。但现在已经空无一人,避难所中的所有人都已经回到&#;是一座彻头彻尾的空城,原本城市上空繁忙的飞行器如今一个不剩,围绕城Դ流也已经静止,迎接众人的只有四面八方吹来的空旷而孤寂的风。应该是这避难所最后的主人知道离开的时候已经到来,现在城市的能源系统正在逐渐停机,环状都市以顺时针关闭灯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我们看着这渐渐入夜的地心城市,感觉一个苟延残喘了一千年的巨兽正在逐渐步入死亡。

  当我们来到核心区上空的时候。天空的投影设备也停止了运行,伴随着一阵响彻天地嗡嗡声,&#;处那湛蓝的天空闪烁起来,随后消失不见,露出的是灰黑色的金属顶棚这个避难所的真正面目,一个古老而陈旧的钢铁残骸。

  我们在核心区的主控制室找到了图拉佐事实上,是他把&#;的。

  足球场般宽阔的主控制室仍然&#;是避难所唯一还没有切断能源的地方,曾经最繁忙的地区现在也是人去楼空,所有操作终端都在自动运行,一个个投影画面正在顺次切换到待机状态,图拉佐就站在最中央的控制塔下,他听到身后传来声音,转过身对我们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声音很平静:“请稍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点工作。”

  我们在一旁静静等待,看着图拉&#;的所有设备,最后,他的手放在控制塔前的一个金属圆柱上,停顿了一下:“一千&#;启动了钥匙……”

  金属圆柱被旋转一周,缓缓拔出,从四面八方传来能量降频的嗡鸣,主控制室的灯光暗淡下来,一种橘红色的待机灯光代替了正常的照明,始终从地板下传来的微弱震动感也终于彻底停止。

  “现在它可以下班了,”图拉佐转过身来,举起手中的钥匙,“我可以带着这个么?权当是个纪念。这座避难所会在一个小时后熔毁,我能留下的只有这个了。”

  “当然,”我点点头,“你还有什么要收拾的&#;的一切本来就都不属于我们,我们占据这些东西太久,是时候清清白白离开了,”图拉佐慢慢吐出口气,来到&#;臂,“给我戴上锁链吧,抱歉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其实你用不上那东西,”浅浅忍不住嘀咕起来,“你又不会跑……我感觉怪怪的。”

  “戴上吧,我好受一点。另外,离开的时候……我希望见见外面的人。”

  这不是н管可能会引起一点骚动,但我们还是点头答应。

  传送到地表的坐标是在阿奴丽丽身边,在她身后已经聚集了上百名反抗组织成员,这是这一区域她能找到的所有战友。当我们和戴着束缚锁链的图拉佐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四周一片寂静。

  图拉佐抬头看着地表世界的天空,耸耸肩:“好久不见。”

  “导师……”一名反抗组织战士忍不住上前,似乎想做点什么,但图拉佐摆摆手阻止了他:“回去,你还有任务我也有。”他举起胳膊示意那道散发着微光的锁链:“这是我自愿的。”

  他轉過身去,背對著反抗組織的士兵,在他面前,是占據了大半視線的平民們,這些曾經的奴隸帶著訝異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帶著枷鎖的梅洛瓦人,隨後很多人想起了他們從反抗組織中聽說的事情,複雜的視線從四面八方襲來,其中有一些視線帶著友善,但也有充滿憤怒和敵意的注視,圖拉佐對此渾然不覺,他默默環視著這些傷痕累累的民眾,然後

  他跪了下去。

  缓慢而坚定,老人跪在初获自由的奴隶们面前,随后深深俯下上半身,戴着枷锁的双臂落在尘土上,额头紧贴着锁链,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陷入寂静。

  奴隶们和反抗组织的战士们都骚动起来,但让我感觉意外的是,上前将图拉佐扶起来的却是一直板着脸的潘多拉,她扶起老人,灰白色的眼睛没有焦点地落在对方身上:「走吧。”

  老人在这一刻终于如释重负,他带着发自内心的笑,看着手中的锁链:「现在,我终于自由了。”

  是的,自由在我们身后,是无数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奴隶,他们刚刚获得自由;在我们身旁,是带着枷锁准备前往帝国法庭的老人

  他也刚刚获得自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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