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隊的人不多,會提出異議的更是沒有。
於是在分別和兩個同伴商量過後,赫拉克勒斯便決定起航。
通往海眼的道路漫長而曲折,哪怕是曾經去過一次的俄琉斯也不敢保證能夠再次安然來去。
畢竟曾經的他們可以大方的路過信仰海神的國度,從中取得補給與援助,可現在,他們卻要繞開這些地方。
對於這一點,赫拉克勒斯也沒有反對。
哪怕他對諸神依舊抱有複雜的態度,但在神王厭惡普羅米修斯這一點上,他可沒有絲毫懷疑。
「嘖……所以這就是這艘『船』的動力源泉嗎?
『海鯨舟』的內部,幾人依次從入口處踏入其中。
與想像中的憋悶不同,隨著身後入口的閉合封閉,赫拉克勒斯感受不到任何不適的感覺。
和外界沒有差別,甚至空氣也依舊新鮮。
打量著內部的陳設,身爲『好學青年』的阿蒙更是第一個表達了疑惑。
「無論怎麼看,這都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熔爐而已。」
「所以你之前投入的所謂『元素結晶』,就是這個熔爐的燃料嗎?」
大約位於船體的中後側,一個形狀與熔爐類似的構造徑直襬放在半密閉的空間中。
只不過它的裡面既沒有火,也感受不到溫度與冰寒。
「關於鍊金術的知識,我其實並不怎麼了解,不過如果只是這個原始的『元素熔爐』,那我確實可以給你們解惑。」
「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先問你們一個問題。」
在熔爐前止步,聽著阿蒙的問題,俄琉斯不由感嘆命運的循環。
他曾經也是這麼問的,而現在,他又要把這個解釋轉述給新的船員了。
「衆所周知,神靈掌握神力,能夠改變萬物,影響規則。」
「他們能讓死物變成活物,能讓黃土變成綠洲,而巫師的源頭同樣與此相關。」
「傳聞最初的魔力正是魔網女神模仿神力而成,巫師以此調動元素,影響物質與精神。」
「可是問題來了,魔力或者神力,它們的本質究竟是物質的體現,還是靈性的迴環?」
「……應當是源自靈魂吧。」
略作思索,赫拉克勒斯答道。
「我聽說對巫師而言,冥想就是他們進階的方式之一。」
「所以相比起物質,還是靈魂更確切一些。」
「是嗎?」
微微點頭,俄琉斯不置可否。
曾經他也是這麼想的,然而這顯然不是真正的答案。
「如果魔力與元素的本質是靈性,那爲什麼他們能製造狂風,找來風雪,甚至是在沙漠中創造水,讓木頭在海洋中燃燒?」
「實際上,無論神力還是元素,它們都不是單純的物質或者靈性形成的,而是介乎於二者之間。」
「它們可以輕易的被其影響,也能在特定的條件下轉化成對應的存在。」
「……嗯,所以這個『元素熔爐』……」
對於俄琉斯的解釋,赫拉克勒斯和阿蒙表示理解
不過無論神力和魔力是什麼,又和他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這就是這臺熔爐的作用了。」
「它燃燒元素,進而改變它的形態。」
「將元素化作風,讓這密閉的船隻不需要上浮也能呼吸無礙;將元素化作水,供人飲用休息。」
「它也可以帶來單純的能量,以此推動輪盤旋轉,進而使海鯨舟在海底不斷前行。」
將原理娓娓道來,不過俄琉斯其實並不是很明白具體的內容。
比如他就至今不是很理解,究竟是水元素變成了水,還是它把四周的水以某種形式聚集過來了。
但這就已經是他知道的全部了,最多再加上一句聽來的猜想。
「這就是『元素熔爐』,當然,現在我們看到的只是一個原始版本。」
「據說真正的它不是這樣的,而是不只能讓元素變成物質,也能反過來將物質轉化爲元素,甚至讓元素迴歸更本質的能量態,讓它們能夠相互轉化的裝置。」
「到了那時候,水就是土,空氣就是星辰。」
「只要往裡面不斷灌入海水和泥土,就能帶來無盡的能量與物質。」
「……確實厲害,不過聽起來不像是已經實現的東西。如若不然,銀月城應該早就已經統治世界了。」
好學的年輕人隨口開了句玩笑,赫拉克勒斯也跟著點頭認可。
不過這一刻,阿蒙感覺自己對鍊金的興趣越來越大了。
等價交換,世間萬物最根本的規則。
能量與物質的隨意轉化,哪怕是神也只能做到部分,就算是做到的,也不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已。
至於模糊信息與物質能量的概念,那更是創世的力量。
以凡人的力量做到這一步,哪怕只是猜想,也足以令他感到驚訝了。
也不知道那個魔網女神究竟是什麼人物,還有鍊金術的發明者赫爾墨斯,更是非同一般……
「嘖。」
眼神微閃,作爲蒙村倖存者阿蒙,他只能對此感嘆一下。
但作爲星神阿蒙,他覺得自己還是能近距離了解一些更深入的原理的。
當然,赫爾墨斯可能危險了一點,雖然他現在沒有發現不妥,但自己也不忙著做什麼。
現在先把這邊的事情做好,至於另一邊,還是等力量恢復幾分後再考慮吧。
······
咔嗒……
嗡——
譁……
隨著卡扣的鬆動,巨大的箱體失去了與陸地的連接。
當被稱作『海鯨舟』的大船落入海里,原本稍顯沉寂的熔爐終於亮起微弱的光芒。 船體的內層上,一道道用於隔絕氣息的紋路開始生效,自此內外的能量徹底分離。
只有物質與物質間的傳動還在繼續,可以通過齒輪的傳導改變船隻的速度與前行的方向。
很快,船隻便運動起來。
它逐漸深入海底,在距離水面數百腕尺的地方前行。
沒有任何人能夠猜到,大海之下竟然有這樣一艘載著活人的船隻正在航行。
哪怕是往來的游魚,也只是把它當做了某種在海中移動的礁石。
而透過一層層鏡面反射過來的光,船內的成員更是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哪怕已經經歷過很多大事,赫拉克勒斯也對這種罕見的景象大感新奇。
然而新奇只是一時的,重複的東西終究只會讓人厭煩。
哪怕船體內的空氣依舊清新,食物與飲水也都足夠新鮮,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無聊終究是在所難免的。
古典時代的航海就是這樣,哪怕赫拉克勒斯的情況已遠遠好於同時代的其他人也不能免俗。
甚至哪怕他想找一個對手較量一下,在這大海深處也難以施行。
所幸他不是一個人,無論是安德的故事還是俄琉斯曾經旅行的趣聞都能緩解幾分無趣,這多少也是一些慰藉。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這一天,剛剛吃完早飯,身處房間內的大英雄突然聽到了一陣美妙的旋律。
無法用語言形容,更不知道它如何『美妙』。
但赫拉克勒斯知道,如果一定要用什麼去形容天籟,那大概就是隻有這一個可能了。
「俄琉斯,你聽到了嗎?」
高聲呼喊,可卻沒有得到絲毫迴應。
然而很快,赫拉克勒斯就找到了俄琉斯的位置。
寬敞的駕駛室內,俄琉斯正雙目茫然的向前邁步。
他的手微微擡起,而位置,正指向改變船隻方向的輪盤。
「俄琉斯,你怎麼了?」
眉頭微皺,大英雄大步上前。
他死死的按住俄琉斯探出的右手,可對方依舊沒有做出什麼迴應。
他的臉上只是漸漸由茫然變成微笑,像是看到了什麼美好的景象……就在這一刻,一道聲音從赫拉克勒斯的身後傳來。
「讓我來吧,力大無窮的英雄。」
「很多時候,蠻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笑著開口,阿蒙嘴角掛著微笑。
他的手上捏著一根項鍊,上面閃爍著微弱的星光。
「阿蒙,你知道俄琉斯是怎麼了嗎?」
「他被迷惑了,這是一種精神上的迷惑,可很有意思的是,它並不依靠神秘力量來完成。」
上前幾步,阿蒙將項鍊掛在俄琉斯的脖頸間。
很快,上面的星光就開始閃爍不定。
「這種力量由歌聲傳遞,可卻不是由力量導致了歌聲的不凡,而是這種歌謠本身就蘊含著力量。」
「所以這艘船的防禦並沒能起效——當然,也可能是他並不瞭解這艘船真正的能力也說不定。」
「當然,這並不難以解決,因爲我有蒙村的長輩留下的寶物。就像它能夠幫助我們出入毒沼一樣,這種歌聲也無法奈何它……」
「——瞧,他醒了。」
話音落下,赫拉克勒斯便看到俄琉斯的目光漸漸恢復清明。
然而還不待他發問,宛如大夢初醒的俄琉斯便驚疑的喊出了一個陌生的詞彙。
「海妖,是海妖!」
「什麼?」
「呼——我是說海妖,一種以歌聲迷惑過往船隻的妖魔。」
深吸一口氣,俄琉斯漸漸冷靜下來。
他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情況,然後帶著幾分歉意的解釋道:「海妖,沒人知道它們的來歷。」
「自從提豐之劫後不久,她們的傳說就在大海上流傳。」
「據說她們用歌聲迷惑來往船隻的成員,引導他們撞上礁石和巨浪。」
「可按道理來說,她們不該出現在這裡。」
有些疑惑,俄琉斯繼續解釋道:「我遇見過她們,就在曾經的航線上。」
「然而那時也許是因爲神靈的庇護,她們並沒能做到什麼,我們一船人最終無人遇險……可這次我明明換了一條航道,爲什麼還會遇到海妖的族羣?」
「也許是遷徙,也許只是運氣,不管爲什麼,我們終究遇到了。」
平靜開口,既然已經瞭解了情況,大英雄也就不再急迫。
耳畔的歌聲依舊美妙,但他只覺得噁心。
果然,無論走到哪裡,都少不了害人的妖魔。
「先不急著離開,待我上去看看。」
神色冷峻,赫拉克勒斯隨手拾起帶上船隻的鐵棒。
「既然她們想要找我,那我就過去看一看好了。」
「如果真像你所說……」
雖然這次沒有神來給他試煉,但大英雄不打算置若罔聞。
如果沒遇見也就罷了,既然遇見了,那他就不會放過這些所謂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