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星核與拔劍
蓬托諾里斯之海上，雷霆炸響。
厚重的雲層積聚起來，狂風在海面上肆虐。零星的過往船隻幾乎在瞬間支離破碎，化作風暴中微不足道的一點塵埃。
而伴隨著海床巨震的，則是一道宛若巨人嘶吼的聲音在大海上迴蕩。
「宙斯，你還在等什麼，你不是神王嗎？」
轟隆隆——
嘩——
雷霆炸響，暴雨傾盆。
原本因為眾神的聚會而萬里無雲的蓬托諾里斯之海就如同宙斯的心情那樣，於轉瞬間變得洶湧澎湃。
下一刻，一道銀蛇划過雲層，從天空擊向大海。
它似乎在追逐著什麼東西，一路向下，沒有絲毫的遲疑。
蓋亞是大地，天空與大地相對立，而海是地的凹面，山是地的凸起。所以山峰可以支撐天空大海的底部，則和大陸一同聯通著幽冥。
站在雅典城外一處高高的尖塔上，當透過雙筒鏡面看到電光撞向海床，赫爾墨斯基本可以確定，神王恐怕是進入了冥界之中。
他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但看到這一幕，赫爾墨斯基本能猜到那裡即將發生什麼。
「呵——果然是這樣，一點都不一樣。」
「我就知道，那個牧羊人帕里斯根本起不到一點作用。」
長吐一口氣，猴版『重生者』赫爾墨斯將眼睛從雙筒鏡面的一端移開，摩挲了一下自己造出來的觀察工具。
看起來很符合物理結構與曲線，它的造型也不顯得突兀，因為作為此世鍊金術的開創者與發揚者，赫爾墨斯自然是知道透鏡原理的。
但這個看起來像望遠鏡，用起來像望遠鏡，結構也像是望遠鏡的東西實際上卻並不能望遠——或者說，它至少不是個靠著光學原理生效的東西。
它更應該被稱作神話時代的北斗衛星導航系統，而這個望遠鏡一樣的東西就是收發信號的裝置。
隕星中掉落的星核被打磨成鏡片，在神秘學的作用下與天空中的星辰產生聯繫。於是星光便化作了赫爾墨斯的眼睛和耳朵，讓他能夠看到遙遠的大海彼端。
這就是為什麼諸神在真正密談的時候總喜歡釋放力量把自己包裹起來，因為在神話世界，沒人知道有多少種在距離外偷窺的手段。
「收起來吧。」
啪——
隨手打了個響指，話音落下，一個隱形的魔法僕役當即上前將裝置收回。
天空上烏雲滾滾，就好像遠方的天象影響到了雅典。當然，赫爾墨斯知道這只是個錯覺。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金蘋果之宴的結果已經塵埃落定。或者說，自得知了神王的祭司前來雅典請求舉辦大會開始，赫爾墨斯就已經認清了現實。
要知道，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根據自己曾經的『記憶』提前找到了俊美的牧羊人帕里斯，並施加了種種潛移默化的影響。可直到現在，哪怕忒提斯的婚禮已經發生了變故，那個凡人依舊還在放羊。
沒人注意他更沒人邀請他去為金蘋果選擇主人。或許他將來依舊有機會成為特洛伊王子，但至少此刻，他還居住在伊德山的松林內，與自己的妻子一同生活。
於是赫爾墨斯不知道第多少次確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他來自後世的記憶並沒有什麼用處，哪怕他本人曾經就是金蘋果事件的親歷者，可如今發生的事卻沒有一件能與之對應上。
索性他自己也是這樣，相比起曾經的那個他，現在他已經找到了新的方向。
咚咚咚——
「老師，您找我？」
「是的……所羅門，雖然你剛從邁錫尼回來，但我已經有些等不及了。此行收穫如何，我要的東西準備的怎麼樣了？」
輕輕揮手，連通高塔頂層平台的大門應聲而開。看著走進來的學徒，赫爾墨斯還是很滿意的。
身著深色兜帽長袍，手上帶著翡翠之環標誌性的鍊金戒指。這是一個在凡人中天賦卓絕的年輕人，從很多年前起就跟在他的身邊了。
再優秀的鍊金師也需要助手，而在這一點上，所羅門一直都做的相當不錯。
「老師，在邁錫尼的王宮中，我又找到了四十九枚星核，不過還需要您過目才能知道是否符合要求……那些已經合格的星核現在有五十六塊，都被存放進了您要求的密庫……我們還在高價從各國收集星核，雅典的貴族也一貫的支持我們。」
「不過因為您加快行動的命令，我們在收購的價格上大大提高，以至於最近支出的財富已經有些超出了預算不止一籌……按照現在的速度，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很快就沒有資金了。」
聲音從兜帽下傳來，黑髮英俊的年輕人沉聲開口。
沒有抬頭，繼續看著腳尖前面的地面，所羅門接著說起了當下的麻煩。
「鍊金產品的外銷受到了抵制……不少教會強制扣押了流入外邦的製品，宣稱這些造物違禁。海上的航線雖然被國王打開，可銀月城一帶本就不缺少魔法造物，在迷鎖覆蓋的範圍內，他們甚至根本用不上鍊金產品。按照目前的財政情況，哪怕將信用欠款計算進去，我們也最多還能堅持半年。」
「……我知道了，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繼續收購就好。」
根本沒有在意後面那一大串內容，赫爾墨斯直接做出決定。
在這個人神混居，錢財能買到超凡材料的年代，他根本不在意花費的多少。不過這一回，一貫對赫爾墨斯的要求不曾提出異議的所羅門卻破天荒的抬起頭，問出了一個存在心中很久的疑惑。「老師，其實按照您的挑選比例，只有極其稀少的星核才在我們的收購範圍。如果我們有辦法鑑別這其中的差別的話——」
「你做不到的。」微微搖頭，赫爾墨斯拒絕道：「只有我才能分辨其中的不同。」
「……我明白了，老師，是我多言了。」
彎腰致歉，然而赫爾墨斯只是擺了擺手，示意無妨。
很快，兩人又討論了一些最近的事務，以及解答所羅門在實驗和冥想中遇到的麻煩。
當一切結束年輕的所羅門最後看了一眼自己名滿天下的老師，然後在離開前將金屬大門閉合。很快，這座高塔的頂端便又只剩下了赫爾墨斯一個人。
而當門框的輕微的撞擊聲響起，赫爾墨斯也不再保持為人師表的模樣。這位從虛幻世界逃離出來的前旅行與偷盜之神微微嘆了口氣，隨意的趴在圍欄上，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
「這個速度還是太慢了啊，真是麻煩，距離我要的最少數量還差了不少……」
雖然嚴格的說，搜集的進度其實已經不慢了，畢竟赫爾墨斯很清楚，他收集的其實不是什麼星核，而是一些更珍貴的東西，但人總是不知道滿足的。
然而進度目前已經沒法加快，大批量的收購已經讓一些不明所以的人都捂住口袋，不打算再賣出去。
其實就像所羅門所說，如果他擁有辨別那些星核符合要求的能力，那整個收集的過程只會更快更准。可赫爾墨斯很清楚，他說只有自己能辨認出這些東西與尋常星核的差別並非是因為敝帚自珍什麼的，是因為這本就不是什麼特殊的技術或魔法，而是神或曾經的神所具有的基本能力。
一個神，能認出另一個神，這沒什麼可奇怪的。這沒法教，至少赫爾墨斯現在還沒有這個能力。
「……實在不行，我也只好做回老本行了，不快點搞定這些事情，我真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嗯，阿波羅現在是太陽神，他手上的數量應該不會少……嘖，曾經我偷過他的牛，現在倒是還與時俱進了。」
撇了撇嘴，著名的小偷之神想到了自己在虛幻世界裡的經歷。當時還襁褓中的他就發揮了主觀能動性，偷取了凡人獻給阿波羅的祭品，結果來到真實世界，他的第一單好像又要在阿波羅的身上開張了。
只能說他們也真是緣分不淺，赫爾墨斯暗暗決定，要是真的這麼做了，他一定給阿波羅留下一份禮物。
講道理，除了卡俄斯諸神都有的情感問題外，赫爾墨斯還挺欣賞他的。
「那就這樣吧，為了安全。」
裝模作樣的打了打氣，不過赫爾墨斯這句話還是挺真心實意的。
他做這一切不是為了什麼野心，至少目前為止，都只是為了安全而已。畢竟自從被那個大手連帶著整個虛幻世界捏成餡餅以來，他就一直有點缺乏安全感。
······
蓬托諾里斯之海，赫爾墨斯剛剛還在觀察的地方。
轟——
隨著一道雷鳴炸響，神王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只留金座空懸。
「波塞冬，你亂說什麼？」
面色焦急，赫斯提亞已經有些憤怒了。
但面對長姐的訓斥，之前婚宴上有些安靜的波塞冬卻比她更憤怒。
「啊，我的姐姐，我聽從你的安排勸告，無視宙斯違背自己曾經的諾言，跑到大海上來安排婚禮，我覺得我已經夠克制了。但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的朋友們居然早就找到了另外的下家，只有我什麼也不知道！」
「怎麼，我讓宙斯去了解一下那位陌生而強大的神明不應該嗎？還是說直到在大海上上演又一場提豐之災，你才會感到滿意？！」
「我——」
一時無言，赫斯提亞知道他們雙方都沒錯，問題只在於場合和立場。
對于波塞冬而言，他並不像宙斯那樣擁有一整個神系做幫襯，他唯一的手下就是自紀元交替後圍攏在身周的原始海神一系。
宙斯因為預言強行插手忒提斯的婚姻一事本就讓波塞冬警惕，他覺得這是神王終於瞄上了大海的權利，所以在之前的婚禮上他始終一言不發，任由厭煩的海後安菲特里忒參與金蘋果的爭奪。
結果現在看，他似乎還是想到簡單了，宙斯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原來原始海神一系居然暗自聯繫上了其他的存在。
站在神庭的立場上，這其實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問題，身為主神的生命女神不也曾經是黑暗之主的手下。但對于波塞冬而言，這無疑無法容忍。
所以他要讓宙斯去解決這個問題，當著眾神的面，宙斯也的確去了。可在赫斯提亞的眼中神王此刻萬萬不該離開。
而就像她想的那樣，下一刻，天后赫拉一聲冷笑。她根本沒有關注波塞冬和宙斯，而是伸手虛空一握，【雷霆之箭】直接出現在她的掌中。
作為與神王互相分享了權利的天后，她是當世唯二能召喚這柄神器的神靈。而神器在手，感覺著那強大無匹的力量，赫拉猛的向前一擲。
【雷霆之箭】破空而出，直指阿爾忒彌斯和刻托。
前者的力量遠不及赫拉，而失去了九獄之主寄宿在身上的少許力量，刻托同樣不可能擋下這一擊。
方才金蘋果的抉擇好像已經淪為廢紙，赫拉的舉動無疑證明了她要用武力來解決問題。神器的軌跡在阿爾忒彌斯的眼中倒映而出，女神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但她還是微微咬牙，引弓搭箭。
然後下一刻，當世唯一反過來克制雷霆的盾牌，就這樣擋在了兩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