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潘多拉和奧丁之眼

  一個雕塑,一個女性的雕塑。她精美絕倫,就像一個真正的活物一樣,當她被擺在大殿中央的時候,諸神都不由為之傾倒。

  「這是.」

  敏銳的察覺了這座雕像的不同,赫拉感到了權柄的觸動。

  宙斯沒和他說過這個所謂的禮物,她事先也不知道這個雕塑的存在,假如她真是雕塑的話。

  作為司掌【生育】的神明,天后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類似的力量。如果不出意外,那就是繁衍,是新生命的源頭。

  而一個死物,是不應該有這種力量存在的。

  「她就是我準備的禮物,我讓獨眼巨人們對她精雕細琢,讓我們的新朋友,愛與美的化身賜給她絕世的美貌。而我,則賦予了她美好的心靈——對一切都懷有探究與學習的欲望,我想這不是什麼壞事,對吧。」

  面上露出笑容,宙斯看向在座的眾神。

  「普羅米修斯創造了男人,那我們將在今天創造女人。而你,厄庇墨透斯,你將是這一切的起始。」

  「你將親自將她喚醒,然後在我和赫拉的見證下,和她結為夫妻。」

  「冥王陛下呢,我們是否需要等等他?」

  有了第一個,剩下的諸神也紛紛送上自己獨特的禮物。

  可就在他伸出手的時候,宙斯的面色突然一變。

  微微搖頭,宙斯已經按下了之前的不適。

  「現在,就由伱自己給予你未來的妻子生命吧。她因你而生,也將是你的另一半。」

  一語雙關,天后率先對少女雕像做下賜福。

  總之,後覺的愚者似乎對此很滿意,他微微彎腰,向神王致謝。

  「這倒不必了。」

  「這是冥王送給你們的禮物,冥府的諸神都有出力,它能吸走一切靠近你們的災厄與不幸,不過冥王特意叮囑過了,你們一定不要打開這個蓋子。」

  「哈迪斯雖然沒有親自前來,卻也早已對造人的功臣心懷感激。他和冥府的眾神一起打造了一件寶物,就讓它作為你們婚姻的賀禮吧。」

  清澈的眼睛注視了手中的陶罐一眼,厄庇墨透斯恭敬應道。

  把一個造物賜給神靈為妻,這其實算不上獎勵,可考慮到厄庇墨透斯和他的哥哥向來喜歡和人類在一起,這似乎也算不上侮辱。

  「你是誰,我是誰,他們又是誰?」

  最後,當每個神都給出了自己的祝福,神王也準備再額外給她一份恩賜——智慧。因為他發現,過人的智慧也許未必是好事,它反而會滋生自大與狂妄。

  「怎麼了?」

  就在剛剛,她在宙斯的身上感受到了很奇怪的氣息,就像是自己的姐姐懷孕的時候那樣。

  新生的她眨著明亮的大眼睛,她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神明,說出了自己的第一句話:

  和宙斯對視了一下,儘管赫拉對他之前的隱瞞很不滿,但她還是沒有說什麼。

  德墨忒爾將她的女兒生下後,藏在了一處無名的山谷中,讓她在那裡長大,而非前來奧林匹斯。赫拉知道對方是在防備自己,可她一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說完,宙斯的手中出現了一個精美華麗的陶罐,上面蓋著銅製的頂蓋,鑲嵌著華麗的寶石。

  宙斯在今天前居然就私下和阿芙洛狄忒說過這件事了,這才是赫拉真正在意的事情。儘管她很自信自己的美貌,可對方是愛與美的化身。

  「不然,他可能就要來收取額外的報酬了。」

  就像過去的每一次那樣,哈迪斯沒有到來奧林匹斯,他還孤身待在冥土中。

  「我祝福她的婚姻堅貞美滿,永遠不會遭到背叛。」

  微微一笑,宙斯伸手示意。

  「.沒什麼,我只是有點頭疼。」

  眾神完成了賜福,然而像是注意到了什麼,有神明出聲提醒道。

  注意到了身邊人的不對,赫拉不由出言問道。

  點點頭,宙斯當先看向了自己的姐姐,也是自己的妻子。

  如果作為司掌生育的神,連自己最親密的兩個人所誕下的子女都不知道,那也太可笑了一點。只是鑑於那只是個弱小的女神,她也就故作不知罷了。

  「.遵命,陛下。」

  皮膚變得紅潤而有血色,心跳聲開始響起,最後,當她的眼睛靈動起來,她徹底獲得了生命。

  「你滿意就好,那麼,誰先來?」

  勉強一笑,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宙斯收回了手。在場的諸神沒有在意這點小插曲,只有赫拉的面色有些孤疑。

  「感謝您的禮物,陛下。」

  是的,一個罐子而非盒子,這才是它本來的面貌。只是在後世的傳播與翻譯中,它的形象漸漸發生了改變。右手將之託起,宙斯將它遞給厄庇墨透斯。

  德墨忒爾給了她青春活力,所過的地方鮮花盛開;赫斯提亞給了她庇護與溫暖,從此世上少有能傷害她的事物;真身沒有到來的海皇也給用權柄給了她不同的恩賜,他令她在水面上如履平地,可讓波濤止息。

  不提自身的容貌,單憑阿芙洛狄忒伴生的神器腰帶,就能讓佩戴者成為所有雄性目光的焦點,赫拉可不希望宙斯什麼時候又多出了個孩子來。

  畢竟神王一貫如此,至少這個雕塑不是給他自己準備的。只是感受著阿芙洛狄忒的祝福,赫拉不由對那位女神升起了警惕之心。

  今天的一切該結束了,他走近那個立在地上的雕塑。

  割開手掌,厄庇墨透斯讓自己的血沾染石像,肉眼可見的,這個少女漸漸由一件死物獲得了生機。

  「你是潘多拉,『具備一切天賦的女人』。我是厄庇墨透斯,你的造主,也是你未來的丈夫;而他們是諸神,是這個世界的主人。」

  美神的祝福更徹底的生效了,看著面前的少女,厄庇墨透斯都不禁心動了一瞬間。面對少女的疑問,他耐心解答道。

  「那你為什麼要創造我?」

  潘多拉繼續問道。

  「因為我的哥哥和我造了人,而現在還應該有女人。你是第一個女人,也將是我的妻子。」

  摩挲了一下手中的陶罐,厄庇墨透斯將它遞給潘多拉。

  「眾神把一切祝福給了你,只有冥王的那份化作了這個陶罐。現在,我把它也交給你,作為這一切的見證。」

  說完,厄庇墨透斯轉過身。有著這麼一位美麗的妻子,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您還有什麼吩咐嗎,陛下?」

  「沒有,享受你們的新婚吧。」

  如果排除之前那賦予失敗的智慧,今天的一切都讓宙斯很滿意。他揮了揮手,示意厄庇墨透斯可以離開了。

  他並非真的『感謝』這個愚者的『功勞』,自然也沒有多說的意思。

  「那我們就——」

  「等等——」

  正準備離開,然而下一刻,一道清冷的女聲從奧林匹斯山外傳來。

  眾神為之矚目,因為隨著聲音而來的,還有來者不加掩飾的強大力量。

  眾神相互對視,最終他們看向王座上的神王,而此時宙斯已經站起身,嚴肅的看向大殿的門口。

  「歡迎,尊貴的冥月女神,不知道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神王的力量同樣毫不掩飾的釋放了出去,奧林匹斯終究是他的主場。宙斯輕易消弭了來者的氣勢,不過他並沒有針鋒相對,而是一觸即收。

  「尊奉主的意志,我來給她送一件禮物。」

  人未至,聲先到。當身穿紫裙的萊安娜走進大殿,在場的諸神都不由鄭重以待。

  不僅是因為她本身的力量,更因為之前與冥王的衝突發生後,奧林匹斯已經重新認識了這位女神,她此刻是代表著一位堪比地母的存在而來。

  曾經地母的使者莫安達僅僅是一個寧芙仙子,尚且得到了先代神王與天后的接待,又何況是面前的冥月女神。無論心思如何,眾神都要對她的到來表示歡迎。

  「哦,沒想到只是這樣一件小事,居然驚動了靈界之主。」

  右手無意識的握住扶手,宙斯心下緊繃,面上卻露出開懷的笑容。

  「這是潘多拉的榮幸,能夠獲得靈界的眷顧,必將讓她銘記終生。」······

  雖然潘多拉是事件的主角,但其實沒人真的把她放在眼裡。她是個工具,是個精緻的玩偶,但唯獨不是被諸神平等以待的存在,就連站在她身旁的未來丈夫也是這麼想的。

  在一瞬間的心動後,厄庇墨透斯很快就屏除了這種影響。美神的祝福到底不是她本人,在有心警惕的情況下,還是可以隔絕的。

  相比之下,看著邁步走進大殿的萊安娜,她才是此刻大殿的主角。這個自己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存在,他曾經猜測過對方的身份,卻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和對方再見。

  他記得上次在萊安娜的身旁還有一個存在,只是此時回想起來,厄庇墨透斯卻悚然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對另一人的任何記憶。

  他記得雙方的對話,可卻不記得除此之外對方的任何特徵。

  「你是叫厄庇墨透斯是吧,她是來做什麼的?」

  小聲詢問道,潘多拉注意到,萊安娜好像正在看著她。

  不過她並不害怕,因為剛剛出生的她還不知道恐懼,而諸神給她的祝福,又讓她覺得這世上沒什麼可怕的事情。

  「.她也是來送你禮物的神明,你等著就好。」

  隨口應付了一下身旁的女人,厄庇墨透斯不由猜測起萊安娜的目的。

  神王想要破壞他們兄弟在人類間的形象,甚至是借他之手給出清洗人間的理由,這些後覺者都可以理解。可這位不請自來的女神是為了什麼,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就像普羅米修斯總愛自信的對未來加以判斷那樣,厄庇墨透斯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對過去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的感覺。

  「你就是潘多拉。」

  疑問的句式,肯定的語氣,在和宙斯道明來意之後,萊安娜沒有和任何神明多說,而是直接看向了此行的目標。

  這多少有些目中無人的行為讓不少神明有些皺眉,但對方也沒有真的做出什麼事情,所以他們只得沉默不語。

  「我是。」

  高高的抬起頭,潘多拉看著面前的黑髮女神,肯定的說道。

  「很好。」

  點點頭,萊安娜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讓萊恩遠在外界還要送出一件禮物,可她只要照做就好了。

  伸出手,一顆明滅不定的虛幻星辰出現在萊安娜的掌中。她觀察了一下潘多拉,目光最終落在了她手中舉著的陶罐身上。

  「萊安娜殿下,這是我的兄弟送來的贈禮,他曾經叮囑過,最好不要打開它。」

  眼角一跳,宙斯出言提醒道。

  「無妨。」

  輕輕搖頭,萊安娜看出來這個陶罐內所藏的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可這和她沒有什麼關係。她只是伸手輕輕一指,那枚虛幻的星就透過罐壁,沒入其中。

  冥王留下的封鎖如同不存在那般,在她調用的時空之力面前被輕鬆穿過。

  「這是什麼?」

  瞪大眼睛,潘多拉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可她還記得神王所說的,這個罐子不能被打開。可現在,面前這個女神送她的禮物卻進入了陶罐裡面。

  「它沒有名字,如果一定要說的話.」

  斟酌了一下用詞,萊安娜緩緩說道:

  「在它的面前,這個世界上將不再存在『絕對』,也不再有『不可能』存在。」

  潘多拉有些驚喜,她想要接過陶罐,可比她先一步的,是站在他一邊的厄庇墨透斯。

  下意識的握住半空中的陶罐,但隨即又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厄庇墨透斯好像只是在替自己未來的妻子代勞,他馬上將這件禮物交回到了潘多拉的手中。

  「它對一切都有效嗎,無論是誰拿著它,都能在既定的軌跡中走出不一樣的結果?」

  像是不經意的提問,厄庇墨透斯說道。

  「當然不。」

  微微搖頭,萊安娜注意到了四周諸神瞬間火熱起來的目光。然而這是主給出的禮物,又怎麼可能被別人私自占有。

  「只有人類能使用它。」萊安娜淡淡的說道:「當它還在陶罐中的時候,擁有它的人類將獨享這份殊榮,但僅限於人類。」

  「這是主給他造物的恩賜,沒有任何神可以私自占有它。」

  「那如果諸神中有誰拿到了它,然後讓人類使用呢?」

  好像只是單純的好奇,宙斯開口詢問道。

  「『試圖愚弄命運的,必被命運所愚弄』,這是主的原話。」

  「如果你們不信,倒是可以試試。」

  不是每個神都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的,萊安娜就能看到,有些神明似乎就對此依然抱有想法。

  她也不打算阻止,因為萊恩說過,沒有靈界力量支持的情況下,其他人想要撼動命運,那只會自食其果。

  「收好它,它最終的歸屬,只取決於你本人。」

  最後對著潘多拉說了一句,這同樣是萊恩交代的內容。萊安娜轉過身,向著大殿之外走去。

  「真是沒有禮貌。」

  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直到萊安娜離開大殿,有神明突然說道。

  「我也不怎麼喜歡她看我們的眼神。」

  德墨忒爾也說道,那種目光她很熟悉,就像她行走在人間時看待凡物的眼光一樣。

  「好了,到此為止吧,這是屬於潘多拉的禮物。」

  出言制止了眾神的議論,並暗中警告了一下對那個陶罐起了心思的神明。雖然他也動了心,可現在對方還有任務要完成。

  「回到你來的地方去吧,厄庇墨透斯,和你的妻子一起,讓人類走回正軌。」

  「我會的,陛下。」

  彎腰行禮,厄庇墨透斯一把拉過還有些懵懂的潘多拉,也跟著向殿外走去。

  他能感覺到,當他們離開的時候,背後眾多盯在潘多拉手中之物上的火熱目光。可在他們二人完成神王的計劃前,所有問題都會被宙斯攔下來,而在完成了計劃之後.

  每一份『禮物』都會被放出來的,無論是那些冥王給他的,還是冥月女神送來的。厄庇墨透斯保證,所有關注著這一切的神明,都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

  「先覺者和後覺者,他們好像都很喜歡在規則的框架內搞些小聰明。」

  亂石,絕壁,荒林,入目所及,就是九大國度中約頓海姆中的景色。

  不過這倒不是未知的災難導致的,因為這裡本就如此。

  作為山巨人與霜巨人的家園,約頓海姆的環境相當惡劣,可這對巨人們來說也算不上什麼。這些力量強大,可以和神族征戰的存在們棲息在這裡,就像人類生活在平原上一樣。

  「先覺和後覺,你是在說什麼其他神明嗎?」

  懸浮在一旁的密米爾同樣注視著這座自己曾經的家園,卻更加在意萊恩說起的兩個稱呼。

  「是的,他們一個被眾神認為智慧過人,是先覺的智者。一個被認為天真愚昧,是後覺的愚者。」

  點點頭,萊恩倒也不介意和密米爾說些卡俄斯世界的事情。

  畢竟對方是跑不了的,萊恩也沒打算放對方離開。

  「聽著有些像我和海尼爾,我們一起被當做人質,然而只有我被砍下頭顱,送回了阿斯加德。由此可見,單純的聰明才智未必是什麼好事。」

  「也許吧,不過我倒覺得,他們也好,你也罷,都不夠智慧。」

  「我一直認為,聰明和智慧其實並不能畫等號。可我見過的每個所謂的智慧之神,似乎都只擁有前者,這也讓我不禁有點懷疑。」

  將注意力從卡俄斯收回,萊恩看向一旁的密米爾。

  「指路吧,那個曾經以你為名的智慧之泉,它也在世界樹的根系下面嗎?」

  「是的,不僅如此,那裡還有著一個我也不知道還是否存在的東西。」

  雖然萊恩好像對他的『智慧』並不認可,但密米爾也不怎麼生氣。他只是發出瘮人的笑聲,蒼老的臉龐上露出追憶。

  「九夜吊在狂風飄搖的樹上,身受長矛刺傷;我被當作奧丁的祭品,自己獻祭給自己,在無人知曉的大樹上。沒有麵包充飢,沒有滴水解渴。我往下看,拾取盧恩文字,邊拾邊喊,由樹上掉落。」

  「他獻祭了自己的眼,萊恩閣下,而那枚掉落的眼球,就在智慧之泉的泉底,至今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