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舒斐遇見秦朝的前一天,剛和相戀一年半的男朋友分手。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男朋友是富二代,斯文俊秀溫柔體貼,有著體面家庭培養出的孩子該具備的一切優點。
要說哪裡遺憾,就遺憾於只是二代,而且還是父母雙全的二代,掌握不了家中公司的命脈,也掌握不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我很難過。」
談分手時,男朋友在餐廳里真摯地說,「我不敢想像沒有你的日子該如何生活。」
舒斐挑眉,咬破一顆小番茄。
酸甜的汁水在唇齒間蔓延開來,被她囫圇咽了下去。
男朋友握緊雙手,痛苦萬分:「相信我,分手的原因錯不在你。
是我父母對你抱有偏見,而我無法改變他們的觀念。」
舒斐憐憫看向他盤中冷掉的牛排,贊同地回道:「我也覺得錯不在我。」
那麼錯在哪裡呢?
可能在於她的家庭吧,舒斐想。
一個二線城市家庭,兩位兢兢業業大半輩子的國企員工,培養出一位還算優秀的女兒。
這種在大城市裡司空見慣的故事,在遇到談婚論嫁的重要時刻,就變成被人拿來評估的砝碼,減去一點,再減去一點,最後天秤陡然歪掉,告訴她「你配不上我們的兒子」。
她見過男朋友那對尊貴的父母,上位者慣有的傲慢隱藏在表面的禮貌之下,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隻蚊子,需要隨時提防她撲上來吸血。
「這種感覺太痛苦了,你明白嗎?
我明明深愛著你,卻不得不和你分開……」
男朋友還在扮演生活所迫的無辜形象,將懊惱與悲憤都裝進眼睛裡,看著她深情告白,「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女人,從前是,未來也是。」
舒斐不想看他表演了,她放下餐具,語氣誠懇:「但我相信,你不會是我見過最好的男人。」
「……?」
「我想最好的男人,至少不會在被父母切斷經濟來源的前提下,還約女朋友來高級餐廳談分手。」
舒斐拿起價值幾千的帳單,打了個響指叫來服務生,同時詢問已經是前男友的某人:「需要幫你叫杯牛奶打包嗎,babyboy?」
離開餐廳,舒斐沒有急於回家。
她踩著高跟鞋去了附近的商場,徑直走進一家奢侈品門店,讓相熟的SA把她預訂的包拿出來。
等待取包時她又看中一款絲巾,系上後顯得脖頸格外修長,便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刷卡買下。
開車回到公寓,舒斐把新買的東西裝進衣帽間,站在鏡子前審視自己。
按照當下流行的審美標準來說,鏡中的女人實在算不上美女,眼睛過於狹長,眼尾帶著幾分凌厲的氣勢上揚而去,像在深凹的眼窩邊角嵌入一柄銳利的刀鋒。
與人對視時,如果不刻意保持笑容,會有一種天然的壓迫感。
還在讀書的時候,舒斐為自己的長相苦惱過。
她羨慕那些長相甜美又溫柔的女孩,她們能夠將女性的優勢應用到極致,但凡有任何不想解決的問題,只要笑一笑,所有難關便迎刃而解。
不像她,天生一副「萬事由我自己擔」的模樣,稍微表現出柔弱的情緒,就會被人懷疑她在裝腔作勢。
如今舒斐早就過了被外貌困擾的年齡,也習慣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萬年擺出一張冷血無情的魔王臉,應對一些讓她歡喜或煩惱的事。
雖然分手確實讓她整個人都有些低氣壓,讓她很想約上朋友出去借酒消愁,但考慮到明天還要陪曾楷文出席一場專題講座,舒斐最終還是決定去做個瑜伽然後洗澡睡覺。
畢竟天大地大,工作最大。
——
那時遠在南江的鳥鳴澗工作組尚未成立,舒斐的身份是曾楷文的助理,負責替他打理一切繁瑣雜事,其中便包括講座開始前的準備工作確認。
這次講座是應燕都某所大學的邀請展開,舒斐提前一小時抵達了學校報告廳。
時間還早,現場只有一名教職員工正在指揮學生們布置會場。
舒斐站在門邊,對著手機確認流程,聊到一半聽見身後有人說:「麻煩讓一讓。」
她回過頭,只看見一個男生的下巴。
視線再往上移,撞上一雙帶笑的狗狗眼。
舒斐退後幾步,接著聽見對方說:「謝謝姐姐。」
報告廳緊鄰走廊,光線耀眼地落下來,在空氣中盪起一圈一圈的金邊。
男生穿著白色的校T,搭條寬鬆的黑色運動褲,褲管下露出的腳踝線條精緻,彰顯出年輕的力量與青澀感。
他和另外一名男生搬著張會議桌進去,彎腰放下會議桌時,T恤下擺拉扯上去,腰很窄,皮膚在陽光下奶白奶白的。
看起來很乖的一個弟弟。
但也就這樣而已。
舒斐收回目光,見陸續有學生從門口出入,就退到角落的位置站好。
她有點口渴,下意識抿了抿嘴唇。
剛才那個男生不知從哪裡拿來瓶礦泉水遞給她。
「謝謝。」
舒斐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口。
另一邊布置會場的女生見狀,放軟了嗓音喊:「秦朝,還有水嗎?」
「沒有了。」
秦朝攤開雙手,「這是我在樓下買的,就那一瓶。」
「講台那邊應該有,幫我拿好不好。」
「自己去拿,我沒空。」
女生跺了下腳,在同伴的揶揄聲中哀怨地看了舒斐一眼。
好像她手裡拿的不是礦泉水,而是一顆被摔得粉碎的少女心。
舒斐嗤笑一聲,把礦泉水放到旁邊的窗台。
年輕小朋友直白起來夠傷人,寧願讓春心萌動的女孩子看見他給素不相識的人送水,都不願意多走幾步,拿瓶水安撫她大庭廣眾之下的自尊心。
「還有事嗎?」
舒斐淡聲問。
秦朝沖她笑了笑:「沒事了,謝謝姐姐。」
舒斐便沒再管他。
等到手機傳來曾楷文的司機的消息,就下樓去迎接她的老闆。
秦朝留在會議廳內繼續幫忙,把簽到冊和筆都準備好後,他抬眼看見窗台那瓶被留下的礦泉水,無所謂地聳聳肩,過去把它扔進了垃圾桶。
講座開始後,秦朝坐在最後一排,聽台上那位叫曾楷文的先生侃侃而談。
他聽得心不在焉,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筆,視線不時望向第一排那個高鼻深眼的女人。
他昨晚在打工的餐廳見過她。
聽同事說,是來和男朋友分手,而且帳單還是由她付的。
秦朝對此不感興趣,真正讓他感到好玩的,是舒斐走後,他在旁邊那張桌收拾時,聽到她的前男友跟人打電話。
「她居然諷刺我還沒斷奶。
我聽見那句話的瞬間有多崩潰你知道嗎,我們戀愛一年半,難道我沒有付出過感情?
難道要逼得我跟家裡決裂,走上跟她一樣替人打工的路,才叫真的愛她嗎?」
秦朝把幾個餐盤重疊在一起,面無表情地想:哦,又是一個豪門狗血的故事。
「你說得對,她或許一直看不起我。
可她自己好得到哪裡去?
一個沒背景的外地女人,能混成曾楷文的助理,誰知道暗地裡有些什麼不可見人的交易。」
這就有點過了啊,朋友。
秦朝抬眼望向餐桌對面的裝飾鏡,鏡中那個失魂落魄的男人正在默默哽咽,仿佛他受了天大的委屈,急需喝杯牛奶,再在媽媽的懷抱里安然入睡。
「我可沒說她靠潛規則上位,這不是你們平時都在這麼說嗎?
想想也是,曾楷文的老婆常年生病,他身邊又有這麼個助理……她是不漂亮,但你不覺得她特別有味道嗎?
要不然我當初也不會追她……行了不說了,等我拿到卡再請你們出來吃飯。」
秦朝把餐盤拿進後廚,見店內暫時無事可忙,便去安全樓梯抽菸。
煙霧在眼前繚繞升起時,他想起剛才聽到的話,腦海中便不自覺地出現了提前離開的女人的身影。
穿的什麼衣服來著?
好像是件白襯衫配墨綠色半身裙,把她全身裹得很緊,身體輪廓凹凸有致,像開得正盛的一朵花,肆無忌憚地將那種成熟的芬芳散播開來。
可更讓秦朝在意的,還是她那雙眼睛。
怎麼會有人的眼睛長得那麼好看。
眼波流轉的時候,既有鋒芒畢露,又有艷光四射。
一支煙燃盡,秦朝給室友發消息:【你明天請假麼?
】
室友回他:【布置現場那事?
你不是不肯幫忙嗎,現在又肯了?
那可真是謝謝你了兄弟,我女朋友都發話了,再不陪她看電影就分手。
你知道的,小姑娘嘛,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矯情的時候。
等我這次把她安撫好了,絕對請你吃飯。
】
秦朝懶得看對方的長篇大論,直接問:【講座的主講人是誰?
】
【我看看通知啊。
】
過了半分鐘,室友又回:【曾楷文,好像是個什麼鳥類研究專家。
】
秦朝舔了下嘴唇,耳畔仿佛迴響起舒斐那句風流婉轉的「babyboy」,他不經意笑了一下,懶洋洋地靠著牆,拇指輕按屏幕:
【行,跟你們部長說一聲,我代你去。
】
【?
不是吧,難道你對這個什麼鳥講座有興趣。
】
秦朝收起手機。
打開防火門時暗想道,他對鳥沒有半點興趣。
可他對那個姐姐,有點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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