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林晚本來以為,她如今一副「易碎品請小心搬運」的狀態,理應對和周衍川同居沒什麼期待。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結果自從兩人商量的那天起,她每天醒來就翻著手機日曆,細數距離下一次開庭還有多久。
七天、五天、三天……
時間越近,她的心情就越起伏難耐,只恨不能化身為法官,趕緊宣布德森賠錢滾蛋,而且還是永遠不准再上訴的那種。
開庭的前一天,舒斐來家裡看她。
現在兩人身體裡都打著鋼釘,見面之後頗有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
舒斐說:「等你回來上班,鳥鳴澗必須組織旅遊,找個靈驗的寺廟拜拜。」
林晚沒想到她還有此等打算,很意外地問:「您還信這個啊?」
「有事菩薩保佑,無事讚美科學,差不多就是這樣。」
舒斐回答得特別坦蕩,一點不避諱被下屬知道,原來她也會有忐忑的時刻,「其實就是求個順遂而已。」
林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當下也沒多加表示,就討論起最近的工作安排。
自從她受傷之後,鳥鳴澗那些管理的事務又一股腦全回到舒斐那裡。
舒斐有意分派給底下人處理幾回,到底都不如林晚讓她滿意。
如今林晚還剩半個月就能回去上班,她難免需要多交待幾句。
送走舒斐後,林晚摸出手機,給鍾佳寧發消息:【你媽媽現在還每天燒香拜佛嗎?
】
鍾佳寧的母親信佛信得虔誠,聽說不僅每逢初一十五吃素,還特意在家做了一個小佛龕,每日早中晚三次功課次次不落。
果然,鍾佳寧回她:【你問這個幹嘛?
】
林晚有點不好意思,斟酌著問:【能不能讓阿姨幫我許願呀?
就祝周衍川順利打贏官司,以後再也不犯小人。
】
鍾佳寧:【……不是,姐妹,這種時候你難道不該祈禱自己早日康復?
】
林晚盯著這行字愣了幾秒,發現對於自己的事,她並沒有任何想求。
能夠劫後餘生已是上天保佑,好像再想多要些什麼,都會顯得過分貪心。
要說哪裡特殊,那就唯獨只有周衍川,她希望所有的磨難與坎坷都離他遠去,從今以後的人生只剩驕陽相伴。
最後鍾佳寧答應幫忙說一聲,林晚這才勉強放下心來。
當天晚上,她很晚才入睡,第二天又醒得很早。
睜眼後人還有些懵懵的,一直盯著天花板垂下的吊燈,回憶昨晚夢中發生的事。
有人敲門時,林晚以為是趙莉來叫她起床,好半天后才輕聲說:「進來。」
門把發出「咔噠」一聲輕響,隨著門縫慢慢打開,按住門把的那隻手也進入了她的視野。
清瘦白淨,微屈的指骨分明且修長,經得起最嚴苛的挑剔。
周衍川一身正裝打扮,整個人乾淨又挺拔,像樓下花園那棵鬱鬱蔥蔥的樹,任憑時光荏苒,也絕對不會長歪一絲一毫。
房裡遮光窗簾還未拉開,全靠走廊那邊的光線照進來,在他身周留出一片清朗。
林晚有那麼一小會兒的工夫,以為自己還沒醒。
直至周衍川走到床邊,鼻子聞到他身上清雅禁慾的味道,她才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周衍川看著她:「怎麼一副要哭的樣子?」
「我做了個夢。」
她揉了下眼睛,想把噩夢的餘韻都擦拭掉,「夢見誰都找不到我,我在倒塌的房子裡拼命大喊,但是你們都聽不見,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們越走越遠。」
周衍川皺了皺眉。
他俯下身,摸到她額頭浸出的薄汗,語氣里夾雜著一絲緊張:「經常做這樣的夢,還是第一次?
除了做夢還有其他情況發生沒?」
林晚眼中流露出些許迷茫。
這樣的夢不是第一次做,地震剛發生的那幾天,除了身體的疼痛,心理的折磨也讓她難以入睡。
但經過志願者的心理輔導後,她原以為早已走出心理陰影了。
回到南江以來,她的情緒明明一直很穩定才對。
見她不說話,周衍川眉間的溝壑更深,眼神也慢慢沉了下去。
他輕輕撫摸著林晚的臉頰,讓她感受到他的皮膚與溫度:「地震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南江不是地震高發地帶,你現在很安全。」
林晚與他在半明半暗的環境中對視,耳邊回復響著他那句「你現在很安全」,許久之後,仿佛是一瞬間清醒了過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手掌摸到熟悉的床沿,終於確認此刻身在何方。
「好奇怪啊,我剛才突然一下子……」她心有餘悸地呢喃道,「以前沒有這樣過。」
周衍川的下頜繃出凌厲的弧度。
他太了解這種狀態,遭遇不幸後的心理創傷反應,有些人只會發作一兩次,有些人長年累月走不出來,像他小時候,就花了接近小半年的時間才能正常生活。
「昨天發生什麼事了?」
他低聲問。
林晚搖了搖頭,但隨即想到一個可能性。
她遲疑著是否該講出來,卻在抬眼的那一刻,從周衍川眼中看到了他的猜測。
周衍川頓了下,才繼續問:「擔心今天官司的結果?」
林晚只好承認了:「我可能在家呆久了容易胡思亂想。
你知道的嘛,有時候本來沒事,但越想就越害怕,心裡壓力就很大。」
越說到後面,她聲音就越小。
打官司的人又不是她,結果硬生生把自己嚇得稀里糊塗的,這事說出去多丟人。
可周衍川並沒有笑話她,他轉身把遮光窗簾拉開,讓清晨的陽光毫無保留地站進來。
然後就坐在房間飄窗上,長腿伸直抵著她的床腳,輕描淡寫地笑了笑。
他說:「你覺得官司輸掉最差的結果是什麼。」
「你會賠很大一筆錢吧,」林晚說,「然後德森肯定會抹黑你,星創也會受影響。」
周衍川:「我告德森的官司呢?」
「就……他們不道歉也不賠償。」
「那就等於什麼事也沒發生。
至於德森告我,先不提證據擺在那裡,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輸掉了,第一我不缺錢,第二我不在乎別人如何評價,第三你知道星創的實力,一時成敗不會影響它的未來。」
不知是林晚的錯覺還是什麼,周衍川說這些話時,莫名顯得有幾分傲慢與張狂。
但他把最壞的結果掰開揉碎了陳述給她聽,逐一分析之後,聽起來似乎的確就是這樣而已。
最壞,也莫過於此。
天不會塌下來,他不會一蹶不振。
林晚終於被他說服了,輕鬆地笑了一下:「對了,你一大早專程過來找我,是想我了嗎?
對不起啊,時間好像都被浪費掉了。」
「本來想叫你給我點鼓勵,不過不需要了。」
「……嫌我沒出息呀?」
她鬱悶地撇撇嘴角。
周衍川低頭看了眼腕錶的時間,起身理了下西裝:「不是,現在覺得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最壞的結果發生。
許多事我可以不在乎,也不受它們的影響。」
林晚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他走到門邊,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說:「可我在乎你。」
——
歷時數月的德森星創互訴案,在十月下旬有了結果。
德森撤銷對周衍川違反競業禁止協議的控訴,同時針對周衍川反告他們的案件提出庭外和解。
這並非葉敬安本人的意願,周衍川就是扎進他心裡的一根刺,他苦苦等候星創發展壯大,為的就是在最恰當的時機將他一舉打垮。
可周衍川的證據準備得太充分,德森內部的意見也出現了分歧,加之還有外界不斷追問當年山林巡邏的細節,幾方壓力之下,葉敬安不得不屈服於現實。
走出法院時,周衍川低聲吩咐律師:「除了賠償金額以外,我還有個要求。」
「您說。」
周衍川停下腳步,抬眼看向迎面而來的德森一行人。
德森的律師團隊跟他無冤無仇,見了面也能禮貌地頷首示意。
只有葉敬安點了支煙,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周衍川聲音冷淡,像一把鋒利的冰刃終於落下:「讓德森在所有場合關於飛控算法的介紹里,把我的名字加回去。」
四下一片寂靜。
枝頭的樹葉捲起了邊,躲避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葉敬安緩緩吐出一口煙圈,隔著繚繞的煙霧眯起眼看他。
眉間的疤痕若隱若現,如同青燈燭火映襯的佛像,悲憫而平和。
但下一秒,佛像崩裂,青面獠牙猙獰而出。
「周總,未來還長,咱們慢慢比。」
他一開口,骨子裡的狠厲勁就竄了出來,「看是你星創拼死拼活追得快,還是德森家大業大吞得快。
你完全可以回去慶祝幾天,只不過開價的時候謹慎點,否則將來哪天混不下去而我又願意顧念舊情的時候,收購價可能不好談。」
周衍川仿佛沒聽見後面那一大段話似的,只散漫地笑了笑:「比打官司?
我贏了,有什麼可比。」
葉敬安咬著煙,目眥盡裂。
周衍川又問:「還是你想比技術?
代碼證據看得不夠多?
別說你腦子早就廢掉了,哪怕是當初的你也做不到我這水平。
從前、現在、將來,你什麼時候能贏,提前告訴我一聲,行麼?」
葉敬安好似變臉般,收斂了戾氣,擠出幾分涼薄的笑意:「所以我才說你蠢,你以為靠著……」
沒等他說完,周衍川已經面無表情地邁開了步伐。
與葉敬安擦肩而過時,他垂眸掃了對方一眼,低聲說,「蠢的人的是你。
因為我從頭到尾,都沒把你當對手。」
葉敬安手裡的煙陡然落地。
他很清楚,周衍川絕非走到這步還天真地認為「我拿你當朋友」的老好人,他所說的「沒把你當對手」的意思,是更為驕傲、更為不屑的意味。
——我從來沒把你放在眼裡。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