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第 62 章

  從那之後的許多年,每當林晚回憶起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那天,都會發自肺腑地意識到,其實從當天早上開始,不祥的預兆就已經頻頻出現。Google搜索

  首先是打開房門的第一眼,她就看見一條蛇盤踞在房門外。

  同住的女孩被嚇得尖叫著跳回床上,林晚雖然也很害怕,但還是鼓足勇氣用房間裡的三腳架把蛇挑遠了些,然後關上房門,打電話讓招待所的服務員上來處理。

  臨辛縣是當地有名的貧困縣,他們入住的招待所位於保護區周邊的某個鄉鎮,周邊環境說好聽點是山清水秀,說難聽點就是落後貧窮。

  不過服務員態度還挺熱情,把蛇裝走後,還幫他們在門口叫了輛三輪摩托車,仔細囑咐司機一定要把這四個人安全送到保護區內。

  司機聽說他們是來考察保護區的,一路上視交通法規如無物,不時回頭向鳥鳴澗的幾人介紹臨辛縣的保護區做得有多好。

  「要我說啊,等有了錢就把周圍的旅遊做起來,多吸引些外地的遊客,苦日子就到頭咯!」

  山路崎嶇顛簸,林晚感覺腦震盪都快被巔出來了。

  她抓緊三輪摩托的車框,和同事面面相覷,誰都不好意思說出真相。

  實地考察只是基金會審核流程的其中一步,他們來了,不代表鳥鳴澗就會把臨辛縣自然保護區納入資助目標。

  全國各類自然保護區加起來將近三千個,鳥鳴澗不可能全部顧得過來。

  資金有限的前提下,還是要根據物種的多樣性和珍貴度、是否有科研或宣傳價值、以及保護區本身的管理制度是否健全等多方面去考量。

  這一個月以來,林晚算是把鐵石心腸練出來了。

  保護區的基層工作人員大多態度非常真誠,被那一雙雙眼睛期待地看著,實在很難說出拒絕的話。

  起初她還會委婉地暗示「物種比較單一」「這些鳥目前數量還蠻多」之類的話,想讓他們別在鳥鳴澗這裡浪費時間,儘快尋求其他機構的幫助。

  沒想到有天回南江的時候,被舒斐叫進辦公室罵得狗血淋頭。

  舒斐欣賞她是真欣賞,教訓起來也是真的狠:「你以為自己是誰!正式的評估報告沒做就敢暗示結果?

  知不知道人家投訴電話打到我這裡來了,說我們鳥鳴澗實地考察就是做假把式,隨隨便便看一眼就斷定不出錢,你作為鳥類學者的專業性餵狗吃了?

  !」

  林晚差點就被罵崩潰了。

  可是冷靜下來一想,舒斐罵得其實很有道理。

  哪怕她明知那些保護區無法通過申請標準,也不能僅憑一張嘴就勸別人轉尋其他門路。

  她是好心沒錯,但別人只會認為他們敷衍了事。

  經此一役,林晚再也沒做過此類提醒。

  每次考察完後把數據記錄下來,笑著表示回去之後再開會定奪。

  所以這次來臨辛縣,林晚原本也打算全程微笑服務的。

  結果等她從三輪摩托下來後,硬是一點笑容都擠不出來,純粹是被糟糕的路況給折騰得沒脾氣了。

  當地的護林員接待他們往深山裡去,為首的林業局官員很健談,源源不斷地介紹臨辛縣近年來都有哪些候鳥在此棲息、留鳥增加了幾種、每種的數量有多少等等。

  林晚走在隊伍中間,注意到她身側的一個年輕護林員始終很緊張,眼神與她對上時,便會很不自然地轉過頭,躲避目光似的看向別處。

  起初她以為這人害羞,幾次之後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她假裝繫鞋帶落到後面,等同行的一位男同事過來時,抓住對方說:「注意一下周邊環境,我感覺他們在隱瞞什麼。」

  同事聞言點點頭,走了一段後,突然停下腳步:「你看,那邊有落葵薯。」

  林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樹林裡看到大片藤蔓狀的植物,白色的花蕾一串串地與枝葉纏繞散開,已經隱隱有了覆蓋低矮樹木的勢頭。

  「沒認錯吧?」

  她輕聲問。

  同事借著地勢的遮擋,悄悄走近觀察了一會兒,回頭肯定道:「沒錯。」

  林晚皺了下眉,心裡有數了。

  回到山腳下的護林宿舍後,她翻看完當地的鳥類觀察記錄,抬頭看向仍在侃侃而談的官員:「請問威脅監測記錄在哪裡?」

  那人頓了一下,說:「附近沒有環境污染,這幾年宣傳得好,盜獵也沒發生過。」

  林晚堅持問:「外來物種入侵呢?」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林晚深吸一口氣,張開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考察的線路是別人帶他們參觀的,就這樣都能沿途看見落葵薯,由此可見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這種存活能力極強、生長速度極快的外來入侵植物,很可能已經破壞臨辛縣自然保護區的原始生態環境。

  他們或許想過辦法卻無濟於事。

  眼看鳥鳴澗的人來了,就想無論如何把這事給瞞過去。

  臨走時林晚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位護林員滿臉自責的表情,大概是恨自己掩飾得不夠好,被他們發現了端倪。

  回去又是一路顛簸,同事猶豫地提起:「其實臨辛這個保護區各方麵條件不錯,把落葵薯清除乾淨可能還有希望。

  我剛跟他們聊了一下,環境確實很艱苦,這些年堅持下來很不容易。」

  「嗯,但是管理制度也是審核標準之一。」

  林晚嘆了聲氣,做出決定,「我會把這件事寫在考察報告裡,具體結果以後再看吧。」

  受這樁意外的影響,回去後幾人都有點沮喪。

  做動物保護就是這樣,更多的是和人在打交道,而人性本就複雜,牽扯起來難免讓人憤怒,又難免讓人不忍。

  林晚抱著筆記本趕報告到深夜,快寫完時聽見住在隔壁的兩個男同事過來敲門,說服務員推薦了縣城的一家當地特色宵夜,車程也就半個多小時,想請她倆出去一起試試。

  「你們去吧,我想把報告寫完。」

  林晚說。

  同住的女孩不解地問:「大魔王沒要求當天交吧,不能等回了南江再寫?」

  林晚語氣認真:「當然不能啦,回到南江我要忙著約會的。」

  「呿——」

  其他三人發出整齊劃一的鄙夷聲。

  林晚笑嘻嘻地送走了同事,獨自留在房間裡給報告收尾。

  等到全部寫完時,時間已經過了凌晨,她揉揉眼睛,打算去床頭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給同事打電話問他們幾時回來。

  誰知剛拿起手機,一陣眩暈就猛然襲來。

  她一開始以為是自己坐久了低血糖,但隨即就趕到腳下的地板正在以某種詭異的弧度晃動。

  走廊里不知是誰大喊道:「地震了!」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林晚腦海中閃過的念頭竟然是「該死我的報告還沒保存」,可大自然並沒有留給她拿上筆記本下樓的時間,她甚至連自由走動都做不到,只能在劇烈的搖晃中被迫踉蹌撞向桌子。

  最後的時刻,林晚跌倒在地上。

  緊接著便是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世界在那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

  車窗外的夜色濃稠如墨,像一方倒扣的硯台,將遠處群山的影子死死扣在裡面。

  高速公路上,幾輛越野車疾馳而過。

  車後是颱風即將來臨的南江,而坐在車上的人,個個神色凝重。

  周衍川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

  臨辛縣政府在地震發生後不久,就與星創取得聯繫,希望他們能夠提供無人機技術支援。

  他們會找到星創並不奇怪,畢竟星創之前參與的電力巡邏項目中,臨辛縣便是巡邏地之一。

  又一次結束通話後,周衍川按了下太陽穴,轉頭問:「臨辛縣的山區地貌測繪圖發過去沒?」

  「發過去了。

  有支趕到的救援隊用的是星創的無人機,他們正在採集新圖像做對比制定救援計劃。」

  「離臨辛最近的電池供應商聯繫上了嗎?」

  「也聯繫上了。

  他們今天就會往那邊送電池,絕對能保證接下來幾天的使用需求。」

  周衍川「嗯」了一聲,把手機充電線接好後,點開微信看了一眼。

  林晚始終沒有回覆消息。

  心臟仿佛被人狠狠地拽緊往下扯了一把,又像有把刀插在裡面不住地翻攪。

  一陣接一陣的鈍痛不斷傳來,讓他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老大,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最後一排傳來郝帥的聲音,戰戰兢兢的,唯恐哪個字沒有說對,就會讓他陷入崩潰。

  周衍川啞聲回道:「不用。」

  郝帥默默地收了聲,轉頭看向窗外,使勁眨了下眼睛。

  凌晨從被窩裡被叫起來參加搶險,的確是他作為飛手沒有預料到的工作經歷。

  可他這人雖然平時吊兒郎當,但只要到了關鍵時候,就從來沒有怕過什麼。

  所以哪怕明知會有餘震、會有暴雨、會有山體滑坡和泥石流,他還是來了。

  來的路上還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心想我就是個飛手,不用深入第一線,OK問題不大。

  誰知還沒趕到集合地點,他就收到徐康發來的消息,說林晚和幾個同事也在臨辛縣,另外三人因為地震時剛好在戶外,所以沒受什麼傷,但林晚一直聯繫不上。

  郝帥當時就愣在了原地。

  他不敢想,萬一林晚有個三長兩短,等周衍川抵達臨辛時,場面該如何收場。

  ——

  林晚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第一時間確認自己還活著。

  這話說出來多好笑,有朝一日她居然需要思考「我現在是死了還是沒死」。

  不過應該是沒死,因為全身上下哪兒都疼得厲害,可要她說具體哪裡最疼,大腦就像塞滿了棉花似的,渾渾噩噩地阻止她繼續思考。

  頭頂的天花板早已裂開成無數塊,橫七八歪地壓在那裡。

  林晚勉強轉頭脖子,依稀辨認出左邊那個幫她擋住橫樑的東西,多半就是房間裡的衣櫃,而右邊那個斷掉半截的玩意,則是她不久前才用過的桌子。

  是不久前嗎?

  也可能不是,她分不清時間過去了多久,只記得自己在最後的關頭,很狼狽地、連滾帶爬地找到了一處三角安全區。

  周遭的慘叫聲與哭泣聲漸漸減弱,不知道大家是想保存體力等待救援,還是已經……

  林晚嘗試活動了一下身體,幸運地發現四肢都沒有被任何重物壓住。

  衣櫃甚至幫她撐起了勉強可以稍稍活動的空間。

  看起來暫時還安全。

  這個念頭剛剛在腦海中升起,又一陣搖晃感在廢墟中散布開來。

  林晚下意識護住頭,同時蜷縮起身體,但依舊被嘩嘩落下的灰塵碎渣砸了滿臉。

  她難受地咳了幾聲,等到餘震過去後,感覺臉頰似乎有什麼濕潤的液體緩緩滑下。

  應該是血,她想。

  意識有些散亂,她沒來由地想到很久以前,一個炎熱的下午,她去一家位於高樓頂層的旋轉咖啡廳跟人相親。

  她早已忘了相親對象姓什麼,但記得那人用輕蔑的口吻說:「有時候真羨慕你們女人,讀完大學找份安穩的工作,接下來便等著嫁人就好。」

  林晚同樣記得她的回答,她說:「我們這行其實也有風險。

  去年我跟老師到草海保護區考察黑頸鶴,差點陷進沼澤出不來。」

  回憶起這段對話的時刻,「這次可能會死」的認知,終於從身體中甦醒過來。

  林晚鼻尖一酸,喉嚨深處的哽咽被她強忍著咽了回去。

  哭是一件很費體力的事,不能把力氣用在這種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抹了把臉,視線餘光看見手肘邊有一個薄薄的冊子,應該是招待所擺放在房間裡的記事本。

  一線朦朧的天光從縫隙里投射進來,林晚盯著那個記本事愣了幾秒,一邊注意到現在已經是白天,一邊難過地想,她或許可以開始寫遺書了。

  艱難地拿到紙筆後,林晚腦海中浮現出許多人的身影。

  她認識的人太多,想告別的人也太多,然而到了最後,那些身影一個接一個地淡去,最後只剩下兩個人。

  趙莉和周衍川。

  四周都是猙獰恐怖的障礙物,身體扭成一個奇怪的姿勢書寫,的確是非常痛苦的一種體驗。

  但林晚還是借著昏暗的光線,一筆一划地給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留言。

  如果不是這次地震,她恐怕想不到自己有那麼多話想對趙莉說。

  感謝與道歉密密地填滿了整張紙,最後一句卻用了有些俏皮的口吻:【還好你和鄭老師結婚了,祝你們百年好合。

  】

  翻開下一頁時,林晚苦悶地「嘶」了一聲。

  她盯著滿是灰塵的紙張,想到「周衍川」三個字,一陣強烈的不舍就湧上了心頭。

  她可以想像,當周衍川知道她出事後,一定會想起他曾經經歷過的生離死別。

  這偏偏又是她最不願意他再遇見的一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而林晚遲遲不敢落筆。

  ——

  星創一行人抵達災區現場指揮部,已經是當天下午三點。

  十幾小時的舟車勞頓令人疲憊不堪,但沒誰在這種時候出聲抱怨。

  周圍到處都是人,可除了必要的交談以外,人人都保持著肅靜。

  曾經的鄉鎮早已看不出原貌,遠遠望去滿目蒼夷。

  周衍川整個人淡漠到可怕,他臉上始終沒什麼表情,和現場指揮的人碰頭之後,依舊能夠冷靜地詢問他們能提供什麼幫助。

  「你們的人能分成兩組嗎?」

  對方嗓子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似的,扯著喉嚨問,「運送物資還有勘測地形。」

  「能。」

  「運送物資的跟我走,」那人抬手指了下不遠處,「勘測地形的跟他。」

  周衍川轉過頭,看見一個穿深紅色外套的年輕男人,膚色偏黑,高大挺拔,看起來像是民間救援隊的人。

  年輕男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走過來問:「星創的到了?」

  「他姓周,是星創主管技術的人。

  這位是暖峰救援隊的隊長,遲姓,你管他叫遲隊就行。」

  周衍川莫名覺得這人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你好。」

  「你好。」

  遲隊沖他點了下頭,很快便直入主題,「剛休息完,這會兒正準備過去,你把人和設備帶上,一邊走一邊跟你說下情況。」

  周衍川利落地把星創帶來的人分成兩隊,自己帶了包括郝帥在內的幾個人,跟暖峰救援隊匯合後往震中地區趕去。

  到達一片看不出原貌的區域後,周衍川挽起袖子,把無人機和其他設備都搬下車,然後找了一處稍微平坦點的地方,就開始配合勘測地形,幫他們制定救援線路。

  「C4點很可能發生山體崩塌。」

  周衍川指著筆記上里剛剛建成的模型,「建議你們繞路從A6過去。」

  遲隊看向屏幕:「行。」

  他停頓半拍,忽然問,「有認識的人在臨辛?」

  周衍川看他一眼,沒說話,也沒問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自從到達臨辛之後,他一直強迫自己不要去想林晚,而是更為投入地做他該做的事。

  只要救援能快一點,她生存下來的機率也就更大。

  胸口始終有種拉扯的痛感,好像是心臟跳一次就提醒他一聲,時間又過去了一秒。

  「是你什麼人?」

  遲隊問。

  周衍川的下頜線繃出凌厲的線條,片刻後低聲開口:「女朋友,很重要的人。」

  「叫什麼名字?」

  「林晚。」

  「好,我儘量幫你把她找回來。」

  對方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土,「年初救援隊想找公司捐助幾架無人機,求爺爺告奶奶都沒人搭理,最後是星創聽說了消息,直接送了十架過來。

  不管怎樣,你們幫過我們,這次該我們回報了。」

  周衍川一怔,想起確有其事。

  可他沒有料到過,當初捐贈的無人機,會有一天用來尋找林晚的蹤跡。

  不知從何方吹來一陣大風,夾雜著腐朽與血腥的氣味。

  雨點密密麻麻地落了下來,頃刻間便打濕了整座大地,地震之後往往會有暴雨交加,救援的難度在此刻再次升級。

  周衍川把設備挪回車內,目光沉沉地看向屏幕,咬緊的牙關嘗到了血的味道。

  ——

  林晚聽見下雨了。

  稀里嘩啦的雨聲充斥滿耳膜,似乎隔得很近,又似乎離得很遠。

  意識像飄蕩在驚濤駭浪中的一艘小船,起起伏伏,隨時都能被海水吞噬進去。

  她閉上眼睛,握緊了拳頭。

  虛脫即將來臨的那一刻,另一陣更為嘈雜的聲響又闖了進來。

  有人聲、犬吠聲、機器切割的巨大噪音。

  可能出現幻聽了,她恍恍惚惚地想,不然為什麼她還能聽見無人機從空中掠過的聲音呢?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白晝變成了黑夜。

  狹窄而逼仄的空間裡感知不到一絲光線,四周陰沉而潮濕,像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刻。

  終於有新的光線湧入了縫隙里。

  她聽見有人問她:「姑娘,叫什麼名字?」

  「林晚。」

  「堅持住,你男朋友來了。」

  眼淚就是在那時涌了出來,和傾盆大雨糅雜在一起,一點一滴地從她心中流淌而過。

  廢墟中的嗚咽是求生的吶喊,嘶啞著,掙扎著。

  被人抬上擔架的時候,林晚感覺到她的眼睛被人用毛巾遮了起來。

  她不管不顧地拽住那個人,虛弱地說:「我手裡有紙條。」

  「給誰的?」

  「左邊的給趙莉,」林晚的聲音越來越輕,「右邊的給周衍川。」

  「行,我幫你轉交。

  你現在先休息會兒,明白了嗎?」

  周衍川趕到急救點時,林晚已經被送進了臨時搭建的急救室。

  他在泥濘不堪的院子裡看到正坐在那兒休息的遲隊,對方朝他招了招手,等他過去後才說:「應該沒什麼大事兒,不過那姑娘留了張紙條給你。」

  周衍川接過被揉成一團的紙條,雨水早已把她娟秀的字跡徹底浸濕。

  但他還是一眼就辨認了出來。

  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周衍川,願你此生盡興,願你心燈常明。

  】

  遠處一道閃電驟然劈開了漆黑的天空。

  風雨撕扯飄搖,呼嘯著填滿遍布大地的傷痕。

  而周衍川在明暗交錯的夜色中,安靜地垂眸許久,然後慢慢抬起手擋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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