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時間，江晨眼前冰霜撲面，寒冷刺骨，無數冰晶雪花撲頭蓋臉地打來。

  「大人小心！」

  凌冬兒揮動手臂，御使十二條水蛇攔在前方，擺出忠心護主的架勢。

  水蛇沖入雪花之中，很快被凍成冰晶，碎裂成塊反彈回來，變成漫天霜雪的一部分。

  凌冬兒的水蛇被完全壓制，盔甲也覆上了一層白色，

  她抱在懷裡的藍翎的頭顱，更是被凍得僵硬慘白，像是變成了一個雪人腦袋。

  凌冬兒仍奮勇作戰，只是不敵錢冰，節節敗退。

  「你一邊去！」江晨低喝，「拿好藍翎，讓她看清楚！」

  凌冬兒趕忙應是，退至江晨身後。

  她已經在牌桌上扔下了賭注，接下來只能耐心等待結果。

  她輕輕摩懷中藍翎的臉頰，為藍翎擦拭臉上的冰霜，好讓她看得更清楚。

  藍翎也是賭桌上的一員，輸掉了自己的性命，只剩下一顆腦袋，這場牌局的結果對她而言或許已經沒有意義。但既然是女帝大人的吩咐，凌冬兒當然照辦。

  江晨上前一步，走入漫天風雪。

  數不清的雪花在他周身環繞成重重羅網，近百條冰霜白龍張狂舞動。乍一眼望去，沒有半點疏漏。

  江晨抬手揮出一拳，剎時形成氣爆，一圈狂風震盪開去，破開了冰霜的羅網。

  「轟一一拳風爆鳴，氣浪銳響。

  這一記龍皇拳，天上地下，無可匹敵！

  冰霜白龍一下被震散了數十條，漫天雪花紛紛倒卷而回，擊打在後方的錢冰和無頭馮宇身上，失去頭盔保護的馮宇時就被凍成了一尊冰雕。

  錢冰雖然不受自己的冰霜影響，但被拳風隔空一擊，身形為之一挫，已然受了內傷。

  他口中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竟不顧自己傷勢，搏命般繼續衝上前。

  不遠處的凌冬兒看得直咋舌，她知道錢冰是中了迷幻之霧，被困在梅隱龍的幻境中。不知道梅隱龍讓錢冰看到了什麼幻覺，讓他如此拼命，連自己的生死都不顧了。

  如果換成是凌冬兒的話，不管看到了什麼幻覺，在自己受傷的情況下，她都只會轉身就跑。

  錢冰的力量催生到極致，周身凝結出一條條冰霜白龍，飛旋盤繞，越舞越快，挾裹著嚴寒氣流瘋狂反撲，狠狠絞殺過來，激發出一連串尖銳的爆鳴。

  那是冰雪在咆哮。

  即使站在江晨身後，只受到寒風波及，凌冬兒的水雲戰甲上也凝結出了一層白霜。

  但江晨身上的龍皇聖甲，在寒風中依然閃亮耀眼，猶如金色明珠，無法蒙塵。只有他的右腳踩在雪地里，被凍得通紅。

  再寒冷的冰霜，也無法凍結龍皇聖甲。

  儘管缺了一隻右靴，但龍皇甲的防禦力仍能夠讓世上大部分攻擊失效。

  無論是拳頭，還是水火刀劍、毒霧、冰雪、狂風、音波，都無法撼動這件至尊盔甲。

  而它對御主力量上的增幅，也遠超十二件龍將甲。即便圖騰缺了一角，法陣不全，但也將江晨的力量從六階提升到了七階巔峰，甚至摸到了八階門檻。

  放眼這座天下，還有誰能擋得住江晨一拳？

  迎著漫天咆哮的冰雪，江晨不退反進，踏入寒霧之中，筆直揮出一拳。

  「轟一—」

  暴烈的風聲打斷了冰雪的咆哮。

  拳勁摧枯拉朽，撕開了層層冰雪與無數白龍，破入寒霧之中，擊中了錢冰的胸膛。

  「噗！」

  所有人都聽到了一種類似於水袋被打爆的聲音。

  隔著寒霜戰甲，外表看上去並無異常，但戰甲內的血肉之軀卻已經爆裂開來，成了一堆肉泥。

  血水順著盔甲的縫隙流出來，將銀白色的盔甲染成了紅色。

  錢冰癱軟倒地。

  白龍哀嚎，冰霜消散。

  但另外一道身影卻從冰霜之中撲出，一化為三，像兇狠的灰狼，狠狠咬在江晨的胳膊、胸口和大腿上。

  是霍幽的「凶狼噬身」！

  凌冬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三條狼影嚇了一跳，還好對方的目標不是她，不然肯定猝不及防。

  誰能想到霍幽竟然會躲在冰雪之中偷襲？那些冰刃和霜龍可不會區分敵我，

  霍幽不怕自己先被凍死嗎？

  慶幸之餘，凌冬兒猜想這絕不是霍幽自己的主意一一在寒冷徹骨的冰霜中藏了那麼久，就算偷襲成功，霍幽自己也要去了半條命。哪有這樣蠻幹的！還得是梅隱龍的算盤打得響！

  付出了半條命的代價，凶狼的牙齒還是無法咬穿龍皇甲。

  區區狼犬，想要撼動龍皇甲的防禦，如同撼樹。

  江晨隨意地拍打幾下，就像拍蒼蠅一般，將霍幽的腦袋拍碎。

  可憐狼王霍幽，也是名動一方的大人物，就這麼稀里糊塗地死在江晨隨手一拍之下。

  他直到死都沒能從幻境中醒來，就算下了地獄，大概都想不通自己怎麼忽然就被打死了。

  凌冬兒長長地吐了口氣，心潮澎湃，慶幸自己沒有押錯注。

  就算是這樣卑鄙的偷襲，也無法撼動女帝的尊貴身影。

  雖然至今還搞不清那位大人是男是女，但只要穿上了龍皇聖甲，他就是女帝跟著女帝混，肯定不會錯！

  凌冬兒一口氣才呼出一半，卻忽然嘻住了。

  她看見了一雙手。

  一雙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岩灰色的粗大手掌，狠狠住了江晨的雙腳！

  是「地君」沈藏的手！

  從來都不可一世、威風凜凜、以勢壓人的沈藏，竟然也會偷襲！

  而且抓的時機還是如此精準！恰恰補上了霍幽失手的空缺！

  錢冰、霍幽兩條人命，原來都是為了沈藏這一抓做鋪墊！

  太狠毒了！

  凌冬兒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也被那雙手掌住了，喘了一半的氣也堵在喉嚨里。

  難道，押錯注了？

  江晨面露凝重之色。

  沈藏的力量，毫無疑問在十二龍將中排名第一。

  跟江晨一樣，同是七階圓滿，神天位巔峰，觸摸到了八階門檻。

  兩人的力量只在伯仲之間，江晨無法再像對付霍幽那樣，一巴掌將沈藏也扇死。

  畢竟是三皇！

  更要命的是，沈藏抓住的那隻右腳，沒有穿靴子，是龍皇甲唯一覆蓋不到之處，猶如阿喀琉斯之，是江晨身上唯一的破綻！

  沈藏抓著兩腳，用力向兩邊扯。

  他要活生生把江晨撕成兩半！

  江晨屏住呼吸，沉著氣抵禦這股撕扯之力。

  雙方力量相若，一時僵持不下。

  凌冬兒就在旁邊看著，沒得到江晨的充許，也不敢上前幫忙。

  江晨很想叫凌冬兒過來踩沈藏一腳，但此時正是角力的關鍵時刻，一旦開口說話就會泄氣，只能一個人悶頭苦撐。

  凌冬兒在最初的驚慌之後，也很快鎮定下來。

  望著江晨威嚴華麗的背影，她只覺得自己的擔憂實屬可笑。

  女帝站在那裡，就是一座巍峨聳立的大山，誰能撼動她？

  錢冰和霍幽已經用他們的性命證明了這一點。沈藏也不會例外。

  你看，女帝就站在那裡，連動都懶得動，就讓沈藏無可奈何。

  那是何等泰然，何等強大，何等偉岸，何等美麗的背影！

  像我這樣的卑微弱小的人，能追隨在女帝身邊，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買定離手！我再也不能對女帝有半點懷疑！

  凌冬兒輕輕撫摸著藍翎的臉頰，為藍翎撐開雙眼，激動地道：「藍翎，你看到了嗎？大人要馬上就要徹底擊敗三皇了！」

  江晨：「..—

  另一邊，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陳玄，聽到了身邊霧氣中傳來梅隱龍的耳語：「你不是發誓要向老夫效忠嗎？再給你一次機會，向老夫證明你的忠誠————.」

  陳玄冷哼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同樣的坑，跳了一次還要跳第二次？」

  梅隱龍的笑聲在陳玄耳邊縈繞：「你難道真的忍心拋下你那位紅顏知己嗎？

  陳玄回頭望了一眼。

  衛音就在十五步外，口鼻溢血，面容痛苦，楚楚可憐。

  梅隱龍的嗜血之霧正在侵蝕她的生機。

  只要受了傷，嗜血之霧就會像螞一般鑽入人體，一點點地蠶食乾淨。

  衛音的精神力極高，此時仍維持著清醒的意識，眼睜睜感受著自己的生機一點點被霧氣蠶食。

  她已經無法發出聲音，向陳玄露出袁求之色。

  陳玄一眼就看懂了她的懇求。

  兩人相識多年，是知音更是知己，甚至有人傳聞他們已經結為夫婦。只憑一個眼神交匯，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衛音知道陳玄的翡翠戰甲擁有「青木長生術」，能夠治療自己的傷勢，也能以自然之力抵禦嗜血之霧的侵蝕。

  他們這對知己，一個能以「天籟仙音」抵禦梅隱龍的迷幻之霧，一個能以「青木長生」抵禦梅隱龍的嗜血之霧，雖然不至於說能克制梅隱龍，但至少能給梅隱龍造成極大的阻礙，這可能也是梅隱龍對他們動殺機的原因。

  衛音痛苦的眼神中，流露出期盼之色。

  她已經下定決心，只要這次活著回去，她就答應陳玄的追求，與他攜手歸隱山林，做一對神仙眷侶。

  出於女子的矜持，她之前拒絕了陳玄兩次，理由是不想讓純潔的知音關係污染變質，但那只是藉口，第三次她就會答應。

  陳玄肯定能明白她的心意。

  四目相對，片刻凝望，陳玄卻輕輕嘆了口氣。

  衛音聽懂了他嘆息的含義，臉色也變得更加痛苦難看，甚至有些扭曲。再也不復那位高雅脫俗的琴仙子的風采。

  沾染了血污，跌落在泥塵中的琴仙子，不足以再讓陳玄回頭。

  不會有第三次了。

  陳玄只想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十二龍將已經死了一半，地君沈藏都淪為梅隱龍的傀儡，這場戰爭的慘烈，

  遠超所有人的想像。

  女帝並沒有像傳說中那樣發瘋，她與三皇之間的交鋒，絕不是陳玄這麼一個普通龍將能夠插手的。

  馮宇、錢冰、霍幽、星月——--—-一個個威震天下又淪為死者的名字，都在催促陳玄加快腳步。

  目送陳玄的背影藉由藤鞭飛快地掠向遠方，衛音眼中流下兩行血淚。

  她耳邊響起梅隱龍悠悠的嘆息：「老夫還以為，人人艷羨的玄木琴仙，會是一對生死不離的神仙眷侶。可惜，可惜——.—」

  衛音的嘴唇因痛苦而抽搐著，良久才發出虛弱的嗓音：「請梅城主---再給我一次機會————」

  梅隱龍淡淡地道：「陳玄走了，你一個半殘之人活著也沒意思，不如老夫送你解脫吧。」

  衛音艱難地道：「求城主.—給我最後一次———

  「也罷也罷，姑且讓你試試。」

  隨著梅隱龍心念一動，衛音體內的嗜血之霧逐漸剝離出去，她面上的痛苦之色稍有緩解，勉強支撐起身子，搖搖晃晃地沿長階往上攀登。

  狼狐又難看。

  為了活命，高雅出塵的琴仙子也不得不低下清貴美麗的頭顱，在血污骯髒的泥地里打滾。

  江晨與沈藏仍然僵持不下。

  雙方都已竭盡全力，純粹比拼力氣，再無暇施展別的手段。

  此時只要任何一個第三者出手，就能打破僵局，為這場女帝與三皇之爭畫下句點。

  凌冬兒捧著藍翎的頭顱，欲言又止，

  她感覺女帝陛下擺的這個姿勢，好看是好看，但時間是不是太長了一點？

  如果把沈藏一腳踩下去，會不會更好看呢？

  衛姬也在為江晨吶喊助威：「公子！一定要堅持住啊！被人撕成兩半這種死法，也太難看了！我可不想這麼死！

  17

  江晨道：「你以為我想嗎？要不然換你來？」

  衛姬忙道：「不不不，我還是更相信公子！」

  江晨奇怪的是，這麼好的機會，梅隱龍居然還不出手？他的耐心和隱忍也未免太過頭了吧？

  雖然灰霧對龍皇聖甲不起作用，但梅隱龍本身也是七階神天位強者，他的力量不比沈藏弱多少，只要這時候偷襲，不就能立即斬殺女帝了嗎？

  龍皇聖甲就在眼前，梅隱龍竟還能忍得住？

  江晨發現自己可能小瞧了這位「人皇」。之前在銅城殺了梅隱龍一次，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也有很大的運氣成分。

  一旦梅隱龍認真起來，把江晨當成一個需要平等對待的敵人，那麼他的謹慎程度便遠遠超出人們想像。

  在真正擊敗江晨之前，梅隱龍可能都不會現身了。他識破了江晨的誘敵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