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灰霧中,宮殿群的亭台樓閣若隱若現,宛如人間仙境。
整座帝宮都陷入了迷濛之中。
原本肅殺血腥的殺戮現場,被這霧氣遮掩,似乎也變得縹緲祥和起來。
但十二龍將都知道,這霧氣可不只是為了烘托氣氛。
「梅城主來了!」衛音幾人都露出欣喜之色。
「人皇」梅隱龍的出現,意味著他與「地君」沈藏已經分出了勝負。這場三皇之爭,終究是自己這一方笑到了最後。
這本來也是理所應當的結果。就算按紙面戰力來算,自己這一方有五位龍將,原本實力就是最強,再加上梅隱龍的謀劃,可謂是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不贏才沒天理。
既然三皇已經分出勝負,剩下的事情,就是從瘋掉的女帝手中拿走龍皇聖甲,梅隱龍就能加冕登基,成為新帝,啟動通天計劃,反攻天界!
女帝雖然號稱天下第一,是世界上唯一一位幻天位強者,但連蕭夜都能從她腳上偷走靴子,想必也瘋的差不多了,不足為懼。
接下來應該一切順利了···
「哈哈,哈哈哈—」狼王霍幽笑出聲來,「陛下要將蜃海戰甲賞賜給我?
霍某愧不敢當———.哈哈哈,多謝陛下恩典!霍某一定不負陛下重託—.」
陳玄和衛音側自朝霍幽望去。這傢伙發什麼瘋?
仗還沒打完,就想著分戰甲了?還想要三皇之一的蜃海戰甲?讓梅城主聽見了會怎麼想?
這時,另一邊的錢冰也笑起來:「錢某不才,只求陛下賞我這副鳳凰戰甲,
錢某必當肝腦塗地,報答陛下隆恩!」
陳玄和衛音頓時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怎麼這姓錢的也發瘋了?
衛音臉色凝重,與陳玄對視一眼,悄然傳音道:「屏住呼吸!」
二人多年相知,心意相通,陳玄面上還殘留著驚疑之色,但手上動作不慢,
已用花木之陣護住自己。
他二人都是機智敏銳之人,瞧見霍幽和錢冰的異狀,立即就猜到,是梅隱龍的「迷幻之霧」在搞鬼!
只是他們實在想不通,自己明明站在梅隱龍一夥的,也十分樂意輔助他登基稱帝,姓梅的怎麼會忽然反水,將矛頭對準自己人?
就算卸磨殺驢,也未免太早了吧?
這還沒登基呢,就開始殺功臣了?
而且再怎麼也不能把十二龍將全部殺光吧?他姓梅的只有一個人,難道還能把十二副龍將甲全部穿上?總還是需要有人輔佐他統治天下的吧?
遠處,凌冬兒在霧氣中沒命地逃竄。
明明已經跑出了很遠,她卻始終感覺到有個影子一直吊在自己身後,如同附骨之疽,怎麼也無法甩脫。
慌不擇路之下,她在宮殿迴廊之間像無頭蒼蠅一樣打轉。
她很快引來了禁軍的注意,大隊人馬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堵住了她的去路。
「抓刺客!」
「她在那邊!」
「放箭!」
一聲接一聲的呼喊此起彼伏,讓凌冬兒愈發慌亂,不得已狠下重手,殺出一條血路。
忽然之間,身後傳來一聲轟隆巨響,大地劇震,強大的衝擊力將凌冬兒掀飛出去。
凌冬兒匆忙回頭,正看到一尊魁梧的身影將一團黑影擊散的一幕。
凌冬兒眼皮陡跳。
那尊魁梧的身影,她做夢也忘不了,赫然便是之前險些將她嚇尿褲子的「地君」沈藏!
而被沈藏一拳擊散的黑影,則是剛才一直吊在凌冬兒身後的「冥王」蕭夜!
沈藏為什麼會對蕭夜出手?他們兩人不是一夥的嗎?
凌冬兒想不通這個問題,也沒心思去想。她只想在自己尿出來之前,趕緊離這兩位煞神遠遠的。
但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禁軍,讓凌冬兒感到一陣陣絕望。
固然她可以倚仗水雲戰甲殺出一條血路,但以這樣烏龜爬的速度,恐怕殺到天亮也殺不出去。
絕望之際,禁軍們忽然停下了攻擊,紛紛跪倒在地,齊呼「陛下」。
凌冬兒渾身肌肉僵冷,血液幾乎凝固能夠被禁軍們稱為「陛下」的,除了那位至尊女帝,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凌冬兒不敢奢望自己能從女帝手底下逃脫。
她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地,遠遠望見一個威嚴的金色人影,正穿過禁軍大陣,
往這邊趕來。
那就是至尊女帝。
放牧萬民、統御蒼生、至高無上的的天下共主。
禁軍們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為女帝讓出一條道路,
被那股威嚴的氣息所震鑷,凌冬兒垂下頭顱,身軀顫抖不已,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直到那威嚴的氣息來到她面前。
女帝的嗓音在凌冬兒耳畔響起:「怎麼回事?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小夏她們呢?」
凌冬兒只覺得這嗓音十分耳熟,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隻金色的靴子,然後是一隻白嫩的右腳。
還沒等她想明白為什么女帝的嗓音會這麼熟悉,女帝已伸出一隻手托起凌冬兒的下巴,強令她抬起腦袋,不滿地道:「說話!」
凌冬兒的視線不斷上移。
越過那隻赤著的右腳,然後是金色的驚艷絕倫的龍皇聖甲,最後是女帝那張傾國傾城又威儀無雙的臉慢著,這張臉為什麼看起來如此眼熟?
「啪!」
女帝終於按捺不住,一耳光扇在凌冬兒臉上。
「聾了嗎?老子問你話呢?」
看著那張熟悉又憤怒的臉,凌冬兒扁了扁嘴,無盡的委屈和後怕湧上心頭,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湧出來,淒聲叫道:「夏姐姐被他們捉住了!星月姐姐死了!藍翎也沒逃出來———..」
她每說一句,江晨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等她說完,江晨直接將她從地上拎起來,森然道:「就你一個人活著?那你還活著幹什麼?老子把水雲甲賞賜給你,不是讓你逃命用的!」
他臉上不加掩飾的殺意,讓凌冬兒渾身顫抖。
凌冬幾這時才想起來,眼前的這位大人,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煞星。他的煞氣之重,甚至不在沈藏之下!而他唯一在乎的人,只有夏姐姐!夏姐姐如果死了,他絕對會讓自己跟著一起陪葬!
「夏姐姐還活著!」凌冬兒急中生智,忙不迭地叫道,「夏姐姐有「十二涅」護身,他們不敢傷害夏姐姐!」
江晨神色稍緩,淡淡地道:「也對。如果小夏死了,一切都要從頭再來。他們沒那麼大的膽子。」
他心情稍定,這才有餘暇將視線投向遠方交戰的兩人。
冥王蕭夜心頭無比惶恐。
他號稱天下第一刺客,自認身法天下第一,就算正面打不過三皇,也能夠全身而退。
但地君沈藏的拳頭粉碎了他這個狂妄的念頭。
無論蕭夜躲到哪裡,都躲不過沈藏的拳頭。
即便是在陰影中跳躍,近乎於鬼魅的身法,無跡可尋,無法捉摸,可沈藏就是總能追上蕭夜,以兇狠的拳頭轟擊蕭夜的身軀,將他一次次從陰影中轟出來。
「為什麼?」
蕭夜實在想不通。
為了逃命,他已經捨棄了龍皇靴。可沈藏還是不肯放過他。
地君沈藏,不僅力大無窮,肉身如鐵岩一般堅硬,刀槍不入,還能遁入地下,在土地中自由穿梭,地行速度甚至不在蕭夜的「陰影跳躍」之下!
迷濛的霧氣讓一切陰影都顯得暗淡,也大大影響了蕭夜的挪移速度。
蕭夜終於發現,自己可能不只是在跟沈藏一人在戰鬥,梅隱龍召來的霧氣,
同樣也是沈藏的幫手!
所以他打不過,逃不掉,最終只能飲恨於沈藏的鐵拳之下。
「咔唻!」
江晨轉過頭去,正看見蕭夜的頭顱被沈藏正面一拳擊中,整張臉連肉帶骨頭凹陷進去,爆成一團血沫。
江晨的身形立即化為一道金光沖向沈藏。
沈藏卻只咧嘴一笑,抓起龍皇靴潛入地底。
「轟一一江晨一腳踩在沈藏原本所立之處,大地轟鳴不止,土石飛濺,地面在劇烈的震顫中往下塌陷數尺。
附近十餘丈的地板仿佛被戰車傾軋過一般,完全傾覆過來,不成模樣。
而在正中心的那片飛沙走石的煙塵中,江晨卻沒有看到沈藏的半個影子。
「跑得好快!」
江晨叱罵一聲。
那隻右靴落到沈藏手裡,無疑更難追回。
蕭夜尚且不能帶著龍皇靴一起施展陰影跳躍,沈藏卻毫無顧忌地帶著靴子深入地底,只要他有心隱藏,恐怕掘地三尺也找不回來。
江晨俯下身子,從凌亂的石坑中撿起了一顆頭顱。
是藍翎的頭顱。
藍翎圓睜雙目,神情驚恐,眼神空洞而呆滯,早已失去了平日的明媚和生機。
她的舌頭從張開的朱唇中吐出來,染上了石屑和土灰,顯得骯髒又狼狽,原本美麗的容顏也大為失色。
她被蕭夜插在龍皇靴上,沈藏搶走龍皇靴時,又將她隨手丟掉。
沒有人把藍翎當回事。從生到死,都如草芥一般隨手可棄。這正是藍翎一生卑微坎坷命運的寫照。
江晨原本也沒把她當回事,甚至還揚言要割掉她的舌頭。
但現在看到她的舌頭伸在外面任人宰割的悽慘模樣,江晨心頭湧起一股無名怒火,充斥在胸膛。
她是我的囚犯,她的命只能我來取!
不管是她的舌頭,還是她的腦袋,都只能由我來割!
江晨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那些人不懂規矩,我就教他們規矩。藍翎,
你看好了,誰割了你的腦袋,我會把他的腦袋也割下來送給你!」
藍翎黯淡空洞的眼眸里,卻已經無法倒映出他的身影。
江晨拍了拍藍翎臉上的灰塵,把頭顱遞給身後的凌冬兒:「拿好了!一會兒我割頭的時候,你和她都要看清楚!」
凌冬兒連忙雙手接過藍翎,捧在懷裡。
想著平時跟自己爭風吃醋的這個傻女人如今只剩下了一顆腦袋,凌冬兒心裡也是感慨萬千。
這就是龍將之間的鬥爭!精彩至極,絢麗至極,卻也兇險至極!一著不慎,
就可能變成藍翎這樣!
馮宇、星月、蕭夜----這一個個威名赫赫的名字,都倒在了這場戰爭中,身死道消。
再往後去,可能還會有更多龍將倒下,甚至就連身穿龍皇聖甲的大人·
凌冬兒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的夢想,十幾年來一直狂熱追求的這身水雲戰甲,到底是對是錯?
江晨又在四周尋找了一番,確定沈藏已經徹底離開了。那隻龍皇靴自然也不可能留在這裡。
雖然心頭又鬱悶又失望,但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去救小夏。
江晨平復心情,一把拽住凌冬兒,拖著她躍上屋檐,在樓閣宮殿間疾奔。
凌冬兒第一次離江晨如此之近,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由偷偷往江晨身上打量。
這一身威武又華麗的龍皇聖甲,是赤晶天下所有人仰慕的至尊夢幻之甲,卻也帶著鮮明的性別特徵。
金色甲胃勾勒出的優美曲線,驚心動魄,曼妙瑰麗,兇猛又優雅,神秘又高貴,似猛獸,似精靈,似魔鬼,似女神。
這是獨屬於「女」帝的神聖盔甲,此刻穿在大人身上,竟一點也不顯突兀。
女帝真的發瘋了嗎?竟把這件聖甲乖乖讓給了大人——·
「你看什麼?」江晨已經察覺到了凌冬兒異樣的目光。
凌冬兒小心翼翼地問:「大人—————-究竟是男是女?」
江晨淡淡地道:「都行。」
凌冬兒愈發摸不著頭腦。男就是男,女就是女,什麼叫都行?
但她不敢多問,只能繼續仔細觀察。
江晨察覺到她的目光老在甲冑的上半端徘徊,沒好氣地道:「這盔甲難道只有女帝能穿嗎?當年的血龍王衛龍飛不也穿了嗎?」
「可是———」凌冬兒嘿,「血龍王她老人家————也是女人——·
「血龍王是女人?」江晨愣了一下,「不可能吧?他不是還娶了兩個老婆,
安西公主還有白龍女,怎麼可能是女人?」
「安西公主?我沒有聽說過-—----但血龍王一直都是女人,她也是赤晶洞天的第一位女帝。」
....
江晨再回憶小時候聽的那些血龍王的傳奇故事,尤其是其中一些俠骨柔情的戲碼,頓時覺得裡面充滿了詭異色彩。
再看看自己的一身裝扮,也覺得頗為詭異。
原來自始至終,女裝大佬都只有我一個人———
不對啊!
我現在用的可是衛姬的身軀!
本公子可是貨真價實的女人!跟那些亂七八糟的形容完全不沾邊!
江晨再度挺直腰杆,理直氣壯地道:「衛龍飛穿得,我就穿不得?你少打聽這些有的沒的,抓好藍翎,我要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