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惜花無命,未雨綢繆

  凌思雪微微笑道:「你若皺一下眉頭,哼出一聲,就不算好漢,對吧?」

  她屈下一根手指,惜花公子再度慘叫,另一條腿也被扳折成扭曲的弧度。江晨分明聽到了咔一聲骨骼斷裂的銳響。

  惜花公子差點沒痛暈過去,一張臉已漲成赤紅之色,鼻孔里呼呼噴出粗重氣息,腦袋低垂下來,眼瞳茫然無神。

  江晨眼看他這樣下去估計會被玩死,便出聲道:「行了,先停一下吧。」

  凌思雪瞄了一眼江晨,淡淡地道:「怎麼,不忍心看下去了?是不是覺得同病相憐?」

  那一眼瞅得江晨背脊生寒,心想這女人大概想給自己也來這麼一套吧?應該說,她心裡肯定是這麼想的,只是有沒有機會的問題,一旦自己露出破綻,她一定會動手———

  江晨輕咳兩聲,道:「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他,麻煩你通融一下。」

  凌思雪手掌翻轉過來,令半空中奄奄一息的惜花公子也調轉了方位,臉龐正對江晨。

  「惜花公子,你可認得這人?」

  惜花公子勉強抬起眼皮,瞧見江晨身影,打起幾分精神道:「當然認得。江兄,這回你一定要救我!」

  江晨仰頭盯著他,問:「我為什麼要救你?「

  惜花公子道:「你我兄弟約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往日弄到好姑娘我都不忘與你分享,這回兄弟落了難,你如果還念幾分舊情,一定要拉兄弟一把!」

  隨著這話一出,江晨頓時感受到凌思雪的目光如針扎般刺過來,連地上躺著的沈依蝶都投來狐疑的眼神。

  江晨知道惜花公子這是要拉自己下水,引自己與凌思雪相鬥。但他有所不知的是,就算沒有他這席話,凌思雪也不會對自己善罷甘休的。

  他也不做分辯,道:「你先解答我幾個問題,如果讓我滿意,不是不可以救你。」

  惜花公子忙道:「你問吧!我定當知無不言!」

  江晨道:「第一個問題,你受地藏指使來壞我名聲,現在地藏早就殞命多時,你為何還在外面興風作浪?」

  惜花公子默然了一會兒,道:「我參習的功法,是西宗歡喜禪,需時常與處子歡好,汲取元陰越多,修為進益越快。尤其像畫眉姑娘、依蝶姑娘這樣的珍貴女子,能夠給我更多的補益,一個勝過好幾十個胭脂俗粉。地藏雖死,但我答應過她的事情還沒做完,當然不能半途而廢!」

  「喲,這麼說你還是條有情有義的漢子!那麼你孤身潛入聖城,也是來為浮屠教做前哨的了?

  「錯了!」惜花公子的臉部肌肉抽動了幾下,垂頭俯瞰躺在地上的沈依蝶,陰沉沉地道,「我只想證明一件事,我惜花公子看中的東西,沒有得不到手的!」

  江晨證了一下,旋即笑道:「為這種理由而喪命,你也真夠蠢的!說得難聽點,你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瘋子!」

  「無論我蠢也好,瘋也罷,我和你的命運都連在一條線上!江晨,如果你還想洗涮冤屈,就必須救我性命!」惜花公子眼中透出瘋狂之色,喵地笑起來,「集我們兩人之力,一定能殺了這臭婆娘!我要把她千刀萬剮,一塊一塊烤著吃!」

  「這個嘛———」江晨目光閃了閃,思索了一會兒,搖頭道,「你只會拖我後腿,我拒絕。」

  「什麼意思?你怕了這女人?」惜花公子激動地叫道,「江晨,你若袖手旁觀,等我死了,你就永遠擺脫不了惜花公子的惡名了!你想頂著這污名一輩子遭人唾罵嗎?江晨,你考慮清楚—」

  「行了行了。」江晨揮揮手打斷他的勸唆,「你說的我都懂,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的罪名已經夠多,不在乎再多一條。至於你這種人,還是早點投胎去吧,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償還你今世犯下的罪孽!」

  「江晨,你這蠢貨,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一一啊!!」

  凌思雪動了一下手指,惜花公子立即發出悽厲的慘叫。

  「聊完了嗎?那是不是該輪到我了?」凌思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調和臉上的表情猶如夜半浮現的夢魔,幽魅得令人毛骨悚然,

  惜花公子痛苦地嘶吼:「臭婊子,有種你就給我一個痛快!」

  「我沒種啊。我只是一個女人,我有的只有恨。」凌思雪幽幽地道,「你可知道我心裡有多恨?」

  她每說一句,惜花公子的哀豪就悽厲一分。她盯著惜花公子的悲慘形狀,胸口起伏,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她是恨!

  恨此人從中作梗!

  恨天理報應太遲!

  恨自己落入劫網!未能獨善其身!

  隨著她念頭顫動,惜花公子的身軀也如木偶一般被撕扯開來,七零八落。

  血噴得滿空都是,地面上如同落了一場血雨。凌思雪把惜花公子放下來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

  凌思雪轉頭看向江晨:「他如果死了,你就得永遠背負罵名?」

  「好像是這樣的。」

  「那麼你看看還能不能救活他!」

  凌思雪一揮手,惜花公子的殘軀被拋到江晨面前,幾滴血水濺到他褲腿上。

  江晨低頭一看,牽動了幾下嘴角,想笑又沒笑出來。

  被折騰成這副模樣,就算換成自己九階「無懈」時的鼎盛身軀,只怕也沒了活路。大半個身子都被扯得零零散散,除非大羅金仙降世,凡人恐怕救不活他。

  江晨本應樂見其成,但眼看此人悽慘的模樣,心中已無多少恨意,相反,還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淡淡淒涼。

  此人受地藏指使,以惡名污我,惡行謗我,欲迫我在人類世界中無立足之地,最後遭此惡報,

  也是咎由自取。可他身死之時,世上已只有仇家,再無親人。

  惜花公子嘴唇微微蠕動,眼神似乎又有了幾分光澤。江晨知道,他這是到了迴光返照的彌留階段。

  「相看何須盡解語,愛花最是惜花人————.」惜花公子嘴裡發出低微的聲音,「江晨,你永遠也不會懂.

  沒等江晨做出回答,惜花公子眼中的神采就此散去,再無半點生機。

  江晨默念他最後留下的那句話,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惜花公子,會遺憾自己沒有死在地藏身邊嗎?

  從今以後,惜花公子的名號,就完完全全歸於自己頭上了———

  「哎呀,真是遺憾,好像晚了一點。」凌思雪像是十分惋惜地道,「如果夏神醫住在這附近就好了。」

  江晨仿佛沒聽出她的戲謔,點頭「嗯」了一聲。

  「既然元兇已死,誰也無法證明你的清白,那麼從今以後,你就是真正的惜花公子了!」凌思雪笑著露出一口白牙,「我現在殺了你,依舊是為民除害,為畫眉兒報仇!」

  江晨眉梢一揚,淡淡地道:「化真宗弟子,都是這麼顛倒黑白,不講道理的嗎?」

  「道理?」凌思雪磨牙般恨聲道,「你對我做那件事情的時候,可曾跟我講過道理?」

  「那天是我不對,但終究是你先冤枉我,說到底一場誤會。既然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還老是惦記著它幹嘛?過去之事不可追,日子還要繼續過,何必耿耿於懷?就讓那些不愉快的記憶都隨風飄散吧!」

  「好一個隨風飄散,你說得倒輕巧!」凌思雪咬牙切齒,「事到如今,你還沒有一絲懺悔之心江晨看到她似乎隨時要動手的模樣,忙後退幾步道:「小心,別傷到了依蝶姑娘!」

  凌思雪眼皮一垂,瞅見躺在地上的沈依蝶,殺氣稍斂,念頭一動,就將沈依蝶身上的禁制解開了。

  沈依蝶長喘一口氣,慢慢坐起來,手還撐在地上,就轉頭向江晨說道:「江少俠,我願意在天下英雄面前為你作證,你是被誣陷的!」

  「多謝了。」江晨回以微笑,道,「不過不必費這個工夫,我的面子沒那麼大,請不來天下英雄。」

  「可是——.」

  沈依蝶還欲再說,凌思雪已走到近處,將她扶起來,道:「別管他,快些回去吧,別讓他們擔心。」

  聽風樓的主事人沒法不擔心。

  依蝶姑娘被挾持自有化真宗主等俠士去操勞,而一位朝廷命官、封疆大吏死在樓中,才是最最要命的事情。

  最為可惱的是,這胖子居然是從樓梯上滾下來摔死的,連帶著還砸死砸傷了好幾人,那場面簡直讓人笑不出來。好好的一樁舞會發生了這種命案,聽風樓肯定是開不下去了,搞不好自己一幫人都得給抓去吃牢飯..··—

  聽到外面通報依蝶姑娘平安歸來的消息,主事人勉強打起幾分精神,親自出外迎接。

  小七第一個衝出去,繞著沈依蝶左看右看。

  「行了,別繞圈了,我都快被你繞暈了。」沈依蝶道,「你想在我身上找什麼?」

  「找定情信物啊!」小七握著雙手,歪著腦袋說道,「江公子有沒有跟你一起回來?也沒給你留下點什麼東西麼?譬如一個手掌印,一個吻痕什麼的—.」

  「哪有那種事情!」沈依蝶伴怒,「你這小腦瓜子裡成天想的都是什麼東西?」

  「誰叫你每天都在我耳邊念叨來著—.」

  因為沈依蝶受了驚嚇需要休息,舞會肯定辦不成了,江晨便告罪一聲,逕自回到星院。

  他走到自己常住的陋室前時,意外地聽到裡面傳來兩個女子的談話聲。

  林曦和蘇芸清都在屋裡。

  劍侍阿梅虎視地守在門口,遠遠就瞪視江晨。

  江晨乾咳一聲,道:「煩請通報,江晨前來拜訪。」

  阿梅撇了撇嘴,慢吞吞地不願挪步,這時屋裡已傳出蘇芸清的聲音:「進來吧。」

  江晨微微一笑,在阿梅嫉惡如仇的注視下推門而入。

  屋內狹小,林曦和蘇芸清各坐床鋪一頭,一人捧著一本書在讀。

  江晨未加思索就坐在了中間的位置上,心裡免不了轉動些特別的念頭。不過看這床榻的尺寸,

  肯定是不夠躺三個人的了。

  他剛坐下來,蘇芸清就開口道:「回來得挺早嘛,難道只有一次?」

  江晨道:「七次。」

  「還是七次?」蘇芸清扭過頭來,眨了眨眼,「算上路上的時間,難道是一彈指一次?」

  「哪有那麼誇張,至少也一香好嗎———」

  林曦略微眉,並不喜歡兩人開這種玩笑。她出聲岔開話題道:「江公子,明天的決賽你有什麼打算?」

  「明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

  林曦愣了一下:「那,有沒有一個大概的策略,跟誰結盟,主攻何人,何時出手?」

  「這個嘛,非要說的話,現在還只有一個初步的思路———.」

  「什麼思路?」林曦和蘇芸清異口同聲問。

  「誰先打我我就打誰—」

  .......

  林曦面上一瞬間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蘇芸清則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態,扶額吐出一口氣,繼而直起腰肢,恨鐵不成鋼地道:「就知道你腦子裡除了女人就裝不下別的!還好我早有準備!」

  江晨笑道:「這種小事自然有你來操心。」

  蘇芸清翻了個白眼,道:「你給本公子聽好!我已經派人寫好文,列舉了姓陳的那小子罄竹難書的十大罪狀,今晚就讓人各處張貼散發,等到了明天,所有人都會知曉他的真面目———」

  江晨剛想問陳煜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就被蘇芸清一個閉嘴的手勢趕退。

  「今晚是最後一夜,陳煜就算知道了也來不及做出應對,明早是消息發酵的最佳時間,所有人義憤填膺,陳煜聲名掃地,那時便是你的機會!」

  「話說陳煜的名聲好像本來就不怎麼樣。」

  蘇芸清哼了一聲:「以前是『不怎麼樣」,明早就是「惡名昭著」,人人得而誅之!」

  「為什麼感覺你在指桑罵槐?」

  蘇芸清白了他一眼:「你名聲雖然也很爛,但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這種陳年往事早就在人們心目中漸漸模糊。唯有新鮮爆出來的猛料才富有衝擊力!到時候你打著大義的旗號,聯合各路英雄懲奸除惡!對于姓陳的這種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當然不用講什麼江湖道義,大家一起併肩子上....」

  「停一下!」江晨往前一推手道,「這種話說出來,總覺得有一種會被秒殺的龍套宿命感。能不能換一句台詞?」

  蘇芸清斜著他,看了一會兒,點頭道:「雖然風頭已經過去,但以你的名聲確實還不太適合干出頭的活兒。我之前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一位同伴,本來是由他協助你,現在看來還是由他來登高一呼吧。到時候你在底下響應幾聲,然後跟著一哄而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