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皺了皺眉,上前半步道:「老景,有話慢慢說,何必動怒。」
江晨偏過半邊腦袋,斜睨著景峰,冷笑道:「大團長請明鑑,先動手的人可不是我。」
「還敢狡辯!」景峰怒不可遏,「段飛明明讓著你,你卻不識好歹,對他下那麼重的手!」
「讓著我?他夥同外人拿劍砍我,原來是在讓著我嗎?恕我眼拙,真沒看出來。」
「就因為你胡作非為,獵團的臉都丟盡了!」景峰一步步逼近,儘管手上沒有拿武器,但他的氣機卻給江晨帶來危險之感,「玉佩呢,還不趕快交出來?」
身為五階「結丹」境練氣士,又精通各種符篆,景峰的攻擊力可謂不在赤陽之下。練氣士詭異多變的手段,讓同階武者往往頭疼不已,越階挑戰也是常事。
江晨原本倚仗神通,自認為面對赤陽也能全身而退。但眼前的這位大團長,壓迫感甚至超過了赤陽,讓江晨心頭警兆大作。
江晨慢慢後退幾步:「什麼玉佩,我不知道。」
「看來不給你點教訓,你就不知道規矩!」景峰的右臂抬起來,袖袍中隱隱傳出風雷之聲。
「夠了,老景!」赤陽喝道。
他跨前一步,擋在江晨前方,「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不能隨便冤枉自家兄弟!江晨是我帶來的,我相信他的為人,他如果犯了什麼事,由我擔著!」
「你糊塗了嗎?」景峰瞪著赤陽,「你認識他才幾天,憑什麼給他擔保?走了幾十年江湖,怎麼還沒點長進?」
「是,我糊塗!我笨!我蠢!我沒你長進!」赤陽沉著嗓子道,「我就認一條死理:不管是高小姐,還是李小姐,玉皇大帝也好,天王老子也好,誰也別想冤枉我兄弟!」
「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幼稚?赤陽,你說說,為了你所謂的仁義,你都幹了些什麼?把兄弟們的血汗錢送給那些窮鬼,到處逞能樹敵,上次差點跟武煉打起來,這回連高小姐都不放在眼裡了!省省吧,你以為獵團是你的保姆嗎?沒人願意陪你逞英雄!再這樣下去,你會把大家拖垮的!」景峰衝著赤陽大吼。
赤陽吃驚地看著他,沉默幾息,聲音低沉下來:「老景啊老景,你不是我當初認識的那個景峰了。」
他轉身拽住江晨的胳膊,大步往營地外走去,「走,換崗!去外面吹吹風!」
「你們給我站住!」景峰厲喝。
赤陽沒有理會景峰,拉著江晨一直消失在夜色中。
月光透過茂密的林冠灑下來,在地面投映出斑駁的光點。
江晨伸出手掌,光斑在上面隨微風晃動,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坐著,似乎要一直待到天明。
過了一會兒,他覺得無聊了,轉頭去看赤陽的臉色。
赤陽撐著下巴,一動不動,如同一尊雕像。那張遍布刀疤的醜陋面孔上,顯示出隱隱的哀傷。
「喂!」江晨喊了一聲,「不就被罵了幾句,至於這麼傷心?」
赤陽的腦袋偏了偏,長嘆道:「老景變了……」
江晨嗤地一聲冷笑:「不止他變了,獵團所有人都變了,只有你沒變。你剛才沒注意其他人的表情嗎?他們很贊同景峰的說法,你已經成了他們眼中的異類!」
「異類……」赤陽喃喃念叨了幾遍,低下頭道,「原來,大家……」
「有人可以共患難,卻不可共富貴,這很正常。江湖是個大染缸,初心不變的能有幾個?」
赤陽咧了咧嘴角:「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怎麼說起大道理一套接一套?」
「別看我年紀小,我可是見過大世面的。而且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一個外人,看得反比你清楚——你雖是獵團的元老,但獵團已經不是以前的獵團了,他們不再需要你,你也無需留戀,不如舍了這幫鳥人,跟我走吧!」
「跟你?」赤陽瞅來一眼,「跟你能去哪?」
「晨曦獵團,聽過這個名字吧?」
「當然聽過!不過晨曦跟你有什麼關係?」
晨曦獵團乃是全天下最負盛名的獵團,每位成員都是一等一的強者,據說他們從無失手的記錄,就算是上九天摘月亮,下地府抓閻王,他們都能為你辦到。
赤陽看不出眼前這個瘦弱少年跟大名鼎鼎的晨曦獵團有一丁點的聯繫。
江晨正要拍著胸脯告訴赤陽,晨曦獵團的團長是他親哥哥。這時,不遠處的營地里突然響起雜亂的吆喝聲,夾雜著一兩聲慘叫,從東邊的方向傳來。
「營地出事了,快回去!」赤陽騰地起身,大步往回趕。
江晨無奈地跟在後面。
營地里,獵手和隨從亂成一團,他們的頭頂被一片黑壓壓的陰雲籠罩著。
「是墨鴉!」赤陽拔出雙劍,呼嘯著撲入黑雲中。
江晨卻猶豫著不敢靠近。
那片黑雲是由無數遍體漆黑的墨鴉組成的,它們擁有尖利的喙、爪子,連翅膀也堅硬如鐵,成群結隊地撲過來,血肉之軀絕難抵擋。
幽冥森林中的墨鴉群是所有獵手的噩夢。
江晨遲疑片刻,就有一小隊墨鴉朝他撲來。
成百上千隻黑鳥上下翻飛,撲騰翅膀的聲音和悽厲的鳥鳴混成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怪異聲響。
江晨屈指一彈,像是石子投入湖中,身前一大片空間如同水幕般蕩漾出波紋。
數十隻墨鴉哀嚎著落下來,它們的屍體上呈現出恐怖的裂紋,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生生撕開了。
「太虛扭曲」!
這就是江晨在煉神三階「禪定」境悟得的第一門神通,令空間發生彎折,脆弱的肉體肯定無法承受這股巨壓,威力甚為強悍。
但剩下的墨鴉卻沒有退卻,在撲騰哀嚎聲中,奮不顧身地繼續朝他撲來。
太虛扭曲!扭曲!
江晨繼續施展神通,這麼多扁毛畜生不顧生死的衝擊,讓他也覺得心頭髮毛,邊打邊退。
「老鬼,隱身咒!」江晨口中低喝。
隨著話音落下,他體表好像覆蓋上了一層水波,從頭頂開始蔓延全身,所過之處的身軀都仿佛消融了一般。
但墨鴉的攻勢未停,仍準確地追蹤到了江晨後退的方位,有幾隻甚至從「太虛扭曲」的縫隙中突破進來,抓破了他的衣服,也讓「隱身咒」隨之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