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素看出了一這點,銀牙緊咬,愈發加緊了攻勢。
她想在凌思雪咒法完成之前結束戰鬥,
然而包裹著凌思雪的那個橢圓之球,雖然看起來不起眼,卻堪稱這世間最堅固的屏障,任千萬桃花瓣如何衝鋒,皆如驚濤拍打在頑石上,無法撼動其分毫。
一息之後,凌思雪的咒法已經完成一一「心有千千結」施展開來,層層疊疊的念力衝擊如同往湖中投下一塊巨石,百道漣漪般往外蕩漾,只是那一圈圈擴散的速度足以稱得上是瘋狂,外圍的桃瓣一旦觸及這些波紋,就如雨點般墜落。
雲素額頭已然見汗,面色慘澹如金紙,
又一息後,凌思雪發出一聲清越的長吟,剎時間周身光華亮如皓月,耀眼得令人無法直視念起,殃墮無間!
無形念氣流轉,將那桃花織成的鎖鏈攪得支離破碎,震開的桃瓣如同枯枝敗葉般四散零落。餘波長驅直入,直撼雲素心口。
雲素腦中轟然一震,遍身如遭雷擊,眼鼻口中都滲出鮮血。她搖了搖腦袋,勉強從一陣陣天旋地轉的眩暈中緩過神來,抬眼便見凌思雪右手食指正正指向自己,嘴角著一抹冷笑。
一道看不見的念刃已經來到她面門之前。
這時候另一條手臂從旁邊伸來,臂上泛著瑩白色毫光,正擋在她眼前,將那看不見的危險消彈過去。
手臂垂下去,雲素看清是江晨的面孔,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江晨才施展了一次「空間扭曲」,身形就有些跟跎,腦中傳來針扎般的刺痛。
昨日與血帝尊對決,他靈台識海所受的創傷比肉體上的傷勢更加嚴重!
凌思雪輕笑出聲,就要將這兩人一併拿下,這時候背後傳來尖銳的破空聲。
不知何時,柳簫已無聲無息地欺近她身側五步處,一道淒冷的劍光自他右手揚起,撕破了沉寂的空氣,狼狠扎入三尺念牆之中。
這一刺便深入念牆兩尺!
柳簫早已有了這個主意。
即便是大覺強者的念力牆,但因為要防禦全方位,其堅固程度必然有所分散。只要將擊山裂石之力匯於一點,便有機會其防禦擊破!
凌思雪也明白這一點,但瞧著那柄襲近的長劍,感受著那霜冷之氣臨身,她嘴角卻露出一抹譏消的笑意。
柳簫瞧見這抹笑容,心中微微一沉,卻不管不顧,雙目圓睜,遍身力氣聚於右臂,握住劍柄的手掌如炙烤般灼熱。
他已經舍卻防禦,做好了硬受凌思雪一擊的準備,只為把這一劍完完整整地刺出去!
只要把念牆刺破一瞬間,他的神通就有了施展的餘地。
最後半尺!
「破!」柳簫吒喝一聲。
剛猛孤銳之劍,挾著殊死一擊的氣勢,悍然穿透了三尺念牆,刺到凌思雪面前「所謂三絕,不過如此。」隨著淡淡的話語,凌思雪探出一根蔥嫩玉指,在劍尖上輕輕一點。
這輕輕一下,卻是兩股絕強力量的相撞,無聲無息間卻若驚濤拍岸,巨大的衝擊力倒涌而回,
劍身上當即傳來一聲脆響,繼而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裂紋。
柳簫尚未來得及施展神通,就已遭受重擊,整個身子倒飛出去,然而劍尖卻被凌思雪兩根手指夾住。
柳簫不肯放手,凌思雪的手指也不鬆開,那般長劍本就遍布裂紋,被這麼一拉一扯,竟然從中折斷,兩截各落在一人手裡。
柳簫左手一揮,五顆白子齊射。凌思雪眼皮都沒眨一下,那五顆棋子射到她面前便自動墜落。
念牆上剛剛刺穿的那個窟窿,在一息的時間裡已經修復如初了。
這傢伙實在難啃!』柳簫和眼見這一幕的雲素,心裡同時升起這個感受。
如果放在平日,他們中任一人與凌思雪交手,都不至於如此狼狽,就算不敵也能及時退走。但今日若要護住江晨,非要將這女人打敗不可。而凌思雪憑著三尺念牆,對於仙佛武聖以下幾乎立於不敗之地,任何人想要正面攻擊她,都會落入極為被動的局面。
「當!」
凌思雪將半截劍刃丟在地上,揉了揉纖柔的手腕,轉過臉好整以暇地對雲素道:「小妹妹,你長得這麼可愛,不如陪著你的情哥哥一起進宮啊!老皇帝一定會很喜歡你的。到時候不僅你那便宜老爹可以升為國丈,以後也可以跟你情哥哥在宮中日日相會,就算做不成夫妻,你們也可以玩點別的花樣嘛!」
「嘴巴真毒!」雲素淡淡地道,「難怪這麼老了還嫁不出去。」
「嘿嘿!小妹妹,你還是年輕!以後你就會明白,男人算什麼東西,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想要多少有多少,何須在意。」凌思雪的視線在雲素胸前瞄了瞄,道,「我突然又改主意了,對於你這樣的小女孩,得先讓你嘗夠一百個男人的滋味,才能算是長大。等到那時候,就算惜花公子站在你的面前,你也只會嫌惡了———」
雲素陰冷地道:「看來你經歷得不少。」
「本宗主是過來人。」凌思雪翹著唇角,「不像你,現在還未經人事吧?惜花公子怎麼還不收了你?可惜啊,長這麼漂亮,卻還不明白做女人的快樂。」
「看來你已經身經百戰!」雲素冷笑,「我想想,十年前那件沸沸揚揚的化真宗弒師案,起因就是由於你師父滿足不了你咯?」
凌思雪面色驟變,五指一下緊:「你聽誰說的?」
「全天下都知道,還需要聽誰說嗎?」說話的同時,雲素纖掌一抬。
隨著她這個動作,桃花雲霧如同決堤的江水,剎時間飛揚而起,鋪天蓋地地朝凌思雪涌去。
凌思雪厲嘯道:「小賤貨,我一定把你送到教坊司,做個千人騎萬人壓的爛貨!」
厲嘯聲中,桃花挾裹而至。
這一次的桃花長龍,沒有鋪天蓋地,也沒有匯成長鞭,而是不住旋轉著,最前方凝成一柄巨大的尖錐,朝那三尺氣牆鑽扎進去。
雲素從方才柳簫的那一劍中得到了靈感,與其分散攻擊,不如直刺一點!
柳簫也從另一側欺近。他手裡握著的不是半截斷劍,而是就地折下來的一根樹枝。
雖只是一截樹枝,在柳簫手裡卻有著無堅不摧的氣勢。
凌思雪轉頭回顧,目光所至,念刃即至,柳簫也不敢硬擋,急忙躲閃。
凌思雪盛怒之際,目光中都夾雜著凌厲念刃,看向哪裡,地面都留下了刀砍斧劈般的痕跡。
雲素與柳簫兩人亦竭力施展身法,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繞著凌思雪飛舞起來。
這時候江晨手中暗暗扣住了一顆石子,運足目力觀察場中的局勢。
他此時五感遲鈍,沒辦法像以前一樣相隔十餘丈便鎖定目標,不得已一再往前走了好幾步,才遂漸看清了交織三道人影中眉然不動的凌思雪。
他心裡不得不贊一句,「大覺」便是「大覺」,即便是以一敵二,凌思雪依舊泰然從容,纖掌輕揮,便一次次將身旁周旋的兩人打退。
半空中那道桃花氣旋瘋狂旋轉著,鑽入了念牆中半尺深,但要再往前深入一寸,都是難上加難。
而柳簫的神通「音殺」,完全被念牆所阻擋,更是連出手的餘地都沒有。
柳簫平生所學頗為博雜,比起蘇芸清也不湟多讓,但此刻在面對擁有無懈可擊之防禦的化真宗主時,他懊惱地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一門絕學能夠擊穿這可惡婆娘的烏龜殼!
三條人影兔起落,你來我往,局面看起來平分秋色,但所有人都知道,跨過神劫的天人宗師的精神力浩瀚無邊,長時間的相持不下,勝利的天平正一點一點向化真宗主那邊傾斜。
柳簫的氣息正值鼎盛,整個人如一柄出鞘的長劍,鋒銳逼人,凌思雪也不敢不謹慎應對。然而盈不可久,再這麼僵持下去,他很快就會由盛轉衰。
江晨知道自己若再不出手,局面就真的要急轉直下了。雖然靈台中還傳來一陣陣的刺痛,但在這生死攸關之際也顧不了那麼多,他儘量放開神識,悄悄朝凌思雪的位置蔓延過去。
虛空與現實交匯的十五個支點,在他腦海中串聯起來,構成一條並不完美的弧線。
這不僅需要神念維持清明,還得輔以精確的計算,耗費的精神力可謂不菲。江晨明顯感覺到自己眉心的刺痛感愈發尖銳,鼻子下面也有濕熱的液體流出。
雖然路線還未完美,很有可能在中途被現世中的桃瓣或者念力所阻擋,但這已經是江晨的極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屈指一彈,石子沒入虛空,盪起漣漪。
此時凌思雪正傲然脾略顯頹勢的柳簫,冷婷一聲,故意輕嘆道:「大名鼎鼎的晨曦,今日由我之手來終結其傳承,實在是有些不忍啊———.」
一句話沒說完,她心口驟然被某物敲中,心跳為之凝滯,半截身子都陷入麻痹。
江晨暗呼一聲好運,幸好沒有在中途撞上念牆和桃花瓣,不然就功虧一了。
他眼前已被一層蒙蒙血色所覆蓋,視野都有些模糊了,只得寄望柳簫和雲素兩人抓住這個機會,給予凌思雪致命一擊。
凌思雪心臟驟然遭受襲擊,內息為之亂,就連那堅不可摧的三尺念牆也如水中倒影般波動起來。雲素瞧得真切,立時咬破舌尖,桃花之潮洶湧而動,氣旋推枯拉巧,幾乎一口氣就穿透了念牆亂波,襲至凌思雪面前。
凌思雪才剛剛緩過勁來,眼際就警見一片妖艷而絢麗的粉紅色就在眼前盛開,如同毒蛇之吻,
貼上她的脖頸。
她渾身肌肉一片僵冷,然而動作卻一點不慢,
「定!」她朱唇張開,舌綻春雷。
一念起,哭尺天涯!
以無上之神通,將桃花之吻與她脖頸之間的距離,生生拉長了三尺。
然後她伸出右掌,纖指輕點,霜氣凝袖。
一念起,風華燃盡!
花瓣飛舞在空中,忽然蒙上了一層晶瑩白霜,未進兩尺,便在半途墜落。
眨眼間,凋零的桃花鋪灑了茫茫一地,殘瓣皆被冰晶覆蓋,失去了那抹妖艷之色,亦不復生機。
凌思雪冷冷地朝江晨投去一個冰霜般的眼神。
江晨見她目光投來,就知不好,然而身法遲滯,一時躲閃不開,胸口如遭重錘轟擊,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
凌思雪未及換一口氣,驟聞耳後風聲勁疾,看也不看,便另一隻手掌朝後拍出。
一根樹枝夾帶著象徵死亡的呼嘯聲,頃刻間穿透了未及復攏的念牆,刺在她掌心。
一滴血珠滲出。
柳簫傾力催劍。他一張俊臉漲得通紅,額角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在心中瘋狂大喝:「破樹枝前進一厘,扎入了那隻纖瘦手掌之內。
凌思雪面露一縷痛苦之色,後退半步,定住身形,又一圈念力屏障在她身前凝結。
柳簫感覺自己刺入的那一厘已經是極限了。但他絕不甘心!
比起那一日浮屠教主所帶來的恐怖,這女人的區區念牆又算得了什麼!
柳簫咬緊牙關,膛目運功,枯木之劍再度前進了一厘,劍身幾乎快要承受不住他所施加的巨力,尾端不住顫抖起來。
凌思雪亦是滿面汗珠,她將右手抽回來,顫抖著結了一個手印。
這時她又聽見腦後傳來無數嗡嗡聲。
撲鼻而來的淡淡桃花馨香,成為壓垮她意志的最後一根稻草。
枯木之劍刺透了她手掌,終於得以長驅直入,一透見底,從念力屏障中貫穿而過,尖端帶著一抹血腥顏色,點向她咽喉。
凌思雪無法再抵抗。
桃花和枯木劍同時擊中了目標,凌思雪的身影散落為點點瑩光,被鋪蓋下來的桃花一卷,便消逝得無影無蹤。
柳簫與雲素對視一眼,均感應到那縷冰冷的氣息已經遠在幾十丈外,並且還在不斷遠離。
終於打贏了麼?
兩人同時轉頭,向摔到街角的江晨望去。
江晨正扶著牆爬起來,拭了一下嘴邊血跡,朝兩人露出笑容:「這樣都能贏,看來我們的運氣還不算太壞。」
柳簫嘿然一笑:「別把本公子的實力歸結為運氣。」
雲素沒有開口。江晨看她臉色似乎仍有些蒼白,便問:「雲姑娘,你臉色不太好,受傷了嗎?
「沒有。」雲素搖頭,「以前的一點老毛病罷了。」
柳簫轉過頭認真打量了她幾眼,道:「這位就是弟妹吧?小晨的眼光相當不錯啊!初次見面,
可惜我沒準備什麼禮物,弟妹別見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