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寒楓「嘿嘿」冷笑數聲,轉頭向左右道:「把他送給修羅堂。我倒要看看,他能熬多久,嚴老先生的記錄,到底有沒有人能打破。」
大鬍子立即站遠了兩步,看向江晨的眼神儼然已經把他當成了一個死人。
黑白雙雄竊竊低語了幾句,你一言我一語的揭開宮大俠作為風雨樓金牌殺手的神秘面紗,從一開始的驚奇到最後的恍然大悟,很快對宮大俠的真正身份表示接受。
待得片刻,錦衣武士們又押來幾人,喧鬧聲逐漸平息。
張寒楓看了看天色,見東邊開始放亮,便下令把所有人都押上,返回成衛司。
一聽說要被押去成衛司,俘虜們躁動起來:「張將軍,正主已經抓到,是不是把我們這些無辜之人放了?」
「對啊對啊,我是地地道道的良民,掃個地都怕傷了蟻———.」
張寒楓頭也不回,陰地道:「都別急,一會兒到了戌衛司,查清你們祖宗十八代,若沒有案底,自然無罪釋放!」
聽到這話,俘虜們愈發不安了。自古俠以武犯禁,這群高來高去的傢伙,手底下怎麼會沒點觸犯王法的事情。
就連黑白雙雄這樣的正派英俠,也不禁露出緊張之色。
「老高,咱們前幾日在鴛鴦樓打的那個紈少爺,不知道報官沒有?」
「廢話,肯定報官了!唉,說起來,上個月我還調戲過一個小姑娘————.」
「那你慘了,等著牢底坐穿吧!」
張寒楓在前方慢悠悠地道:「都慌什麼,成衛司的案底,也不是你們這群偷雞摸狗之輩想留就能留的。」
「你罵誰偷雞摸狗?」不夜城的樞密使周映瓊剛剛在女伴的幫助下取掉嘴裡的破布團,聽了這話不由柳眉倒豎,憤然叫。
張寒楓嘿然道:「就罵你了,怎地?你嘴裡不塞個東西是不是很難受?」
周映瓊臉漲得通紅,又不想再吃眼前虧,只得地了他幾眼。
上路時,她把這一腔邪火都發泄到江晨身上:「你們風雨樓四處作亂,百姓死傷無數,鬧得全城惶惶。你們這群人的腦子是不是有病?不想活了就去自盡,別連累別人!混蛋!」
江晨道:「周姑娘嘴下留情,我跟你們城主也算是老相識了————」
「城主怎可能會有你這樣的老相識!」周映瓊氣怒地狠狠踩了江晨一腳,當然她這點力量踩在江晨腳背上沒有帶來任何感覺,但至少讓她心中的怒火宣洩了幾分,「再亂說話就要你好看!」
江晨低頭檢查了一下腳上的鞋印,並沒有暗記什麼的,心中暗想:周靈玉沒有跟這女人交代什麼話嗎?她現在進城沒有?罷了,我還是別指望她,自己找機會走吧!
前方經過一個拐彎口,正是脫身的好時機。
這般想著,江晨低頭放慢腳步,等到張寒楓當先走過轉角,江晨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運使神通,身形如冰雪消融,再度凝實時,已匪夷所思地穿到了另一邊的院牆內。
這一切是在眾多錦衣武士的眼皮子底下完成。
「啊!」周映瓊走在江晨身後,正盯著他背影低聲咒罵風雨樓,卻看見這個人突然憑空消失了,不由失聲尖叫起來。
「鏘!鏘!鏘!」眾錦衣武士拔刀出鞘,躍上牆頭。
此時江晨已收斂氣息,跨入一戶人家的後院,藏身於屋內的一處陰暗角落,貼牆傾聽著匆忙的腳步聲自牆邊跑過。
張寒楓從拐角後折返時,已經慢了一步,等他再衝進院牆,也只能跟眾錦衣武士一般,望著偌大的屋舍群發愣。
「一群廢物!都是死人嗎?給我搜!」
成衛司鎮撫使一聲令下,錦衣武士不敢違逆,近百人的隊伍將最近的屋舍圍住,如狼似虎地闖進去,挨家挨戶地搜查,又惹得一陣雞飛狗跳。
俘虜們被留在原地,倒沒人看管了。不過他們也沒有逃跑的心思,都圍在周映瓊身邊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消失了!一下就不見了,就跟鬼一樣!」周映瓊心驚未平,語無倫次地解釋。
「怎麼會一下就不見呢?他是朝哪邊跑的?」
「沒看清,反正就是不見了!」
「是你眼神不好吧大姐!」
「臭小子,你找死嗎?」
半響,眾錦衣武士從牆後返回。
瞧張寒楓那副死了爹娘一樣的陰沉臉色,結果不問可知。
「他戴著那副繚,躲不了多久!張貼畫報,全城搜捕!看到有戴的逃犯,賞金千兩!」張寒楓暴喝下令。
黑白雙雄小聲交談:「他為什麼那麼激動?」
「大概是臉太疼了吧———」
江晨縮在陰影中,傾聽到武士們的腳步聲遠去,才慢慢支起身子。
暗處可能留有成衛司的暗哨,江晨也不敢太明目張胆,動作很輕慢地移動。
他循著屋舍投下的陰影,從一個陰影跳到另一個陰影,十多次後,終於遠離了這一區域。
後面沒聲音了,江晨回頭看了看,確定錦衣武士不在這裡。
他低頭看著手上的,深吸一口氣,雙手泛起一層殷紅的血色,奮力一掙,沒能掙開,只讓白鬼愁劈出的那道裂紋擴大了幾分,但這還遠遠不夠。
看來光靠蠻力很難摧毀這個玩具,但若真論破壞力,「空間傷痕」才是世上最鋒利的武器!
江晨手指上泛起一團銀白色光暈,剛要動作時,心中忽然一動,想到戍衛司惡名在外,或許在繚中做了什麼手腳,一旦被斬斷就會爆炸也不一定?
他念頭一轉,雙手骨骼發出咯咯脆響,變得如鬼怪一般又細又長,然後完好無缺地從中抽出來。
這就是第九階「無懈」境界對身體的控制,已達到尋常人匪夷所思的境地,不過比起武聖強者還是有所不如。
江晨活動了一下手掌,雙手慢慢恢復原樣。他將繚隨手丟到一個枯井中,然後理了理衣衫,
迤迤然走到大街上。
沒走出兩步,他望見一隊錦衣武士騎著快馬沿街奔來,急忙又退回陰影中。
「來得真快!那果然有鬼?『
江晨猜想那些繚中一定刻下了追蹤印記一類的東西,否則錦衣武士不會這麼快追到這裡。就讓那群鷹犬去井裡忙活吧,這裡的事情已經與自己無關。
江晨迅速離開這裡,飛身竄上了一棟華麗府邸的頂層閣樓,透過窗戶遠遠地望見大隊人馬直奔自己丟棄的枯井而去,嘴邊不由綻露一絲惡意的笑容。
真想親眼看看,那個叫張寒楓的傢伙看到一具空時,臉上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他突然皺了皺眉頭,發覺有普通人的氣息靠近這個閣樓,左右掃了一下,快步走到屏風後面躲起來。
須臾,房門被推開,一個輕靈的腳步聲走進屋子。從氣息來判斷,是個武技低微的弱女子。
江晨心裡盤算著一會兒的去處,沒把這人放在眼裡,卻沒有注意到,腳步聲在門口就停住了。
「出來!」一個女聲喊道。
江晨微微一愣。是在叫我嗎?居然能發現我?
「我數三聲,不出來我就要喊人了!一,二——
那女子數到三的時候,突然眼角一黑,一個青色的影子如電般射出來,容不得她有任何反應,
就已將她挾持在懷中,並且砰地一下合上了房門。
女子心頭大駭,張嘴欲呼,然而嘴被捂住,只能發出幾聲徒勞的鳴鳴聲。
「別動!不然就要你的命!」江晨凶神惡煞地嚇唬道。
女子花容失色,果然不敢亂動亂叫了。
江晨見她不再掙扎,就慢慢鬆開了她的嘴,沉聲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這個問題讓他困惑不已,自己的隱匿之法堪稱專家級別,連張寒楓和那麼多精銳武者都能夠瞞過,緣何卻被一個弱女子一眼看破?
女子窺著他臉色,小聲說:「你把窗簾拉開了,還在窗戶上戳了個洞,再加上屏風邊的影子比平時深一些,所以我看出來了—.」
江晨暗暗稱奇,這個女孩子對環境的觀察和細節的把握,足以讓許多成名武者汗顏。
他視線落到桌上一幅畫卷的落款處,微笑道:「蕭凌夢姑娘,想不到你還畫的一手好畫。「
女子的臉色霧時數番變化,眼中透出深深的恐懼之色,抬頭直視江晨的目光,慘聲道:「惜花公子,你是專程沖我來的嗎?」
「噠噠噠!」
一隊錦衣武士馳騁而來,街邊行人紛紛避讓。
來到江晨最初停留的小巷,武士們翻身下馬,掏出勾爪、鐵網、佩刀,躍上牆頭,各自占據有利地形,把整個院落都封鎖起來,
張寒楓握著腰刀,披風獵獵,大步流星地走到枯井前,
一名俊秀絕倫、宛若處子般美麗的白衣少年靜靜站在張寒楓右手邊。
而張寒楓的左手邊,則是一位身著褐色麻衣、白須白髮的老者。
三人皆望著幽深的並口,面上表情各不一致。
張寒楓朝左邊望了一眼,道:「郭老,逃犯確定在井裡面嗎?」
白須白髮的老者抒了抒鬍鬚,回答:「老夫可以保證的是,子就在井裡頭。至於逃犯嘛,那可說不準。」
張寒楓哼了一聲:「他手無寸鐵,沒那麼容易掙脫。「
說罷,他拔出腰刀,右腳踩上井沿,竟似要親自下井。
白衣少年上前一步,用溪水般婉轉動聽的嗓音說道:「張大人,還請手下留情。」
「放心,我一定留他半條命一一」
張寒楓的喊聲急速下墜,混著迴響,最後只聽咚的一聲,應當是落地了。
白衣少年搖了搖頭。倘若江晨真在裡面,那麼需要手下留情的人,還不知是誰。
他側耳傾聽,果然不聞打鬥聲,唇角便微微彎了起來,展露出清澈明媚的笑容。
不過,當他看見好幾名偷看自己的錦衣武士都在偷偷咽口水時,當即繃起臉面,再無一點笑意。
過得片刻,只聽井中傳來衣袂振動聲,張寒楓的身影重新出現,在半空翻了個身,穩穩落地。
他左手上拿著一個空蕩蕩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楊將軍的朋友,果然很厲害!」張寒楓怒火中燒地走到白衣少年面前,將繚丟在他腳底下,「人我已經追丟了,楊將軍想要找他,只有自己費心了。」
「張大人息怒。」白衣少年低頭道,「我那位朋友,原本是鄉野之人,不懂禮數,待我找到他,一定請他向張大人登門賠罪。」
「免了吧!」張寒楓臉色難看地擺了擺手。
白衣少年露出一個清艷的笑容,躬身拱手:「張大人寬宏大量,楊落在此謝過大人!」
張寒楓冷哼,帶著錦衣武士們揚長而去,
郭姓老者與楊落打了聲招呼,也邁著蟎的腳步離開了。
片刻,這裡一片死靜,只留一個白衣如雪的修長身影站在原地,負手觀察周圍,不知在想些什麼。
遠處的閣樓上,江晨眼前的女子露出極度驚惶之色。
「惜花公子,你、你、你別過來!」
「蕭姑娘,你認錯人了吧?」
「不會錯的。我研究過你的很多幅畫像,不管怎麼偽裝,一個人眉心和雙眼之間的距離是不會變的,而且我已經收到消息,說你已經進京了江晨揉了揉眉心,苦笑道:「你真是個聰明的女孩子,說起來好像我的行蹤都在你們的掌握之中?」
「都是些市井流言罷了———」蕭凌夢說著,又轉為哀求的語氣:「惜花公子,你已經玩弄過蘇雪兒、金燕子、畫眉姑娘,我跟她們比起來遠遠不如,你就放過我吧!」
'......
見江晨不做聲,蕭凌夢又哀哀地道:「你非要侮辱我的話,那就侮辱好了,千萬不要殺人啊!
求求你了,我還不想死———.」
江晨無奈地道:「我一向憐香惜玉
「但你已經辱殺過兩名姑娘!」蕭凌夢拔高了聲音,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一臉緊張地望著江晨,小心翼翼地道,「求求你———」」
「好吧,我答應你。」江晨懶得解釋了,先把她安撫住再說。
蕭凌夢微微鬆了一口氣,看了看江晨,兩人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她臉蛋微染色,有些難以啟齒地說:「能不能—溫柔一點,我還是頭一回————.
「呢,不急,我還有話要問你。」
蕭凌夢也舒了口氣,道:「你問吧,我也不知道什麼秘密,知道的都會告訴你。」
「這裡是哪?」
「聖城啊!」蕭凌夢歪著頭,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你問這裡的位置嗎?這是蕭府,西南城區,琉璃街西子胡同。」
「我想去找第八騎士楊落,最近的路線應該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