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索命紅顏,古堡飛天

  希寧身不由己地跟在葉星魂身後,只聽耳邊陣陣悽厲的慘叫和兇猛的狼嚎,

  眼前血光飛舞,如同地獄般的場景令她臉色煞白,手腳發抖。

  隨後緋紅妖姬一行人緊跟上來,各自拿出看家本領,沿著蘇芸清開啟的缺口突圍而出。

  直到此時,他們仍不忘帶上那口裝著玄罡血的紅色大箱子。

  眾人向西衝鋒,周圍驚慌憤怒的狼豪聲此起彼伏,每一次眨眼都有數十條青灰色的狼影撲向眾人,又被各種各樣的武器拳勁擊退。

  「兄長,再教你一招,且看本公子的槍法!」

  最前方的蘇芸清手腕翻動,頃刻間揮舞櫻槍劃出無數槍影,將槍身所能到達的圓弧之內籠罩成自己的領域,在血肉翻飛與暴怒嘶號聲中收割著生命。

  尖爪、利齒、席捲而來的風沙,全被隔絕在銀色圓弧之外,群狼無法越入此界半分。

  江晨看得眼前一亮。他沒想到蘇芸清也精通槍術,其中套路隱約有些眼熟,

  八成就是衛家的「無影槍」。

  蘇芸清竟要在這麽危險的關頭,向他展示衛家槍法的奧妙!

  江晨自然凝神觀看。

  由於蘇芸清大發神威,他周圍的沙狼數目減少許多,只需分出一份心神,就能抵禦那些畜生的進攻。

  無影槍法,果真精妙無匹。

  昔日衛吉以一招「萬波映月」對敵,便讓江晨大為讚嘆。如今得以窺見更高深的奧妙,江晨振奮不已,目光隨那槍勢而動,心神沉入其中,無法自拔。

  槍尖寒芒綻放,如飄瑞雪,如舞梨花,風流寫意,揮灑自如,牽動附近氣流隨之奔涌,舞出一條狂龍,將前方擋路的沙狼盡數擊潰。

  蘇芸清的槍技雖說是偷學而來,但卻比當初的衛吉還要精熟得多,一桿櫻槍在她手中使得出神入化,許多衛吉沒能融會貫通的絕技,都在她掌中大放異彩。

  扎、、挑、崩、滾、砸、抖、纏、架、挫、擋,無所不用,又似乎毫無規律,就像蘇芸清本人的氣質一般變化多端,上一刻還是兇猛無匹,凌厲迅疾,出擊如電,大開大闔的狂野打法,下一瞬忽又採取守勢,將一桿長槍舞得滴水不漏,看似氣勢已竭,卻又綿里藏針,蘊含千百種變化,只待不識好歲的狼王上前,就要以萬千槍影將其吞沒。

  如果讓衛吉看到蘇芸清將衛家槍法使到這種地步,他一定會羞愧得想自盡。

  眾人衝殺間,不知不覺已闖出一條道路,從狼群中殺了出來。

  沙狼們不甘的豪叫自後方響起,依然不肯放棄嘴邊的食物,在後面追逐不休壓力一下子轉移到隊伍尾部,蘇芸清樂得輕鬆,轉頭道:「兄弟們加把勁,再跑快點!」

  後方的漢子們暗暗咒罵,心想老子要是能再跑快點,何至於被這群畜生追著屁股咬!你這只會說風涼話的婆娘,不曉得相公們的難處:

  蘇芸清吹了一聲口哨,又叫:「跑不動就把箱子丟了吧,錢再多也得有命花!

  這個建議馬上招來好幾聲大喝:

  「不行!」」

  「箱子不能丟!」

  「一定要保護好箱子!」

  三位首領異口同聲地反對。這紅色箱子裡可裝著一夥人往後兩年的花餉,丟了那還不得喝西北風去?

  緋紅妖姬道:「前方七八里外有個廢棄的古堡,易守難攻,咱們去那兒躲一下。」

  「哦,古堡—————」蘇芸清想了想,忽然回眸一笑,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嬌媚語調溫柔地喚道,「趙二哥,奴家今天晚上洗乾淨了等你哦!」

  隊伍最後面那名拿鞭子、穿黑褲的壯漢趙二哥聽見呼聲,抬頭看見蘇芸清的笑容,失神了一瞬。隨即發覺小腿肚子上傳來劇痛,已被狼口咬住。

  旁邊兩名獵手吆喝著將那頭沙狼砍死,但持鞭黑褲壯漢趙二哥卻再也站立不穩,一咕咚栽倒在地,被湧上來的狼群迅速淹沒。

  蘇芸清的嫣然笑容,他只能到地獄裡去回味了。

  「劉三哥————」蘇芸清再度開口,語氣依舊那麽溫柔。

  劉三哥渾身一顫,趙二哥的悽厲慘叫猶在耳邊迴響,他可不願步趙二哥後塵「你嫌奴家不夠溫柔,那麽今天晚上——」」

  蘇芸清言語中蘊藏無盡誘惑。連跟她相識這麽久的江晨都沒有想到,蘇芸清撩撥起人來也能如此千嬌百媚的,

  劉三哥拼了命地不去想蘇芸清那張俏臉,但趙二哥留下的缺口還來不及填補,劉三哥只是略一分神的工夫,就被群狼咬住後腿拖了出去。

  「啊—

  高亢的慘叫在一個恐怖的咔喀聲響後夏然而止,漢子們人人臉色劇變。

  「李四哥--—」蘇芸清的嗓音猶如天籟,但此刻聽在人們耳中,卻如同閻羅王在拿著生死簿點名。

  緋紅妖姬盯了蘇芸清一眼,又看了看她身邊的江晨,強行壓下了心頭的怒火,只淡淡地提醒了一句:「蘇姑娘,現在不是玩要的時候。」

  江晨也忍不住問:「你搞什麽名堂?」

  蘇芸清哼道:「誰讓這幾個臭男人早上想用髒手在我身上楷油。」

  「啊?那你能忍到現在?」

  「幸好本公子機靈,沒讓他們占到便宜,不然早翻臉了。』

  「哎,既然你沒吃虧,不如再忍忍吧,這種時候別犯眾怒。』

  「犯眾怒又怎樣,本公子難道會怕?」

  蘇芸清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又害李四哥步了趙二哥和劉三哥後塵,才消停下來。

  隊伍又奔行了三四里,前方土城赫然入目,

  黃色的古堡,老去的城牆,紅妝剝落,只余殘墟。

  昔日的繁華已被風沙吹盡,留下來的只有歲月的傷痕,滄桑而脆弱。

  人馬魚貫而入,揚起大片灰塵。

  聽著兩邊牆壁隨著急促的腳步聲顫抖,人們不禁開始擔憂,腐朽到這種程度的土城,能否阻住群狼的進攻。

  走過狹長的甬道,緋紅妖姬率領眾獵手留下來斷後,其他人各自守住其他方向的缺口。

  狼群被阻隔在外,憤怒的嘶吼聲彷佛變得遙遠了,它們利爪砸在土牆上,發出尖銳的刺響,不過暫時沒有攻進來。

  江晨一進入這個古堡,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身體內的血液彷佛失去了控制,加速奔騰起來,猶如江水漲潮,洪流決堤。

  「不好,沸騰血脈要失控了。』

  決堤後的滔滔洪流,化作血罡流溢位體外,編織成一層殷紅光暈,濃如實質,將江晨整個人包裹在內。

  沐浴在血光中的江晨,彷佛披戴了一層血色盔甲,在眾人眼中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身形輪廓。

  乍一望去,江晨彷佛變成了一尊血色的魔神,紅焰流淌,血光沖天,散發出憶人的壓迫感。

  「八階「金剛」!」蘇芸清失聲驚呼。

  沸騰血脈的力量,以近乎失控的速度周流運轉,轉眼間就達到了第八階金剛境的程度。

  附近的幾人立即感覺到呼吸不暢,葉星魂面色蒼白地後退,他背上的希寧甚至連意識都開始昏沉模糊。

  江晨無意識間釋放出的恐怖氣息,如同洶湧的潮水,足以讓弱者溺亡。

  蘇芸清回過神來,異地問:「怎麽回事?」

  「他就在這裡。」江晨閉上眼睛,感受四方氣機流轉。

  「誰?那個吹簫的傢伙?」

  「正是他!」

  江晨每走一步,都拖出一條血色殘影,留在原地久久不散。

  七八步之後,地上彷佛出現了七八個血色魔神,依次排列,從淡薄到厚重,

  赤紅光暈斂灩變幻。

  這時候最後一個殘影才開始消散,

  看到這一幕的商隊成員們膛目結舌,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大白天見了鬼。

  以前沒聽說這個古堡鬧鬼啊?

  緋紅妖姬也看得眼睛發直,喃喃地道:「昨天晚上的月亮,就是這種顏色。

  難不成————·證無上法的那個人,是他?」

  她隨即又想到,證法的那個人不是出岔子了嗎?眼前這尊血色魔神又是怎麽回事?

  小瓊花問道:「大姐頭,你在說什麽,無上法?」」

  緋紅妖姬搖搖頭:「沒什麽,可能是我猜錯了。』』

  江晨清楚地感覺自己離那人越來越近。

  一個難以抗拒的聲音在冥冥中召喚著他,就如同火光對於飛蛾的吸引,即使明知不妙,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邁步,朝著懸崖前方的深淵行去。

  「慢著!」蘇芸清沉喝一聲,募然釋放出「銀白鎖」領域,趕上前一步,

  握住了江晨手腕。

  八階金剛體魄的武夫,即便緩步徐行,猶勝過九牛齊頭並進。

  蘇芸清為了拽住江晨亦是全力而發,兩人勁氣相撞,要時激發出轟然震響,

  地面隨之碎裂。

  蘇芸清隔著一道溝壑,仍然緊拽著江晨的手臂,將他前進的勢頭生生遏止。

  江晨艱難地轉頭看了蘇芸清一眼,眼眸里透出血一般的光澤,壓抑著喘息道:「你別摻和進來。」』

  蘇芸清定晴瞧去,江晨血色光焰籠罩下的面容已經模糊不清,只有那對被血紅色占滿的眼睛,裡面充斥著無盡的怨恨和殺意,彷佛不再是人類的眼睛。

  蘇芸清心中駭然,急切地問:「你失控了?那家夥在引導你入魔?可我明明已經用「銀白鎖」阻斷了他的神通———」

  江晨咬著牙道:「是前幾天就埋下的種子·.-在我的血脈里潛伏··-直到今天——才引燃——

  「那你還能不能行?不行的話,我好早點逃命去!」」

  蘇芸清說得如此坦誠直白,江晨一時竟也挑不出毛病。

  蘇芸清雖然嘴上說得絕情,但一直沒有放鬆江晨的手腕,反而抓得更緊了。

  兩人僵持時,忽然天降飛花。

  紅綢織成的粉花,被剪成一片一片,如同春天裡飄揚的柳絮,灑向人們胸前、腦後、肩頭、腳下——

  桃花瓣瓣,繽紛如雨。

  伴隨著這陣花雨的,是一首錚錚的琵琶曲。帶著肅殺之音,自人們頭頂響起。

  古堡外原本已有退意的沙狼們像是接到了某種命令,驟然間群情激憤,悍不畏死地發動新一輪猛攻,道得守門的獵手一陣手忙腳亂。

  「什麽人?滾出來!」緋紅妖姬豎眉大喝。

  回應她的,是兩聲鏗澀的琵琶調。

  緋紅妖姬一甩軟鞭,發出一聲脆響:「再裝神弄鬼,莫怪老娘對你不客氣!

  「是麽——」悠長而空靈的嘆息,自穹頂徐徐飄來。

  陰暗破敗的古堡上空,忽然被一層金光籠罩。

  那佛光並不厚重,並不耀眼,輕靈如煙,澄澈如水,卻能照徹纖毫,令一切黑暗污濁無所遁形。

  伴隨而來的還有祥雲匐氬,梵音渺渺,天花傾墜,流光飄舞。

  剎時間荒城如化淨土,佛語浸透心靈。

  人們愣然注目之處,一具曼妙的身軀從雲端出現,雙臂負於腦後,反持一把琵琶,自空中緩緩降落。

  那是一名姿容絕麗的女子,衣裙飄曳,幣帶飛舞,橫空斜掠,四周天花繚繞,如一尊從壁畫中飛出來的仙人。

  靈女飛天,反彈琵琶!

  那對雪白的雙足還未落地,就有馨香陣陣,棗梨清氣撲鼻。

  那女子面容絕美,面含微笑,呈現出溫婉慈悲之態,玉指在身後彈奏出的曲調卻與她的溫良面孔截然不同。

  琵琶發出鏗澀錚豁的殺伐之音,恰恰響在縹緲梵唱的節拍處,將整個曲調變化扭曲,原本慈悲祥和的渡人之音皆化為威嚴激昂的伏魔之音,透出無邊殺意。

  聽到這首琵琶曲的人們皆生出一種血流加速、心浮氣躁、胸悶難耐、雜念叢生的暴躁之感,彷佛有無明煩惱鬱結難解,恨不得拔出武器胡亂揮砍一通。

  「是浮屠教八天神中的乾達婆!」蘇芸清叫破女子身份,「大家捂住耳朵,

  小心她的琵琶!』里「是她!」江晨心頭一動,想起昨日聽到的琵琶曲,八成出自此人手筆。

  另外還有一個吹簫的傢伙,又會是誰?

  這些浮屠走狗,果然想阻止我和黑劍聖見面!

  緋紅妖姬冷哼道:「原來是浮屠教的禿驢,好大的膽子,敢來暗紅沙丘撒野!」

  白袍騎土一語不發地擋在她身前,望著雙眼半閉的乾達婆,面色無比凝重。

  黑劍聖早在暗紅沙丘上頒布了「禁僧令」,任何僧侶敢於邁入暗紅沙丘半步,殺無赦!

  這位乾達婆菩薩敢於犯禁前來,必然有所倚仗。

  乾達婆雙足落地,便有一朵蓮花從地面綻放,將她雪足托起。

  在佛光天花繚繞之中,她慢慢抬起頭,嘴角含笑,卻有一股凜然銳氣逼壓四方。

  「玉女殿下,我來接你了,到我身邊來吧!」悠悠語聲響徹古堡,伴隨著威嚴的琵琶曲,讓聽眾情不自禁地想要遵從她的命令。

  希寧遲疑了一下,欲從葉星魂身後走出。

  這時謝元斜跨一步,抓住小女孩纖細的手腕,沉聲道:「別去,她想殺你!」

  希寧一頓,面露懷疑之色。

  雖然這愛喝酒的老謝幾天下來跟她相處不錯,但她更相信佛主派來的救兵。

  乾達婆輕哼一聲:「玉女殿下,勿信讒言,速速歸來!」

  正使勁抓住江晨的蘇芸清抽空喘了一口氣,叫道:「小寧,這女人不懷好意,你別聽她的!」」

  希寧聽到蘇芸清也這麽說,不由猶豫起來。

  遲疑片刻,未等她拿定主意,卻聽乾達婆冷笑道:「一葉障目,就為外道所惑,三世清修毀於一旦!可憐!」

  說著,乾達婆雙目圓睜,瞳中金光大盛,如同夜晚最明亮的星辰。

  這雙美麗明亮的眼睛盯在希寧臉上,令她面上皮膚生出灼熱刺痛之感,微微變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