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醒醒!醒醒!」有人在耳邊大聲呼喊。
江晨睜開眼睛,視線卻模模糊糊的,腦袋也有些昏沉。
他揉了揉額頭,心中暗想,難道昨夜淋雨之後,我也著涼了?不然腦袋為何這麽沉重?
「小江,你醒了!我有話對你說!」
一個粗豪的嗓音,在江晨耳邊響起。
江晨這才發現,自己並不是躺在山洞裡,身邊的人也並不是林曦,而是另一個久違的面孔魁梧的身材,滿臉傷疤,虎目如電。這個人是一一赤陽!
「老赤?你怎麽在這兒?」江晨驚喜地叫出聲來。
赤陽盯著他,嚴肅地道:「我問你,為什麽要毀了雙狼獵團?為什麽要殺了景峰他們?」」
江晨心頭一緊,忽然想起來了,雙狼獵團的確已經毀在了自己手裡。景峰、
段飛、賀文、石定海他們,也是自己親手所殺。
他嘴唇蠕動了一下,開口道:「老赤,我是有苦衷的———.」
「我不管你有什麽苦衷,都不能毀了我一生的心血!」赤陽疾言厲色地打斷江晨,臉上的疤痕也如蜈般扭動起來,煞是嚇人。
看著那張掙獰的面孔,江晨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妥之感。
赤陽不是已經死了嗎?
就算赤陽沒死,以他面噁心善的性格,也不可能對我露出如此擰的表情。
難道,我是在做噩夢?
沒等江晨多加思索,赤陽忽然出手,閃電般掐住了江晨的咽喉。
「你既然毀了雙狼獵團,我就要你給獵團陪葬!」
赤陽嘴角浮現出陰森扭曲的笑容,手上進發出強勁的力道,彷佛要將江晨的腦袋整個扯斷。
脖子上傳來的劇痛讓江晨心頭一驚一一如此真實的感覺,似乎不僅僅是一場夢。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呼吸越來越艱難,面孔因缺氧而漲紅,江晨的意識也越來越昏沉,逐漸向黑暗深處墜去。
他心中只剩下最後一個念頭:這場夢為何如此真實?難道我要死在夢中了嗎
看著江晨痛苦的表情,赤陽的笑容越來越肆意,越來越扭曲,嗓音也完全變了調:「對,就是這樣,乖乖去死—————.」」
江晨艱難地道:「你不是赤陽-————-你到底是誰?」」
赤陽一臉得意之色:「我是催命的閻羅,專程來勾你魂魄。你就不要掙扎了,乖乖跟我走吧。」
江晨的喘息斷斷續續:「你是—··地藏尊者座下的—·..十殿閻羅?」
「不錯,勞煩本座親自走一趟,你應該感到榮幸。」
「白天在湖邊搞鬼的人,也是你?」
赤陽有所警覺地皺了皺眉頭:「你的問題太多了。」
「不多問幾句,又怎麽知道是你在搞鬼呢!」江晨的語氣,已經變成了另外—種腔調。
他面上的痛苦之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從容和冰冷。
赤陽眼皮一跳,陡然察覺眼前的對手已經脫離了自己的掌握。他剛要後退,
江晨卻更快一步出手,反過來抓住了他的脖子。
「能入侵到我的夢境中,至少也是七階「陰神」境界的高手吧?可惜你挑錯了物件————·
江晨的雙手緊勒住赤陽的脖子,看樣子就要反客為主,將敵人掐死在這夢境中。
卻在此時,視野的一切景物都飛速淡化、模糊,整個天地都陷入了朦朧之中————
江晨身軀一顫,渾身肌肉募然緊繃,發現自己躺在地上,雙臂抱著一個什麽東西,好像是人的身體,卻已經冰冷僵硬了。
「林姑娘?」」
江晨心頭一驚,慌忙鬆開手臂,懷裡的軀體「咕咚」一聲摔在地上,那如瀑的黑髮,窈窕的背影,像極了林曦。
「不會吧?」
江晨如墜冰窟。
難道在噩夢之中,被我掐死的那個人,不是搞鬼的閻羅,而是林曦?
江晨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將覆蓋在屍體面上的髮絲撥開,
露出那張美麗卻慘白的面容。
是林曦!
她的眼睛睜得老大,一臉不可置信的恐懼之色,彷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死在江晨手裡。
那雙原本明媚動人的眼眸,已經失去了色澤,微微凸出,張大的嘴巴和伸出的舌頭,使得整個臉頰都顯得有幾分扭曲。
我真的把她掐死了?
看著那具失去了生機的戶體,江晨跟跪後退兩步,渾身彷佛失去了力氣。
他雙手捂著腦袋,臉色一片慘白,心中又是驚慌,又是愧疚。
他的腦袋一陣陣抽痛,如同宿醉一般,讓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朦朧迷幻的光暈。
怎麽辦?怎麽辦?
人死了就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了,現在還能怎麽辦?
此刻的江晨,只想扭頭就跑,遠遠地逃離這個殘酷又荒謬的現實。
「哈哈!哈哈哈哈!」江晨忽然癲狂地笑起來,「我殺了她!我親手殺了她!哈哈!哈哈哈——.」」
山洞中迴蕩著他的笑聲,一直傳出洞外,驚起無數飛鳥。
良久,笑聲漸歇。
江晨長長地喘出一口氣之後,閉上眼晴,思索半響,忽然伸出手掌,放在眼前。
修長的手掌,骨肉勻稱,經歷過蛻皮、易筋、淬骨、洗髓等階段的修煉之後,皮膚如嬰兒一般白皙健康,同時又蘊藏著可怕的力量。
就是這雙手掌,在睡夢中掐死了天下第一美人?
不!
江晨的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冷笑。
這是一個很真實的噩夢,差點就將他騙過去了,唯一的破綻,出在掌紋上面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很簡單,看掌紋就行。
夢中之人,就算塑造得再真實,掌紋也是錯的,甚至沒有掌紋。
好險!差點被騙了!
我居然還陷在噩夢之中!
江晨再低頭看向腳下的戶體,笑容也變得玩味起來。
既然是在夢中,那麽製造這場噩夢的人,也不能離我太遠,否則噩夢就會失去掌控。
而眼下離我最近的,就是這具「屍體」了。
江晨打量著屍體,搖頭感嘆:「這麽漂亮的一個大美人,就這麽冤里冤枉地死了,實在有點可惜啊!」
他的語氣忽然一轉:「要不然——我趁熱———」
腳下的屍體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
江晨故意輕「」了一聲:「怎麽還會動?不會詐屍吧?也好,也好,這樣更帶勁了—————.」
他緩緩蹲下去,朝屍體伸出手掌。
這個動作才做到一半,周圍的景物就開始淡化,模糊,直到了無痕跡,變成一片漆黑。
一股驚人的殺氣,從暗處襲來。
江晨猛然起身,睜開眼睛打量四周。
仍然是在山洞裡。
難道又是一個噩夢?
江晨轉頭望去,只見林曦站在背後,手上拿著匕首,正一臉殺意地看著自己「又來?」江晨皺了皺眉,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
這一回,他看清了自己的掌紋,是正確的。
現在不是在做夢?
可那股殺氣又是從何而來?
江晨抬頭看向林曦,問道:「林姑娘,你拿著匕首做什麽?」」
難道林曦真的也要對本少俠亮血條?
林曦咬著嘴唇,臉上神情變幻不定,時而狠厲,時而羞澀,時而咬牙切齒,
時而霞飛雙頰。
江晨瞧著她糾結掙扎的表情,疑惑地問:「林姑娘,你怎麽了?」
林曦的呼吸有些粗重,惡狠狠地瞪向江晨:「還不都是你幹的好事!」
「我?」江晨心中浮現幾個猜測,「我干什麽了?」
「你剛才高喊著要殺了我,自己不記得了嗎?』
「哦,我可能是做噩夢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樣子有多可怕?你還要對我動粗,對我用強!我說我可以給你,你卻說你喜歡死的!我拼命地掙扎,逃跑,你卻非要殺我,還說可以趁熱江晨老臉一紅,訥訥道:「那些都是夢話,不能當真。」
「我正要自盡的時候,激發了護身法寶,這才驚醒過來。」
「哦,原來林姑娘你也是在做噩夢啊!」江晨鬆了口氣。
既然她也是做夢,那什麽事都可以用做夢來抵賴了。
本少俠打死也不能承認,說過那種低俗下流的話。
林曦盯著江晨,眼眸之中,水霧瀰漫,似悲憤,似幽怨:「我剛一醒過來,
就發現被你抱在懷裡—————.」
江晨頓時又緊張起來:「林姑娘你聽我解釋,我也是為了給你治病!你千萬別誤會,放下刀子,有話慢慢說!』
林曦抬起匕首,情緒激動,青絲散亂,呼吸粗重:「閉嘴!』』
江晨怕她激動之下揮刀弄傷自己,不敢再多說。
林曦咬了咬嘴唇,端莊秀麗的容顏如同喝醉了酒,眼眸也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
良久,她幽幽地嘆了口氣:「我知道的。」
她收起匕首,垂下眼眸,隨著搖曳的火光,眼神半是幽暗,半是璀璨。
「我知道你是為我治病。我也知道那個噩夢不能怪你。我-—-我只是氣不過.雖然我們倆遲早.可我沒法接受那麽快——.」
林曦緩緩走回火堆旁邊,背對著江晨坐下來,含著鼻音道:「剛才拿你撒氣,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對你,請你原諒。」
「你沒誤會就好。」江晨搖了搖頭,「也不能怪你。」
相信任何一個女子在做了那種噩夢之後,醒來發現自己竟躺在一個男人懷中,都會驚惶失措發瘋失控的吧。
林曦沒有直接動手,還算是挺冷靜的了。
也多虧了她的殺氣,令江晨驚醒過來,否則不知道還要在噩夢中折騰多久。
那個所謂的「閻羅」,以噩夢為手段,將兩人玩弄於股掌之中。被這樣一個傢伙盯上了,實在讓人寢食難安。
回想起噩夢中的情景,江晨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
七階「陰神」是吧,的確了不起,出竅遠遊,隨風潛入夜,殺人於無形之中!
唯一的弱點,就是不能見陽光,只能在黑夜出沒。
可那個人的陰神既然從自天湖邊就一直跟隨自己,說明他一定不是單純的陰神形態,而是藏身於一個「宿主」身上!只有依靠「宿主」,才能躲避白天的陽光!
森林裡的鳥獸,都有可能成為那人附身的容器。
但他一定離得不遠!
江晨豎起耳朵,悄然探出一縷神念。
山洞外的風聲,土壤中的蟲蟻聲,還有間或一兩聲鳥鳴,悉數傳入江晨耳內。
是烏鴉!
就是你這豎子,安敢壞我道心!
江晨的身形驟然撲出,化為了一團蒙蒙的灰影,瞬間衝出山洞,掠上高枝,
揮出一道冰冷輝煌的劍光。
枝頭的烏鴉還沒來得及扇動翅膀,就被劍氣命中,進出一團血花。
血花之中,一道紅色的影子飛快地飄出,乘風飄向遠方。
「果然是你!」
江晨的腳尖踩在枝頭,再度扶搖躍起,朝那道逃走的紅色影子再度揮劍。
這一劍,如同從天外射來,挾著無可匹敵的威勢,橫貫虛空,洞穿冰岳,撕裂雲錦!
一劍之後,那道影子的顏色明顯黯淡了一些,卻乘借風勢,沒入夜色深處。
江晨身在半空,無處借力,不得不落回地面。
他收劍歸鞘,望著那紅色影子消失的方向,重重地哼出一聲:「算你跑得快
那一劍已讓那具「陰神」受傷,短時間之內,它應該是不敢再過來了。
而且,江晨感覺到心頭一陣輕鬆,好像洗去了一層灰塵。
原本一直隱隱壓在他心頭的那層陰霾,被這一劍斬破,恢復了清明。
直到刺出那一劍之後,江晨才意識到自己心中那種隱隱的鬱悶壓抑是來源於何處,之前竟然沒有半點察覺。
煉神五階「出竅」的瓶頸似乎有所鬆動了。
江晨走回山洞,朝林曦露出笑容:「這下可以睡個好覺了。」」
林曦低頭避開江晨的視線,低低地「嗯」了一聲。
過了半響,江晨聽見她像是自言自語地道:「看來那個卦象越來越近了,那一卦終究是躲不掉————.」
江晨好奇地問:「林姑娘,你說的那一卦,究竟是·———.」
林曦臉頰泛起紅暈,腦袋埋得更低了:「沒什麽。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
「那我什麽時候應該知道?」
「也許很快—————」林曦由羞轉惱,「我也說不準,總之你別問了。」
「奧。」
一夜無話。
後半夜,江晨睡得十分安寧。
次日一覺醒來,精神十分飽滿,感覺離煉神六階「御器」境界越來越近。
林曦的身體恢復了一些,高燒已經退了,四肢有了力氣,能夠自己走路了。
兩人繼續往森林深處跋涉。
往西走了一日,兩人遇到了一頭雄壯的青面獅妖。
這頭六階大妖,內丹外顯,青光刺目,凶威滔天,不在當初的那頭劍齒獅子之下。
然而此時的江晨,也絕非當日的武煉能夠相比。
江晨見了青面獅妖,不驚反喜:「畜生,來得正好!」」
那青面獅妖張牙舞爪,撲將過來。
江晨不閃不避,一手攬過獅爪,另一隻手按在獅妖下巴,渾身泛起血光,
時便具有龍象之力,一舉制住了身型龐大的獅妖。
「既然來了,就替我辦一件事!」江晨按著青面獅妖的碩大腦袋,將它壓到地上。
獅妖吃痛,嘶吼著劇烈掙扎幾下,然後就挨了江晨兩拳,直接被打懵了。
江晨伸出另一隻手掌,放在獅妖頭頂,滴出一股鮮血,將獅妖的鬃毛都染紅了。
「你受傷了?」躲在不遠處的林曦驚呼道。
「沒事,讓它帶著我的血逃跑,說不定能迷惑地藏。』」
江晨不知道地藏會以何種方式追蹤自己,但只要獅妖製造出的動靜和痕跡足夠明顯,應該能對地藏造成很大的誤導。
塗完血後,江晨又給了獅妖幾拳,打得它嘶吼哀豪不止。
都是不致命的部位,也不影響獅妖的行動能力,但這幾拳足夠痛。
這樣的痛苦應該會讓獅妖牢牢記住,什麽樣的人不該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