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懺悔

  所有人都被趕了出來,以前風光得意的宋婉如和謝俊看起來也像是喪家犬一樣,渾身上下都寫滿了頹敗,也不在謝宴和唐婉面前提起家產的事情。

  這兩天他們兩個算是明白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謝父名下的公司可能真的不屬於謝父了,這兩天董事局選舉已經把謝父徹底踢出了核心層。

  如果謝父沒有生病還好,可是謝父的病積重難返,醫院下了幾次病危通知書,就算能夠恢復也恐怕不能重回核心了。

  謝俊和宋婉如兩個人這些年來只會吃喝玩樂,對於公司的事情更是一竅不通,雖然謝俊一直說要繼承公司,但是他受不了上班的苦,在公司裡面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公司裡面的人私下裡都稱他為太子爺,根本就沒有認可他的人。

  現在謝父倒台再加上病重,他們兩個的希望瞬間化為泡影,雖然還有一定的家產,但是對比於他們兩個的奢靡消費,可謂是捉襟見肘。

  如果謝父真的死了,他們兩個人可就真的無處可去,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了。

  醫生很快就從病房裡面出來了,宋婉如急急忙忙的迎上去,站在醫生面前急切的問。

  「怎麼樣啊?醫生?」

  醫生戴著口罩,顯然已經看慣了生死,他搖搖頭。

  「病人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儘量都滿足他吧,還有一定要告誡病人要心情平和,不能再生氣了。」

  宋婉如聽完之後只覺得腳下一軟,眼前天昏地暗。

  「媽,媽,你怎麼了?」

  謝俊一把接住宋婉如癱軟的身體,「醫生,醫生,快來看看。」

  宋婉如坐在地上,覺得日子仿佛都失去了盼頭,她用力的抱住自己的兒子大聲哭訴道。

  「他倒是走了,我們娘倆可怎麼辦呢?留下一堆爛攤子,我們還活不活啊?」

  「我本來以為兒子能……現在什麼都指望不上了,以後沒錢要怎麼辦?你死了倒是痛快了,我們兩個人世間受苦,我年輕的時候就跟了你,現在什麼都得不到。」

  她哭的歇斯底里,聲音在走廊清晰可聞。

  「老謝,你這個賤人!早知道我就不和你好了……」

  「快,把她扶起來。」

  醫生也是見過了大場面的人,他一邊讓護士把推車推過來,一邊小聲告誡她:「病房裡面還有病人呢,你不要在這裡大聲喧譁,吵到了別人休息就不好了。」

  看到哭鬧成一團的混亂場面,醫生在心裡感慨,這豪門的夫妻可真是薄情,裡面的人還沒有死呢,這邊都已經開始想著分家產了。

  也不知道裡面的人聽到之後是什麼感受?明明還沒有死呢,親人就已經開始罵他了,這有錢人有時候還不如普通人呢。

  謝俊和宋婉如離開了,走廊裡面又重新恢復了寂靜,謝宴眼睛眨了眨,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仿佛根本就不認識剛剛那兩個人。

  他握了握唐婉的手,低頭問她:「我們回家吧。」

  「嗯,回家。」

  唐婉點點頭,看來謝父公司易主這件事情對於宋婉如打擊還是挺大的,這人還沒有死呢就變成了怨偶了。

  只能說,宋婉如當年嫁入謝家的目的就不單純,她當了十幾年的闊太太,想要的一切最終還是化為泡影。

  「謝宴,」身後傳來了顫顫巍巍的一聲,張江站在他們兩個人身後,表情沉重,「能不能進去看看你爸爸?他馬上就要……就當是可憐他,你能和他多說兩句話也是好的……」

  「我這次找你也是這個意思,你們兩個怎麼說也是父子……」

  謝宴一隻手用力地牽住了唐婉,另一隻手塞進了褲子口袋裡,他撩起眼皮,眼神古井無波。

  「是他自己的意思嗎?」

  「這……」張江漲紅了臉,「就算是我的意思也不行嗎?就當叔叔求你,你陪他說兩句話吧,宋婉如和謝俊的態度你也看到了,我又不能天天來陪老謝,就當是可憐一個……的人……」

  他的話說的含糊,病房裡面發出的聲音很快打斷了他的話,張江急忙打開門,就看到謝父靠在病床上,他的目光緊緊盯著病房門口,見到謝宴的目光轉過來,他像是羞愧一樣低下了頭。

  聲音不大,卻足夠房間內外的人能夠聽清楚。

  「是我找你張叔叔的,也……是我想找你的。」

  他像是沒有說過這種服軟的話,說完之後立刻就抿住了唇,那渾濁的目光卻一直落在門口的謝宴身上。

  「能……陪我說說話嗎?」

  謝宴點點頭,唐婉下意識的想要站在門口,卻被謝宴抓緊了手,將她拉進了病房。

  房門關閉,謝宴拖來一把椅子讓唐婉坐在那裡,他則站在那裡和謝父對視。

  謝父可能知道自己死期將至,說話的語氣都溫和了許多。

  他看著自己的兒子,目光裡帶著陌生的溫情,看了許久,他才嘶啞著嗓子開口:「你今年都28了吧,時間過得真快,你媽走的時候你也才8歲。」

  而他們父子兩個形同陌路已經二十年了,謝宴一直在為他母親的事情怨恨他,他不是不知道,也曾經感到心虛,心虛到不敢看那個時候謝宴的眼睛。

  但是年輕的妻子,新出生的兒子,越來越大的事業,再加上謝宴一直桀驁不馴,處處與他作對,他對於這個兒子也就愈發不喜和冷漠。

  小兒子和妻子都對自己百依百順,謝宴卻天天用那種怨恨仇視的眼睛看他,因此他雖然知道宋婉如會不著痕跡地苛待他,但是他想,只要謝宴對自己服軟,他就可以做回那個為他伸張正義的父親。

  謝宴沒有服軟,高中畢業之後他就搬出了家裡,然後再也沒有回過家。

  謝宴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裡,身形挺拔,再也不是那個躲在柜子裡面哭著要媽媽的小孩子。

  謝父失望的嘆了一口氣,語氣裡面充滿懷念:「我和你媽媽結婚的時候也是二十八歲,她那時候那麼的年輕美麗……」

  「你沒有資格提我媽。」

  謝宴的聲音不大,卻讓謝父愣在了那裡,他下意識的想要罵謝宴,看到謝宴那張幾乎陌生的臉之後,卻扯了扯唇,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出來。

  「對……我沒資格提她……」

  他最近老是做夢夢見自己年輕的妻子,那個時候謝宴會守在門口,抱著自己玩具等著回家讓他抱他,他會把公文包丟到一邊,抱著自己的兒子轉圈,妻子也會從廚房裡面出來,笑著說馬上就開飯,讓兒子從他身上下來。

  謝宴只是興高采烈的從懷裡面拿出一個東西,笑容燦爛陽光。

  「爸爸你看這是我在航模組做的模型,拿了獎呢……」

  但是馬上要接到手裡面的模型卻突然掉在了地上,一切都變了,他的妻子因為自己而死,兒子也搬了出去,再也不和他見面。

  他的妻子和小兒子因為財產而算計他,好像巴不得他去死一樣。

  他這一生明明有那麼多錢,但是在他人生的最後日子裡面,他的床頭空無一人,連一個為他真情實感哭的人都沒有。

  他看著謝宴那張像極他母親的臉,緩緩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悲涼與悔恨湧上來。

  他想起謝宴,想起謝宴的母親,那麼美好的家庭最終還是被自己毀掉了,他甚至都想不起來謝宴遞給他的那個航模。

  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他捂住眼睛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都是我的錯……」

  哭聲在病房裡面迴蕩,沒有人說話,只有從窗外闖進來的風靜靜的和哭聲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