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小時以後,葉秋知的手機終於被齊深送來了。【,無錯章節閱讀】
葉秋知接到手裡,皺眉問他,「怎麼回事?」
齊深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您的手機被您摔壞了,我幫您補了電話卡,換了一個新手機給您。」
「嗯。」
葉秋知淡淡的嗯了一聲,他沒來由地一陣心煩,在病床上幾乎要躺不住了。
他甚至想立刻去隔壁找那個女人問個清楚。
「修好。」
他對齊深說。
「好的。」
齊深應道。
葉秋知把新手機打開,信息欄空空如也,他看也不看病房裡站著的人,又閉上了眼睛。
——
「兒子,你吃點東西吧,你不吃飯也不讓掛營養,你是不是想看媽媽死啊?」
「你為了那個女人值得嗎?她很早就想跟你離婚了。」
「你怎麼能這麼對媽媽啊,你爸爸還在拘留所,你不考慮自己,也應該想想他啊。」
這幾天,柳甜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聽見葉秋知的病房裡傳出葉母哭哭啼啼的聲音。
不論葉母和葉秋知說什麼話,都沒有回應傳出來。
柳甜隔著漫長的走廊看著他在的那個方向,她在想,葉秋知會不會已經昏迷了
她開始思考,自己的決定是對還是錯,或者是如果即便現在過去找他,又能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葉秋知不知道還在堅持什麼,這麼繼續下去,他們兩個人都不好過。
絕望的情緒像她在海城看見的海水。
夜晚的海水是黑色的,又神秘又壓抑,剛承受住一波,又來一波,永不停息。
她感到渾身冰涼。
思緒被一陣電話的震動打斷。
丁野:瞞不住了,大哥知道你回京市了,明天他親自去接你,回家吧柳老師。
柳甜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瞬間就有了天旋地轉的感覺,她緩了好半天,才和丁野說,「知道了。」
柳甜把井屹博的電話在黑名單里找出來,她盯著手機盯到眼睛發乾發澀流出應激性的保護液體,猶豫再三,終於把他的手機號從黑名單里拉了出來。
她一手按著太陽穴,在思考到底應該怎麼說,可是她嘴皮子都快說爛了,結果也不就是現在這樣。
電話打過去,對方接的很快,井屹博的聲音很是殷勤,「甜甜!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
「大哥。」
柳甜的聲音清冷寡淡,井屹博哪怕在電話的對面也能感受到柳甜的絕望。
他狠了狠心,「甜甜,我現在就去接你,回家吧,爸爸媽媽還有你二哥三哥都很想你。」
柳甜咧了咧嘴,笑容比哭還難看,「不是明天嗎?」
「我不放心你,你準備一下,我一會就能到」
「大哥,我都知道了,我最後問你一次,我和葉秋知的事,你能不能別管了?」
柳甜打斷他,這是她最後一次求他。
她的示弱換來的是井屹博的沉默。
「大哥,為什麼你們總是不經過我的同意自作主張,他替我背鍋,你替我做主,你們有沒有問過我到底需不需要?」
柳甜沒有多餘的情緒,聲音平淡如水,「如果你們非要插手,那斷絕關係吧,你們井家就當沒有我這個人,反正我姓柳!」
「胡鬧!」
井屹博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嚴厲,「你給我等著,我現在就去找你!」
兩個人足足僵持了一分鐘,柳甜掛了電話,「算了,你明天再來吧,我累了,今晚不想折騰了。」
柳甜又把電話打給了她媽媽,結果也是一句話,「回家,其他的你不要管。」
她和葉秋知在觸手可及的距離里,卻隔著那麼多的阻礙,兩個人的事情,參與的人多了,當事人反倒說的不算了。
柳甜笑笑,我也不知道這叫什麼事。
等到掛電話的時候,她甚至連拿著電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柳甜感覺她的生命里似乎有著什麼在逐漸消失,是那種她幾乎要忍不住的,讓她肝腸寸斷的痛苦。
她像是被擊倒了一般硬挺挺地倒在了病床上,和這種痛苦比起來,什麼都微不足道了。
她試圖用手掌掩蓋她的痛苦,可最終淚水還是順著指縫無聲地向下流。
她哭著哭著就笑了,是一個慘澹無比的笑容。
晚上,她又聽見了葉母的哭聲,還夾雜著對葉秋知的埋怨。
她控制不住地又走了過去,結果保鏢遠遠地看見她就戒備起來了。
她一個女人,居然要三個人攔著。
柳甜看著他們的神情,莫名的就笑了,好像只要她發出一點聲音,一個手刀就會劈上來告訴她閉嘴。
她想想,沒再停留,直接下了樓。
她站在林玥玥的病房外,站定了腳步,一個女警察告訴她不要在此處逗留。
「我是裡面的人綁架事件的受害人,我想見見她。」
警察還是搖搖頭拒絕,柳甜也沒勉強,她一邊往外走,一邊給eric打電話。
她笑笑,「eric,我最後還有三件事要麻煩你。」
——
柳甜買了禮物拜訪了師傅家。
她先是噓寒問暖的他的身體,才她和他老人家告別,她跪在地上給他磕了三個響頭,不過這次她伸手,卻沒有戒尺了。
她蹙眉,把手又舉了舉。
「你個傻丫頭,你回家我打你做什麼,在你心裡,師傅就是這樣不講道理啊?」
曾大師吹鬍子瞪眼睛地笑罵著。
柳甜眯了眯眼睛也笑了起來,「您打吧,過了這村沒這店了,以後想打也打不到了。」
「去!」他拉了柳甜的胳膊一把,「起來,吃飯去。」
柳甜微微一躲,又舉了舉手,「快點快點。」
「哎,真拿你這個孩子沒辦法,怎麼這麼犟啊!」
他說著從桌上拿起戒尺,裝模作樣地在她手上打了兩下,「趕緊起來,像什麼話!」
柳甜想,她不只是犟,她還軸,她把一條路走到了黑,走到了深淵,走到了懸崖,所有人都在等著她往下跳呢。
她斂了心神嘻嘻笑著一頓晚餐把老人家哄得開開心心的。
出門以後,她又重新帶著準備的禮物去了小柔兒家裡,和小柔兒告了別,也感謝了紀風這段時間的照顧。
想不到糖蜜居然哭了起來,拉著她的手說不捨得。
柳甜心裡暖了暖,抓著紀柔和她一起鬨她的媽媽。
結果就是她們母女兩個一起哭。
柳甜無奈地嘆了口氣,她是來道別的,結果成了遞紙巾的那個。
小柔兒硬要拉著她睡在她家裡,她也婉拒了,她時間緊張,還有其他的人需要告別。
只是她和紀柔在臥室里聊了好久,沒人知道他們都在聊什麼
去會所的路上,柳甜給鄭理打了電話。
「師哥。」
她臉上只是微笑,親切可掬。
「甜甜。」
鄭理故作淡定地喊她的名字。
「師哥,我要走了,我就不當面和你道別了。」
柳甜揉著笑得僵硬了的臉頰,她還是笑著,像是一個被輸入了程序的機器人,生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緒。
「嗯,祝你幸福。」
鄭理低嘆了一口氣,也沒多說。
「師哥」柳甜欲言又止,「算了,沒什麼,再見。」
柳甜說著就要掛電話,又被鄭理叫住。
「你怨我嗎?」
他問。
「』我感到難過,不是因為你騙了我,而是因為我再也不能相信你了『,師哥,這句話是我在書上看來的。」
「對不起」
「沒事的,再見。」
此時此刻,鄭理正在井氏大廈加班,他的職位以前柳甜在的時候已經幫他升到了最高,所以井屹博給他加了薪。
井屹博用情說服他,給了他物質的回報,他照單全收。
他也說不清當時為什麼要答應井屹博的要求,是看葉秋知不順眼,還是嫉妒他和柳甜在一起?
他用利益去掩藏自己那點齷齪的心思。
「貪財」和「貪戀柳甜」這兩件事,柳甜應該更能接受前者。
他關了辦公室的燈往外走,不久後曾大師的家裡又亮起了燈。
「你個小兔崽子今天怎麼也來了,是不是和甜甜約好了?不過她走了有一會了。」
曾大師捋著鬍子,狐疑地看著鄭理。
鄭理一愣,這才知道,柳甜和所有人道別都是見了面,唯獨他,只打了電話
「沒有,就是想來看看您,好久沒來了。」
他這麼說。
只是說話的時候視線挪向漆黑的深夜,不知道柳甜現在又在做什麼,會不會想起他。
而柳甜這邊她到了會所,輕車熟路的找到了葉秋知的包間,蘇辰和顧雲霄這兩個大男人果不其然地歪在沙發里,有一搭沒一搭地碰著杯。
「辰哥,霄哥。」
柳甜站在門口,恍惚地看著包間裡面的情形。
她一開口,就覺得似乎有些不對,以往,她如果來到了這裡,喊的應該是,「葉秋知!辰哥,霄哥。」
柳甜的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眼淚要掉不掉的卡在眼眶裡,她好像看見了多少年前,每一次,這兩個男人中間都會坐著的另外一個男人。
他好看,奪目,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從她小小的一個人就開始看著他,一直不變。
他會在她走進包間的時候,不動聲色按滅手裡的菸頭。
他會在桌子下面踹蘇辰的小腿,然後蘇辰就會「哎喲哎喲」地跑出去叫服務生上些水果和果汁。
她也就能順理成章地坐在他的身邊,聽他叨咕一句,「沒大沒小!」
她會在心裡反駁他,只是不想叫他哥哥而已,但是臉色卻不動聲色,裝出揶揄蘇辰的樣子大聲的說,「我們關係好。」
蘇辰聽見就會像個大馬猴一樣從門邊跑出來,嚷嚷著,「我對你不好嗎!」
那會她高三,是她最輕鬆恣意的時光。
「甜妹!」
「甜妹!你怎麼了?」
柳甜回過神,眼前是蘇辰在她眼前揮舞的手還有他手的後面,顧雲霄關切的臉龐。
「啊沒事。」柳甜抱歉的笑笑,「我來看看你們,很久沒見了。」
幾個人寒暄了幾句,就聽見蘇辰小心翼翼的問,「甜妹,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心情不好嗎?」
柳甜知道他們其實更關心的是葉秋知到底好不好,因為在他們心裡,她早已和葉秋知捆綁為一體。
「我挺好的呀,我明天要走了,今天和你們道個別。」
柳甜故作輕鬆的說道。
「哦看你神情有些疲憊,是不是沒休息好。」
蘇辰又問。
「嗯,葉秋知生病了,我擔心他。」
柳甜笑了笑,她主動把話題引到葉秋知的身上,現在挺晚了,她想早些回家。
「什麼病?我們只在他出拘留所那天看見過他,再之後就找不到了,甜甜,你和我說實話,你和葉秋知到底怎麼了,葉秋知身上的一系列變故,包括關於葉氏的是不是都和你有關?」
顧雲霄面色沉重的看著柳甜,語氣冷硬。
柳甜並不驚訝於顧雲霄的態度,甚至覺得他不管是什麼態度都無所謂。
「霄哥,都和我有關。」
柳甜點點頭。
「你」
顧雲霄指著柳甜你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嘆了口氣,手指直接滑向了桌上的酒杯,橙黃色的液體被他一飲而盡。
「那什麼,甜妹,老顧不是怪你,只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難免多愁善感了些。」
蘇辰連忙出來打圓場,說著轉頭又垂了顧雲霄肩膀一拳,「你別多事,秋知做事自由決斷,他都沒說什麼,自然也用不著你說!」
柳甜不想再看這兄弟兩個一唱一和,總之情侶兩個人一個看似「完好無損」一個看似「傷痕累累」,她必然要更像是過錯方。
可是她和葉秋知的每一步路都可以說是因果循環,兩個人到底誰欠了誰,這輩子怕是說不清了。
不管下了多大的決心想要分開,最後總會像是有一條無形的牽引繩再把兩人連結到一起。
可能是孽緣。
「我來這裡,第一是和兩位哥哥道別」
柳甜話還沒說完,就又被顧雲霄打斷,「道別,你張口閉口就是想走,你走了葉秋知怎麼辦?從過完年到現在,我沒見葉秋知笑過,他來喝酒的時候屈指可數,來了以後跟個活死人一樣,唇角都不會扯,平時叫他出來,他只會說『不行,陪媳婦。』我就不明白了,你還想讓他怎麼對你?或者我幫他問問,他還得怎麼對你,你才能留下來。」
柳甜靜靜的坐著,等著顧雲霄把話說完,她臉上沒有一絲不悅的痕跡,表情管理的也是相當到位,「說完了嗎?那我接著說了,第二是葉氏明天就會重新回到葉秋知的手裡,但是不管是葉秋知還是公司,現在全都不景氣,還希望兩位哥哥能多幫襯幫襯,葉秋知的病房地址我一會發給辰哥吧,你們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柳甜說完,瞄了一眼桌上還剩半瓶的洋酒,她對著瓶口就往嘴裡倒。
辛辣的液體像夾著刀片一樣划過她的喉嚨,她被辣的淚眼模糊,止不住的想要咳嗽。
「夠了!」
蘇辰奪過她手裡的酒瓶,順勢用瓶底懟了顧雲霄一下,酒水撒的他滿手都是,他也不在乎。
「你怎麼回事,喝多了就閉嘴吧!」
柳甜咳夠了,才抬手抹了一下嘴巴,「小表誠意,既然二位哥哥看見了,我就不多留了。」
柳甜起身往外走,顧雲霄像是中了邪一般還想說些什麼,柳甜才不得不說了一句,「麻煩霄哥以後離小柔兒遠點,我覺得你配不上她了。」
「我們的事與你何干?」
「這句話也送給你。」
柳甜回了家,那個被葉秋知搞的髒亂差的家,她從衛生間打了盆水,擰了條毛巾,從一樓開始擦。
只有在收拾屋子的時候,才會覺得房子很大,她整整收拾了一整夜,累的腰酸背痛的。
每擦一處,就會想起他和葉秋知的點點滴滴,房子裡的每個角落,都有屬於他們的記憶。
清晨,她給葉母打了電話,「如果想讓我和葉秋知離婚,就按我說的做。」
她呆坐在書房裡,托著腮,在泛黃紙張上,緩緩的,一筆一畫的寫著某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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