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靳雲霆不可置信的眼眸里,安宜感覺到了一股濃烈的、沁人心扉的破碎感。
她眉心一蹙,尷尬,但又有一種難言的釋然。
這麼快,這麼快她就不用為靳雲霆的救命之恩而為難,靳雲霆也不用再對她抱完全沒有結果的心思。
「抱歉。」安宜聲音很輕,但又十分堅定:「我和賀總,確實有些感情糾葛,正因為如此,他才於槍火中前來救我,出手大方的幫我們這麼多,但因為我們的關係比較複雜,無從對外人提起,所以我也從來都沒有想好,要怎麼幹乾脆脆的拒絕沈少,斷絕他對我的念頭。」
她沒刻意提靳雲霆的名字,但閃爍的大眼睛裡,每一個字都明明白白的寫著對他的拒絕。
靳雲霆舌尖一甜,眉峰擰起,做夢都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出口便無疾而終的暗戀,是這樣的。
從在公寓樓下再見安宜的第一刻,他就在心裡慶幸,如今的他也算功成名就,終於有能力以朋友的身份停留在她的身邊。
才做了幾天朋友,他就有了一個為她擋子彈的機會,雖然很痛,可是誰叫那人是安宜,誰叫他也算好了,那個位置會有點痛,但不至於致命呢。
他以這樣驚險的方式成功上位,沈向遠不告白退,他以為這又是一個大的進步,他終於有機會,有機會把心理話都說出口,給自己一個公平競爭的契機,誰知...
只差一點,他就能宣之於口了。
但偏偏,阻止他開口的意外,不是天定的,而是人定的。
而這個阻止他的人,是天生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就有著壯大巨人的能力,再給他十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的男人。
心裡百轉千回,面上也就是一念之間。
靳雲霆心中痛極,不忍安宜難過,只能強裝大度強忍不舍:「你們關係複雜是一回事,賀總已有未婚妻,馬上就要訂婚結婚又是另一回事,安小姐,望你好好考慮,考慮清楚,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切莫因為感情上的問題再傷了自己。」
「我知道的。」安宜握拳。
「那...」靳雲霆苦澀,有很多話想說,對上安宜那張明顯不想提及太多,賀知舟也寫滿了揶揄和不善的臉龐,強逼自己把所有苦水都咽下去,啞聲:「聽賀總的口氣,剛剛和安小姐是在吵架的,身為工薪階層,下位者,我知道我沒資格品評賀總的人生,同為男人,接受過高等教育的男人,我只想勸兩句,不管你和安小姐當初是怎麼在一起的,既然愛過,那你們的當初肯定是有美好的,能延續美好固然很好,倘若不能延續,也不要過於強求,以免破壞了你和安小姐最純最美最初最善的情份。」
靳雲霆一連用了四個最。
又想勸分,又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如他所言,他只是個沒資格的下位者。
賀知舟心中明了,看他的眼神倒有一些欣賞:「像靳先生這樣專攻技術短時間便能做出成績的人才,如今倒是不多見了,如有機會,我倒可以代我手下的人事總監,為公司搜羅一名優秀的人才。」
話落,他霸道的大手直接摟住安宜的腰,幾乎是半推著的將她帶著往前走。
沒有什麼,比心愛的女孩不屬於自己,但又不被其他男人所珍惜而讓人感到心痛了。
靳雲霆有一瞬間的無力。
甚至有想過,要不要不顧一切的攔下賀知舟,帶走安宜。
但他知道這不是安宜想要的。
如果她想要他的幫助,一開始就不會那麼乾脆果斷的承認她和賀知舟的感情,並把他本人從他們的糾葛中摘除出來啊。
她是在保護他。
一顆子彈的情誼,在她心中是有些份量的。
但是...
靳雲霆喉嚨口梗了又梗,舌尖沁著血,眼圈也發紅了。
最後只憋出一句:「對她好一點。」
「拜託了!」
安宜機械著步子,被賀知舟半摟半推的出了醫院。
一被扔上車,她麻木的冷靜就全線崩潰下來:「你到底想怎麼樣?你是不是想把那點破事搞到人盡皆知?你都不要臉的嗎?」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賀知舟大手箍住安宜的手腕:「不管你和我當初是怎麼在一起的,既然愛過,我們的當初肯定是很美好的,既然美好,又怎麼會是破事?」
「你還真是不要臉。」安宜氣得胸口直突:「你是不是都忘了,是你說的不愛我,既然是你把我玩膩了就甩了,現在再說有什麼意思?降尊屈貴當猴子,自願演給外人看嗎?」
她白臉瞪眼、胸口起伏的模樣,還怪可愛的,賀知舟看著就笑了:「膩?我可從沒說過膩!」
「你!」安宜直接氣哭,對著那張居高臨下的帥臉,毫不遲疑的就打下去。
賀知舟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就那麼看著她打,並沒有閃躲。
直到那嬌小的巴掌啪地落到他臉上,發出重重的響聲,力氣之大,留下一個通紅的掌印,賀知舟英俊的面龐,才慢慢的冷沉下來。
「我與你講分寸,你對我玩真的。」舌尖頂了下下顎,賀知舟冷峻的臉龐,毫無表情:「看來小宜你是很認真的,很執著的想要離開我啊。」
他沒有笑。
深邃的眼眸半眯著,沁著寒意,讓人瞧著,就忍不住有一股不寒而慄望而生畏的感覺。
安宜自然也有。
她咕噥著喉嚨口,努力的克服了:「我以為你知道的,知道你的心性,我的傲性,知道你永遠不可能放下身段娶我這種女人,而我,也永遠不可能在確認你會另娶他人以後,還心甘情願的做你的小三。」
賀知舟不語,圓睜的怒目陰晴不定的冷凝著。
許久。
他長臂一伸,推開車門:「既然你志不在此,那我倒要看看,離了我,你能不能過上你想要的生活。」
安宜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踢出了車門。
嬌軟的身子砸在地面上,砸出一大片的火辣,咆哮的尾煙遠走,又捲起一小片的嗆人。
等到火辣和嗆人全都結束了,偌大的地面只剩安宜一人了,她才捂著擦破的胳膊肘,慢慢的反應過來,賀知舟這是走了,同意分手,放她離開了。
努力了近一個月的執念,就這麼悄無聲息的達成了,安宜沒有想像中的輕鬆愉快,相反,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悵然若失的感覺。
呆呆的坐在原地,許久,等到身上的酸痛緩和一些,她才慢慢的站起身來。
先調頭回醫院,把身上的擦傷處理好,然後給汪晴雪打電話。
剛把號碼撥出,一個熟悉的座機號碼切過來。
接通了,是楚新月的聲音:「安宜你的離職要求已經審批通過,你的工資會在本月十五號結算給你。」
說完就掛,連半個多餘的字眼都沒有。
安宜恍惚了一下,繼續去找汪晴雪,還沒到她的新公寓,就又一個電話過來:「小宜你現在到底在哪裡?給我個確切的地址,我讓人去接你。」
「你姑姑...剛剛確認你在國外遭遇了槍擊案,受刺激過度昏迷,你要不想她醒來了還繼續擔心,你就儘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