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並不永恆的黃昏
普羅米修斯最後的表情……記得是懵逼的。
不過甄澄並沒有回答老龍最後的問題，而是不受控制地，由這具軀體帶動著，一步跨出了龍族方舟的邊沿。
咫尺光年，一眨眼，再看到的便是一座昏暗的地城。
面前是一面精雕細琢，三十多米高占滿整個空間，卻刻滿稜角分明的精細紋路的黑曜石巨壁。
這讓甄澄想起了古神夢境裡那隔斷了深層與淺層意識的，雕刻有大量石刻故事，仿佛沒有邊際的巨壑。
這裡的環境與那遺蹟似有幾分相似。沒有夢境中無窮無盡的震撼，卻又帶有著無法復刻的真實感。
那些黑曜石，仿佛比所有的宇宙都還要更古老。
兩名矮人站在石壁下的大門前，見到甄澄，立即紅著臉跑了進去。
這些生靈平均大約有一米三左右的個頭，長得敦實，力氣也頂得上兩三個普通人。
從斷斷續續獲取的記憶中，甄澄察覺到他們是第三紀元中，一群進化圖譜點偏了的人類衍生出的後代。
與強大的龍族與優雅的血族不同，這群矮人的資質潛力甚至還比不上普通的原初人類。
但是他們從未自暴自棄，而是以弱小的身軀與羸弱的靈魂，像石頭一樣頑強地挨過一個又一個紀元。
跟隨矮人衛兵，甄澄穿過黑曜石巨壁，走入了裡面的大廳。
空曠而莊重的大廳，在火盆的映照下滲透著沁人骨髓的冰寒。比起宮殿，這裡更像是古老的墓穴。
上百個矮人攀爬在粗糙的腳手架上，似乎在對黑曜石牆壁的內部進行著忙碌的修葺。這些勤奮的傢伙似乎永遠不會停下手中的工作。
「你來了，這說明上面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大廳的盡頭，矮人王在王座之上，擺弄著一團散發著音色光芒的古怪火焰。
那團火焰在矮人王手中的戰錘上像水一般流動，烙刻下玄奧的符文陣圖：
「感謝你帶來的汞焰煉製法。在下一個紀元，魔導器具將會大放異彩。比之個體力量不斷升華的超凡體系，果然還是大規模的冶煉鍛造更適合我們。
能夠發明這樣的東西，普羅米修斯……他是一位偉大的神。」
「所以……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甄澄是尋找著重要的歷史節點一路追溯過來，自然是在等待著重要的情報。
但具體在每一段歷史印記中能夠收穫哪一段情報，她自己也不可能預知。
「怎麼辦？」矮人王似乎有意思慍怒：「當然是繼續躲在索福克勒斯迷宮裡，直到天荒地老了！
這座建立在悖影之上的墓葬，是我們能找到的，唯一無法被你們的系統所刪除複寫的區域了……
我們可沒有龍王那樣的野心，想要遠遠躲開你們那些大人物間的是是非非，想要在這一言不合就毀滅重啟的狗屁宇宙里活下去，這裡是最後一片淨土！
女媧為我們分割出統一宇宙，現在那裡是最慘烈的戰場。
瑪塔爾建立了血燭堡，結果你在那裡背叛殺害了歐里庇得斯。
除了那些創世神永遠也無法進入的索福克勒斯迷宮，我們還能躲去哪裡？」
甄澄撇了撇嘴。據她所知，後世的索福克勒斯迷宮中可沒有半個矮人留下。想到這些，她突然想要印證一個問題：
「對了，順便問一句，你們既然知道女媧和瑪塔爾，那麼你們知道拉（Ra）嗎？」
「不要將我們當成那些沒開化的原初人類！對於這個世界的一切秘密，我們知曉的並不比你少！」這暴躁老頭變得怒氣沖沖：
「矮人弱小，與世無爭，但這並不等於我們是愚蠢的，也不等於你可以肆意踐踏我們的尊嚴。」
「尊嚴可不是用嗓門來維護的。如果矮人那麼驕傲，為何不離開這不會被紀元更迭所泯滅的古墓，站出來和龍族一起向著眾神發起衝鋒？」
甄澄狡黠地笑著，扮演起心目中逐漸成型完善立體起來的，莉莉絲女神的形象，開口道：
「如果你們真的這麼聰明，那麼是否意識到第四紀元，此時此刻，外面的世界正在發生什麼事情？」
矮人王默不作聲，伸出短粗的手指，指向甄澄背後還在忙碌的矮人工匠們。
剛剛經過入口時並沒有太過留心，但此時回頭，甄澄突然間發現刻在黑曜石巨壁上，即將完工的畫面……似乎有些眼熟。
至高神聖裁判團的六人眾，各自頂著甄澄熟悉的面孔，圍繞在一位腦後迸射出光暈，面目尚未完工的男人周邊。
鋼鐵的巨鳥從他們手中飛出，化作鐵籠禁錮住地面上各種各樣的種族。
智者在刑架上焚燒，書本充當燃料；強者被裝入油鍋烹炸，刺入骨髓的鋼絲從他們身上抽取著能量。
愚昧的人們彼此戰爭，在各自所信仰的不同至高神的麾下，不死不休。
殊不知爭鬥諸方誓死捍衛其榮耀的神靈，正在上方同席而坐，把酒言歡欣賞著地面上的一出出好戲。
帶著黃金面具的傀儡服侍在眾神的餐桌之下，帶著白銀面具的惡徒，指揮著同胞圍剿所有與眾不同的存在。
帶著黃銅，赤銅，青銅面具的小鬼，披著凡人的外皮，忙著為彼此征戰的人類搖旗吶喊，澆灌恨意的燃料。
好一番地獄畫圖。
「我們嘗試過許多次，也犧牲了許多族人。
他們總是能找到辦法，抹去一切關於第四紀元的真實記載。
但一千次，一萬次，只要還有一個矮人活著，就一定會將這幅畫面流傳下去。
如果你看夠了，就收回你那蹩腳的挖苦吧。矮人沒有力量，但矮人不會放棄。」矮人王線條剛毅的臉孔上，透露出深重而滄桑的苦痛。
甄澄點了點頭，拼圖的最後一塊殘片已經補齊。她在這裡已經獲取了足夠多的情報：
真實的歷史被抹去的那一段；以及曲芸所要求的，莉莉絲女神的完整人物側寫。
餘下的，就只剩下一點點甄澄自己所好奇的私人問題：
「如果不小心戳傷了你們脆弱的自尊，那真的是十分抱歉。但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
我真正想問的是，你們聽說過……拉馬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