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凡人的智慧
萊基不認識【世界碎片】，就連康斯賴繆伯爵也完全不知道相關的信息。
但是四位盲人，卻偏偏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同樣的東西。
烏黑光滑的正八面體，仿佛超越了光線的反射，超越了人類的觀察器官與理解能力，直接映射到他們腦中。
如果甄澄在這裡就會感到奇怪，因為她有過幾次接觸經驗，清楚【世界碎片】這東西儘管無比神秘，卻絕對沒有這樣的功效。
如果甄澄在這裡，遇到了同樣的情況，甚至會首先擔心另一個問題，一個每每她接觸到【世界碎片】時都必然會附帶的麻煩——悖影。
萊基和三名隊長既不認識【世界碎片】，也不會想到悖影上去，所以他們被眼前的異狀震驚莫名。
很快，隨著他們重傷失明的雙眸直視著【世界碎片】，更加詭異的事情在逐漸展開。
「你看到我了！」「你看見了……」「你能看，」「看見我了！看見我了啊！」
寂靜而不知環境的遺蹟中，四道聲音分別帶有男女老少的腔調幾乎同時響起。卻又不那麼明顯，讓人無從判斷說話人的身份。
「你是誰……不，你是什麼？」已經失明的萊基尋聲目光上移，他方才「看」到【世界碎片】那宛若懸空的正八面體上方三五米處，有一團黑色的圓球。
身後三位殺人如麻，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連自己的眼睛都能下手挖掉的鐵血戰士，此時卻寒毛倒豎惶恐異常，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顫抖讓他們的關節發出一種高頻的，瘮人的，宛如行走的骷髏亡靈才會發出聲詭異聲響，將原本寂靜卻無從知曉形態如何的遺蹟核心，渲染得異常恐怖。
在萊基管家觸手可及的面前，那東西像一個活物，持續不斷地由內而外翻卷著，不時伸出密密麻麻難以名狀的肢端，想要觸碰或似抓捕什麼。
「小心！」
眼看著漆黑的肢端向自己這邊掃來，萊基大喊示警，身後的三名隊長各自躲閃。
結果，卻因為他們都能「看」到那團黑色的東西而產生了一種視覺尚存的錯覺，無法看到彼此的身型讓本就距離極近的幾人撞成一團。
觸手一般形態扭曲的深黑肢端從他們身體掃過，卻僅僅像是穿透了虛無的光影，並沒能帶走任何東西。
萊基從粘滑潮濕的地面上掙扎著爬起。為了躲避肢端，他撞上了某種堅硬的，倒懸在天花板上的東西，從而仰倒在地，一陣眩暈。
他同樣「看」到肢端穿透自己的身體，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嗯，除了劇烈的頭痛。
「但是，」「但是！」「但是……」
層層疊疊的聲音再次響起，腔調再次不同於先前的四種，仿佛又有更多的陌生人，在前面不遠的地方開口講話：
「不是你，」「你是誰？」「不是你們，」「你不對勁，」「不是……」「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不！」
一種從未體驗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預警令萊基渾身一顫。即便先前被應選者背叛時，即便是被詛咒導致嚴重的世界不斷翻湧旋轉時，他也未曾感受到如此致命的威脅。
這種感覺，像是外界存在的情緒，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侵蝕入你的腦袋，暈染開異常的顏色，讓你變得……漸漸不再是你。
猛然一驚，他大喊道：「放我們離開！不要對我們出手！我們沒有敵意！我們不會動這裡的任何東西！」
「放……過？」「放過你？」「怎麼會，」「不要戰鬥……嗎？」「想死，」「想要……活下去。」「放過。」
層層疊疊的聲音還在繼續。而最令人惶恐的一點是，每一道聲音入耳後，都讓萊基感到自己與這莫名其妙的詭異實體之間關係更加密切了似的。
他覺得自己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秘密都在像是被扒洋蔥一樣一層層剝開，所有的隱私都被對方輕易地揭開。
而這樣的進程並非是一種探索，而更像是「自我發掘」，「自我研究」。
是的，萊基逐漸意識到，自己正在「成為」眼前的詭異。
「不，」「不是這樣的。」「不會出手的，」「有敵意，」「你們全部都有很深的敵意。」「深刻的，」「恐懼。」「不是，」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會的，」「看到了。」「你會拿走，」「你們會，嘗試偷竊。」「你會……」「我看到。」「會死。」
當意識到自己的靈魂出了問題時，萊基不再試圖求饒。他立即用盡全力展開了襲擊。
能量槍械的掃射，魔法咒文的轟擊，刀劈劍砍，以及自身超凡力量的侵蝕……一切的一切，打在那不斷翻湧的漆黑球體上，就好像鏡花水月一般，沒能激起意思波瀾。
萊基終於意識到，眼前之物要麼並不位於自己所「看到」的位置上，要麼遠遠凌駕於自己所能觸及的維度。
「可惡啊！至少告訴我，你為什麼這個時候出現吧！你究竟對我們的身體和靈魂做了什麼？！」
絕望地叫喊著，他拼著最終的可能，一把抓向「視野」里那正八面體的形狀。
直覺告訴這位從屍山血海中走過來的老管家，自己所在的整個環境都是異常的，無法用理智理解的。
唯有那塊正八面體，是客觀存在的，即便那高懸的黑球也無法影響左右扭曲的。
如果還有一線生機，便只能位於那裡。
「他們叫我聆聽真理的聾者，」「他們叫我洞視未來的盲神，」「他們還將我稱作無法擁抱世界的可憐之人，」「他們又叫我不死不滅的囚徒……」
手指似乎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接下來，便是死亡。萊基感覺自己全身都像是拍擊在礁石上的水花，散落一地。
「你面對的是純暗之球，我的名字……」「他們叫我純暗之球。」「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我的名字：」
「——無面者。」
魂飛魄散的那一刻，萊基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一直到最後，那層層疊疊的聲音似乎根本就沒有搭理過自己，一直在答非所問，自說自話來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