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35

  林與鶴沒等多久,打完電話的陸難就走了回來。

  兩人一同上了樓。

  訂好的兩個房間在同一層樓,走出電梯時,林與鶴把其中一張房卡遞給陸難,陸難卻沒有接,反而先握住了他的指尖。

  香江緯度低,現在仍是二十多度的氣溫,天氣很暖和。林與鶴的體寒狀況比在嚴寒的北方時好轉了一些,指尖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樣冰涼了。

  確認過林與鶴的體溫尚可之後,陸難才接過房卡,道:「回屋先去把唇膏塗好,今晚早點休息。」

  「好。」林與鶴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今晚要分開住?」

  婚禮策劃說的理由實在讓人太驚訝,他到現在還是忍不住去想。

  「嗯。」陸難說,「今晚我還有個會。」

  林與鶴鬆了口氣,原來是工作上的事。

  他道:「辛苦了,哥哥也早點休息。」

  陸難將他送到了房間門口:「晚安,好夢。」

  等林與鶴乖乖回了一聲「晚安」,男人才幫他關好門,走向了另一個房間。

  這家酒店不是沒有包含兩個臥室的套間,陸難卻選擇了徹底不相連的兩個房間。

  不遠處傳來電梯開門的聲音,方木森快步走過來,低聲匯報。

  「陸董,已經準備好了。」

  陸難頷首,開門走進了房間。

  ——

  第二天清晨,林與鶴很早就起床了。

  香江氣候溫暖,房間裡還開著暖風,這對林與鶴來說原本應當是很適宜的睡眠條件,他卻沒想到,自己居然再度出現了認床的毛病。

  這一整晚,他都沒怎麼睡好。

  明明這種不適應的情況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過了,而且這家酒店還是泰平旗下的國際連.鎖酒店,連床具都和之前去海島那晚住的酒店的一模一樣,按理說應當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但林與鶴還是輾轉了一整夜。

  清晨天邊剛一泛出朦朧的亮光,他就醒了過來。

  幸好前些天休息得不錯,一晚沒睡好對林與鶴的影響不算太嚴重,出發去禮堂時,他的狀態也不算太差。

  與昨天的陰雨連綿不同,今日的天氣已經完全放晴了。

  碧天如洗,晴空萬里,明媚的陽光也很是怡人。

  因為天氣很好,婚禮便按照原計劃在禮堂前的草坪上舉行,待到宴席開始時再去禮堂內的婚廳。大片的草坪被昨日的雨水細細沖刷過,愈發顯得翠綠欲滴,生機盎然。

  在這裡參加婚禮,也在無形中讓人們的心情變得格外舒暢。

  十點鐘時,兩位身穿正裝的新人便已經來到了草坪上,招待到訪的賓客。現場大部分都是陸難的客人,不過林與鶴的親友數量也不少,與訂婚時相比,就熱鬧了許多。

  因為都是熟人,現場的氣氛也很和諧,不少朋友還笑著調侃:「一直覺得鶴鶴專心學習,無心戀愛,沒想到會成得這麼早。」

  「是啊,之前大家聊哪個同學會最早結婚的時候,誰也沒想到是鶴鶴第一。」

  還有人故作扼腕,拍著大.腿感慨:「唉,真是英年早婚啊!」

  林與鶴無奈搖頭,笑著聽他們的胡吹海侃。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對這些「早早結婚」的字眼,他已經沒有了最初簽協議時的反感。

  熟識的好友們在一起,總能讓人不自覺地輕鬆許多,況且今天也沒有吳家那邊的打擾,林與鶴的情緒也放鬆了不少。

  婚禮現場來的絕大多數都是兩人在內地的親友,陸難和林與鶴的交際圈雖然不同,但因為陸難的客人也有不少是燕城大學的畢業生,雙方交流起來也很融洽,並沒有太大的隔閡。

  只是香江本地來參加婚禮的客人卻是寥寥無幾,少有的幾位也是陸難邀請來的朋友。香江媒體並未能進入禮堂,有趕來現場的小報記者,也都被送了個禮金紅包,客客氣氣地請走了。

  最奇怪的是,陸家的人也沒有出現在婚禮現場,連昨天送了新婚禮物的陸三少都沒過來。

  林與鶴察覺了這一點,不由有些意外。

  當初簽協議時,雙方說好的主要目的就是演戲給陸家人看,但在婚禮這個最正式的場合,陸家人卻沒有到場。

  而且不管是之前繼母給的消息,還是婚禮流程的預先安排,都有陸家人會參加婚禮的信息。林與鶴疑惑這件事,就想找人問一下。

  他原本想去找陸難,但想起昨天墓園外陸英明的趾高氣揚,又擔心這麼貿然地去問陸先生不太妥當,可能會影響對方的心情。

  恰巧方木森也在現場,林與鶴就尋了個機會,上前去問了一下。

  雖然婚禮全程有專人負責,不過方木森看起來似乎還是很忙,戴著藍牙耳機一直在說著些什麼,似乎是在與人交談。

  但他對林與鶴始終都是有問必答,聽見這問題,便道:「陸家的排場比較大,可能會過來得比較晚。」

  這就是在委婉地說陸家擺架子,可能會故意來晚。

  林與鶴點了點頭。

  方木森問:「林少有事?」

  「沒有,」林與鶴道,「我只是想問問陸家的情況,怕在婚禮上表現得不好……」

  方木森聽著聽著,就笑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林與鶴總覺得自己似乎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一點無奈。

  但那點無奈又仿佛只是錯覺,下一秒,方木森臉上仍然還是平日裡溫文有禮的微笑。

  「沒事的,林少放輕鬆,正常進行就好。」

  林與鶴點頭:「好。」

  方木森說讓他放鬆,其實對林與鶴而言,這場婚禮真的比他預期中輕鬆許多,氣氛也比訂婚時好了不少。

  如果說之前訂婚宴時林與鶴是在全神貫注地演戲,那這場婚禮,倒更像是放鬆情緒的體驗了。

  等林與鶴招待完朋友們,十一點半,結婚儀式便正式開始了。

  長長的紅毯縱貫整個草坪,賓客坐在兩旁的椅子上,等候新人的入場。

  林與鶴站在紅毯邊上,心神微微一晃。

  身側的陸難朝他伸出了手。

  「寧寧。」

  悠揚的禮樂奏響,司儀的聲音響起,在全場賓客的注視下,林與鶴無聲地吸了口氣,將手遞給了身旁的男人。

  指尖被人握住,高熱的溫度傳遞過來。

  兩人並肩,一同走上了紅毯。

  現場響起了熱情的掌聲,還有些不著調的同學吹起了口哨,禮炮綻開,紛紛揚揚的彩帶飄落下來,裹挾著喜悅與祝福,籠罩了這對並肩的新婚戀人。

  司儀請兩人上台,隨即便開始了安排好的各種流程,大屏幕上開始播放新人的合照與視頻,背景禮樂也變得歡快起來。

  雖然剛剛走上紅毯時的心跳的確有些快,不過和訂婚時相比,林與鶴已經熟練了許多。

  即使被男人一直握著手沒有鬆開,他也沒再覺得太過緊張。

  婚禮的步驟都是兩人一同定下的,沒有太多繁文縟節,加上兩方的長輩都沒有在場,就更簡單了一些,沒多久,就到了互戴戒指的環節。

  身穿正裝的老夫妻一同走上台來,為兩人證婚。老者面容嚴肅地打開了手中的證婚誓詞,認真地撥好了面前的話筒。

  時代在發展,婚禮儀式也與時俱進,現在的證婚詞已經不單單是那句經典的提問,而是變得相當花哨。譬如上交工資卡、飯後主動刷碗之類,當初婚慶公司提方案時,也給出了許多不同的證婚詞。

  不過最後,陸難和林與鶴只定下了一句話。

  甚至沒有選什麼親昵的稱呼,而是直白地使用了兩個人的名字。

  現在,老者便鄭重地念出了那句話——

  「新郎陸難先生,請問你願意和林與鶴先生共度餘生嗎?」

  林與鶴的手仍被握著,被燙到的卻仿佛不是微蜷的指尖,而是怦然跳動的心臟。

  當初定下這句話時,林與鶴想的只是它的簡練。可直到這句話真正在這場婚禮上被問出來,林與鶴才真實體會到了它的力量。

  最簡短的言語,卻最直白有力。

  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也響徹了整片草坪。

  「我願意。」

  林與鶴真的覺得很奇怪。

  明明是在演戲,他卻覺得心口猛然一熱,觸電一般的酥.麻感隨著心跳迸射開來,傳遍每一條血管。

  還有下一句話。

  「新郎林與鶴先生,請問你願意和陸難先生共度餘生嗎?」

  真正要開口時,反而是身體的反應更正常一些。直到那句聲音發緊的「我願意」在耳邊落下尾音,林與鶴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正確地說完了這句話。

  幸好沒出什麼差錯,林與鶴剛要鬆一口氣,卻聽見了禮台響起的一片驚呼聲。

  隨即,他的眼前一暗。

  被燙到的地方就變成了唇.瓣。

  熟悉的、侵略性十足的沉香氣息瀰漫開來,已經習慣了的身體比被驚住的意識更早一步接受了這個意外。但也正是因為身體的習慣,才讓人更明顯地發覺了這個親吻與以往的不同。

  不再是練習時的輕緩和克制,倒像是壓抑許久一般,來勢洶洶,兇狠而渴切。

  不過這凶意很短暫,觸到唇.瓣時,便如同消融的冰雪一般,無聲地散去了。

  像是隱忍已久的渴望終於失控地破枷而出,又在觸及的一瞬間被撫.慰,如此輕易地得到了滿足。

  於是在旁人看來,這也不過是蜻蜓點水般的一個親吻,尋常又普通。

  卻只有真正被觸碰的身體才知道,在那不起波瀾的海面之下,究竟有著多麼洶湧危險的海底激流。

  林與鶴被這一下親懵了,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被親完,他還是愣愣的,遲鈍地想:接吻的環節不是在戴好戒指之後嗎?

  但是親他的男人看起來神色沒有一點異樣,一旁的司儀照流程說著「讓我們祝福這對新人」,證婚的老夫妻也含笑望著他們,與台下賓客們一同鼓掌,送上祝福。

  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樣子,林與鶴也只好跟著壓下了心中的疑問。

  順帶也努力按捺了一下怦怦跳動的心臟。

  或許是新人接吻的環節改了順序,換到了前面來,沒有通知他吧。

  林與鶴這麼想著,繼續乖乖完成接下來的步驟。

  兩人先後從婆婆手中的錦盒中拿出戒指,為彼此戴好。

  戒圈是量身定製的,尺寸很合適,戴在無名指上時,除了微涼的觸感,還有一種當真被圈住了的感覺。

  林與鶴定了定神,再去看那對戒指時,才發覺這戒指似乎很眼熟。

  他想起了昨晚看過的那張婚禮老照片。

  照片上,陸鴻霽夫婦手上戴著的,似乎正是這一對翡翠戒指。

  陸先生似乎是有執念一般,將許多父母婚禮時的細節,也重複在了他們的婚禮上。

  林與鶴低頭去看戴好的戒指,兩人的手指同樣修長,但陸難的手比他的整個大了一號,一伸手,便輕輕鬆鬆地將他的手覆住了。

  接著,便是司儀的聲音。

  「請新婚伴侶擁抱接吻!」

  林與鶴愣了:「……?!」

  剛剛不是親過了嗎?怎麼還要親一次?

  但是司儀振振有詞:「剛剛是陸先生主動的,這次就請另一位新郎林先生來吧。」

  林與鶴:「……」

  林與鶴終於發現,這個任務不僅沒有改到提前完成,反而還加大了難度。

  之前雖然兩人一直有練習,但都是陸難主動。林與鶴沒有經驗,連被親都很僵硬,更不要說主動親人。

  只是現在情況不容猶豫,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林與鶴吸了口氣,抬手扶住了陸難的肩膀,他的動作實在生澀,甚至差點無措到踮起腳來。

  陸先生太高了,仰起頭來都親不到。

  林與鶴恍惚間好像看到了男人唇角泛起的笑意,但他太過緊張,並沒能真的確定。

  他只知道陸難沒有為難他,男人主動低下了一點身子,讓他順利地親了上去。

  這個親吻輕淺又青澀,看起來還沒有剛剛那個吻更像正式的擁.吻,唇.瓣輕輕碰了一下,便分開了。

  不過陸先生看起來卻像是比之前練習時深吻後還要滿意一些。

  林與鶴親完退開,男人又低頭在他唇上輕碰,回吻了一下。

  很輕,也很圓滿。

  台下響起了祝福的掌聲。

  林與鶴悄悄鬆了口氣,終於沒出差錯地結束了。

  他已經習慣了心口始終明顯的怦然跳動聲,只覺得香江天氣確實有些暖和。

  他的側臉、耳朵甚至連一貫發涼的指尖,都好像有些熱。

  互戴戒指的環節結束,接下來的流程便很輕鬆了,循著慣例說完祝福,給賓客們送完禮物,婚禮儀式便順利地完成了。

  宴席已經擺好,賓客們一同前去禮堂內的婚廳分桌坐好,享用午餐,兩位新人換過一套造型,便開始一同挨桌敬酒。

  因為兩位新人都是新郎,所以這次婚禮也沒有伴娘,只雙方各找了四位伴郎。林與鶴的伴郎便是他的三位舍友和隔壁宿舍的一個同學,而幫忙為兩位新人端酒的,則是沈回溪和一位陸難的朋友,也是那位燕城大學畢業的同院學長。

  他們先去的是林與鶴的朋友那邊,朋友們和林與鶴開玩笑時都很隨意,但見到陸難時,卻還是難免會有些拘謹。

  畢竟大家都沒怎麼接觸過氣場這麼強的人,還是位這麼有名的商界大佬。

  不過老實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相處之後也不難感覺出實際的情況究竟如何。陸董雖然神色冷峻,話也不多,但對他們的招待卻當真很周到,除了包機包酒店,陸董那些客人的友善態度也很能說明一些問題。

  如果不是陸難對伴侶的看重,他邀請的那些商界同僚們,其實也沒什麼理由特意來關照這些還在讀書的學生們。

  所以大家心裡也都門清,而且這次敬酒,陸難那邊的客人桌上備的都是酒飲,林與鶴朋友們這邊卻還多了果汁之類的飲料,當真是很照顧他們這些學生了。

  大家就都客客氣氣地跟著敬了酒,真心實意地送上了祝福。

  參加婚禮的賓客並不少,等一圈敬酒終於結束,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宴席還在繼續,趁著客人們用餐的時候,司儀又來找了兩位新人,請他們完成下一個環節。

  共同寫那個名字土土的愛情日記。

  日記本被從盒子裡拿出來,一被翻開,裡面赫然還是兩人上次訂婚時寫下的日記——期中考試第一名。

  今天要寫的,便是結婚當日兩人最開心的一件事。

  這次的司儀並不是訂婚時的那位,但他也積極吸取了上.位同僚的經驗,主動提前給出了建議。

  「結婚這天最開心的事,有不少情侶會寫戴上了結婚戒指,或者當眾說我願意這一類的事情。」司儀熱情有禮地笑著,「兩位如果想特別一些的話,也可以寫些其他的,比如今天發生的一些難忘的細節,一個體貼的小動作之類的,都可以。」

  雖然他的語氣真的很真誠,不過林與鶴還是聽出了他委婉的建議。

  ——寫個和婚禮有關的事吧,別寫考試了。

  林與鶴摸了摸鼻尖。

  他上次看這愛情日記時還不覺得,和今天的結婚典禮一對比,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在訂婚時的表現,其實真的挺僵硬的。

  也難為了陸先生願意包容演技那麼爛的他。

  日記本被送到了兩人面前,林與鶴接過來,主動拿起了筆。

  算是彌補一下上次的過失吧。

  他認認真真地在上面寫下了今天的日記。

  十二月二十一日,結婚當天,最開心的事——

  和哥哥接吻。

  林與鶴專注地寫著,所以也沒有察覺,男人一看清他寫的字,眼神就變了。

  寫好後,林與鶴便把日記本和筆一同遞了過去:「哥哥也寫一下吧。」

  陸難卻沒有接,甚至還將視線移開了,胸口不甚明顯地起伏了一下,似是深吸了一口氣。

  林與鶴問:「哥哥?」

  陸難又頓了幾秒,才低聲道:「不用了。」

  「就這個吧。」

  林與鶴不覺有異,聽他這麼說,便將日記本遞給了工作人員。

  「林少的字寫得真漂亮。」司儀讚嘆了一句,也無聲地鬆了口氣,這次的日記總算靠譜一點了。

  工作人員們收好日記本,便離開了。

  林與鶴回想起上次兩人寫日記時,陸先生說過的那句「希望那時你記下的快樂,能和我有關」,不由笑了一下,道:「這次寫的日記和哥哥有關了。」

  「是和你一起做的事。」

  他說完,卻還是沒有得到男人的任何回應。

  如果林與鶴再敏銳一點,剛剛工作人員們都離開時,他其實就應該跟著離開的。

  他不該單獨和眼神已經變了的男人一起留下來。

  林與鶴總是這樣。

  他一點都不清楚自己的舉止究竟會產生多大的威力,一向都毫無自覺。

  而且這次他寫完之後,還主動提起了陸難的那句話。

  都已經到這個時候了,他還在火上澆油。

  沒等到回應,林與鶴不由抬頭望向了陸難,等看清對方的神色時,他才終於反應過來,好像有些不對。

  林與鶴愣了愣:「哥哥?怎麼了?」

  面前的男人目光深沉,神色晦暗不明。

  他的喉結微一滾動,開口時,本就低沉的聲音更顯喑啞。

  陸難說:「我餓了。」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們也餓了(

  下章就是新婚之夜啦~本章有200個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