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選完後沒多久,就到了要結婚的日子。
儘管林與鶴提前一周就把婚禮邀請函發了出去,他也將熟識的朋友基本都通知了一遍。不過實際上林與鶴並沒有想過會有太多人到場,想著能有七八個人來就差不多了,畢竟這個婚訊著實很突然,大家也都很忙。
但讓他意外的是,最後卻有許多人都決定參加,連他的高中同學也來了不少。
十幾個高中同學建了個群,把他拉了進去,第一句話就是:「這可是兄弟的人生大事,缺席多說不過去!」
老實說,林與鶴其實挺驚訝的。
驚訝又感動。
林與鶴這邊的親友數目不少,怎麼去香江也成了一個問題。
原本林與鶴的親友該是吳家負責送過去的,但現在吳家債務纏身,婚禮好像也不出席了,林與鶴就要額外考慮這件事。
他還想過去聯繫旅行社,不過還沒等林與鶴怎麼費心,方木森就告訴他,所有親友會被統一安排乘坐專機過去。
「陸董這邊也有不少客人,正好一起送過去。」方木森說,「這些事有我們來處理,林少只需要愉快地結婚就好。」
親朋好友們要在婚禮前一天抵達香江,林與鶴則提早一天出發,和陸難一起去了一座海島拍結婚照。
海島地處熱帶,空氣濕.潤,即使已經到了十二月,依舊是二十多度的氣溫。林與鶴一下飛機就脫掉羽絨服,換上了薄衫。
他深深吸了一口溫暖的空氣,仿佛骨頭縫裡積攢了一冬的寒氣都被就此驅散了一樣。
海島風景秀美,海水湛藍。只不過這裡比較天然,看起來像是沒怎麼開發過一樣,連上島的路都是新辟出來的。一眼望過去,除了島上的一座小別墅,其餘並沒有什麼人工修鑿的痕跡。
這裡看起來並不像是商業化後專門用來度假的島嶼。
果然,陸難說:「這是我父母買下的一座私人小島。」
林與鶴點頭。
他記得,陸先生的父母都已經過世了。
海島沒怎麼被開發過,就愈發顯現出了天然美景的醉人。島的邊緣有一片沙灘,是最純正的「砂糖海灘」,沙子純白如雪,細膩濕.軟,襯得海水愈發蔚藍,當真是人間仙境。
除了陸難的團隊,島上還有兩個人,一位大.爺和他的孫子。爺孫倆是當地人,平時就住在與海島遙遙相望的沿海陸地上,這次專程過來,為他們做嚮導。
大.爺個頭不高,膚色是當地漁民們慣有的黝.黑,每條深深的褶皺里都有被風吹日曬過的痕跡。他雖然是當地人,卻也是華裔,會說漢語,只不過口音有些重。
見到兩人時,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林與鶴就沒太聽懂。
一旁的陸難卻點了點頭,道:「是的,他就是。」
那個看起來很嚴肅的老頭就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他把粗糙的手覆在胸口,彎腰,沖林與鶴做了一個當地的問候姿勢。
「你好。」
林與鶴學著回以一禮:「您好。」
老頭又朝陸難行禮,說:「你爸媽知道,會很欣慰。」
陸難道:「他們會的。」
林與鶴漸漸聽懂了大.爺那濃重的口音,許久之後才終於拼湊出了老頭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他反應過來時就愣了。
那竟然是一句——你把你的愛人帶到這裡來了嗎?
林與鶴不清楚是不是演戲要做全到這種地步,但大.爺已經開始帶著兩人逛島,他的這個疑問也就沒能問出口。
結婚照的拍攝團隊之前已經來海島踩過點,準備得很周全了,所以這次遊覽也只是大.爺帶著他們兩個人在逛。
海島的景色真的很漂亮。海水藍得醉人,如同最名貴的翡翠。人站在這裡,就仿佛走進了天堂,這是最純粹的大自然的恩賜,置身此處,滿心滿眼都只有愉悅與震撼。
大.爺帶著兩人在海邊走,邊走邊介紹。除了當地的景色風物,大.爺還提起了不少之前的事。
他指著海平面說了很多,因為口音偏重,林與鶴連蒙帶猜,才聽了個大概。
大.爺說,陸先生的父母原來就很喜歡這裡,冬天常會過來度假休息。他們尤其喜歡玩摩托艇、水上滑翔傘之類的海上運動,每次開摩托艇都會開得飛快,總能惹得雙人摩托艇后座上的人叫出聲。
林與鶴記得陸難的父親陸鴻霽是一位很有名的金融企業家,性格溫和,氣質儒雅,留下的照片也大都是帶著斯文有禮的笑容。
林與鶴說:「沒想到陸叔叔還有這麼隨性的一面。」
陸難聽見,卻道:「開摩托艇的是我媽,平時都是我爸坐在後面。」
林與鶴:「……」
原來真相更加出乎意料。
海灘的盡頭是一片茂盛的樹林,樹林的盡頭又接上了海灘。這裡的一切都如此美麗而生機蓬勃,沿著海島逛完一圈時,大.爺還指了指不遠處的海面,道:「那裡有鯨群,下午出海的話,就有可能會看得到。」
陸難點頭:「我們下午會去。」
他們回到小別墅,簡單吃了頓中飯,就要開始拍攝任務了。
拍照先從沙灘上開始。陽光正好,沙灘上沒有遮擋,兩人也沒有了剛剛逛島時的遮陽用具。林與鶴做完造型剛想出去,就被陸難叫住了。
「身上塗過防曬了麼?」
為了拍照,臉上已經簡單地化了妝,肯定塗過防曬,可身上就不一定了。
果然,聽見陸難的話,林與鶴的眼神就有些游移。
陸難伸手將他拉回來:「塗完再出去。」
「我知道了!」林與鶴忙道,「我自己來。」
塗防曬霜可比塗潤唇膏危險多了,有了之前被男人幫忙塗潤唇膏的陰影,林與鶴不敢不主動。
他接過化妝師手裡的防曬霜就自己塗了起來,但他到底還是失算了——潤唇膏可以盲塗,防曬霜可不行。
最後,林與鶴還是被人幫了忙。
團隊裡也沒人有膽量敢催老闆,全都安靜地候著。於是等林與鶴再出來的時候,他的耳朵和後頸都已經紅透了,甚至都有些後悔剛剛沒有塗粉底,現在臉上也泛出了紅。
幸好這點插曲沒怎麼耽誤進程。拍攝團隊仍舊是訂婚時聘用過的團隊,有了幾次合作的經驗,這次拍攝進展也相當順利。
雖然林與鶴這是初次露臉參與拍攝,表情難免還有些不太到位,不過經過攝影師的建議和陸難的引導,後來他做得也都還算不錯。
尤其是陸先生的引導,當真給了他不少幫助。有了之前的相處,再做什麼親密動作時,林與鶴也有了一些應對經驗。
似乎之前的親吻練習當真起了一些作用。
沙灘上的拍攝是重點,總共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換了五套造型。最後一套造型則是出海拍攝用的,這時候也就比較放鬆了。
攝影師交代說,出海在船上拍的照片都是抓拍,不用特意擺造型,也不用看鏡頭,兩人隨意相處就好。
海面上很平靜,不過真正上船時,還是會感受到那種輕微的搖晃感。林與鶴適應了一下,才緩過來。
身旁的男人已經遞來了一杯檸檬水。
「喝一點。」
陸難用包過冰塊的毛巾貼了貼林與鶴的臉,給人提神:「還好嗎?」
擔心冰塊冰到對方,他用了毛巾。
林與鶴搖搖頭:「沒事。」
他一般不會暈車暈船,而且上船前也被男人盯著吃過暈船藥了。
比起暈眩,林與鶴更多的感覺其實是新奇。他幼時在山林里長大,後來常住的幾處也都是內陸城市,沒怎麼見過大海,況且還是這麼漂亮的海。
陽光灑在海面,泛起粼粼的金芒,海水很清澈,像是一眼就能看到極深的地方。
海洋似乎有魔力,能讓人把一切不開心的東西丟開,只剩下滿心滿眼的藍。
雖然只是協議,但能這麼看過一回海,也是禮物了。
林與鶴想。
遊船開得不快,可以慢慢欣賞風景。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林與鶴就突然在海面上看見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旁邊已經有人叫了起來。
「鯨魚!是鯨魚!」
下午出海,他們果然遇到了鯨群。
龐大的、神秘的物種,深潛於海洋之中,當它們接二連三地浮出海面時,就成了讓人完全說不出話來的壯觀與震撼。
與鯨魚在一起,遊船便成了紙船。
鯨魚並不懼怕人類,也不會遠離船隻,只是旁若無物地游過去,成群結隊。
它們是這兒的主人,在海洋上,人類才是客人。
鯨群與船隻離得很近,似是站在船邊的人探出身子一伸手就能碰到鯨魚一樣。
近距離里,只見那光滑的、微皺的棕藍色皮膚浮出.水面,像是海面之上的另一層海浪。間或還會有鯨魚噴出.水柱,順著海上的風,飄灑到船上來。
海上總有許多故事,很多傳說。傳聞被鯨魚.水柱噴到的人會有好運。單薄的文字或許沒有什麼說服力,但等真正親眼看到這鯨群時,卻是每個人都會打從心底里相信。
能與造物主的神奇手筆有這麼近的接觸,當真是一種幸.運。
林與鶴是第一次來海邊,滿心只剩下了驚嘆。他一直很喜歡動物,小時候在山林里長大,就有很多動物朋友,但他很少能接觸到海里的動物,從前都只在屏幕里看過。
而不管科技發展到何種地步,觀看影像與身處實地仍然會有不同。
只有親自在場,才能感受到那種無法言明的震撼。
鯨群的隊伍很龐大,它們一直在向前游,卻始終看不到頭。鯨魚們接連噴出的水柱飄散在空氣之中,被明媚的陽光照射著,便成了觸手可及的彩虹。
美麗、幸.運與快樂,都觸手可及。
林與鶴玩得太開心,到了後來,甚至完全忘記了攝像機的存在。
很難想像,他之前還對鏡頭抱有些許的抗拒感。
等到鯨群散去,遊船返航時,都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
林與鶴確實玩得累了,船又搖晃得太有規律,他就在船上的躺椅里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人叫了起來。
身邊很暖和,林與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身上蓋著被子,不知道是誰給他蓋上的。
但這個並不是重點,林與鶴清醒了一點才發現,身下明明是兩把椅子,他卻越過自己原本躺著的那把,擠到另一把椅子上,縮到陸難懷裡去了。
林與鶴愣愣的,有些茫然,沒等他想明白這件事,就聽見陸難叫他:「抬頭,看天邊。」
他一抬頭,剎那間,就把一切瑣事都忘在了腦後。
太漂亮了。
那是難以用言語描繪的,無與倫比的美麗。
傍晚的天空被染成了一片瑰麗的紫色,絢爛的晚霞仿佛是技法最絕妙的畫家精心塗抹出的傳世名作。天將海燒成了一片同色的紫,於是整個天地都燦爛地燃燒起來,成就了這蒼穹之下的輝煌。
這滿目的景色,仿佛只能用夢幻來形容了。
想到「夢幻」這個詞時,沉浸在晚霞之中的林與鶴忽然愣了一下。
他突然回想起來,在婚禮的各項事務開始準備之前,陸先生曾經問過他。對婚禮有什麼想法。
林與鶴對婚禮並沒有想法,他從來沒想過結婚的事。如果不是這次協議,林與鶴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結婚。
突然被陸先生這麼問,林與鶴就只能憑著印象說了幾句,用詞也都很普通,都是平日裡被人用爛了的詞,譬如夢幻、浪漫、難忘、一生一次,可能會去陽光很好的海邊沙灘上拍拍照,可能要在教堂里交換戒指。
林與鶴說時沒有多想過什麼,男人聽完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他便當對方只是隨便問問。
他卻沒有想到會有今天這種經歷。
夢幻,浪漫,難忘,一生一次。
就好像林與鶴隨意說出的、當作是任務的話,卻被任務對象當真,還這麼用心地去一一實現了。
夕陽下,晚霞里,林與鶴轉頭,怔怔地望向了身側的男人。
金燦燦的光芒為一向冷峻的男人鍍上一層暖色,染上了一抹溫柔。
又似乎,他原本就真的如此溫柔。
——
晚霞轉瞬即逝,十幾分鐘後便消寂成了一片灰黑色。
所以陸難才會在林與鶴睡著時叫醒他,來看這如夢似幻的美景。
隨著夕陽落山,海邊的氣溫也降了下來。一行人回到岸邊,收拾了一下,便重新登上了來時的遊輪。
海上的夜景也很好看,但他們並沒有住在海島上。陸難說,因為明早還要去坐飛機。
他們就去了城市裡泰平集團旗下的一家酒店,住了一晚。
第二天兩人早早起來,飛去香江。
飛機訂的是頭等艙,除了座椅,還附帶能夠睡覺的休息室,空間很寬敞。
林與鶴昨晚睡得還好,就沒有再去休息室補覺。他發現自己認床的毛病在溫暖的地方會好轉許多,之前去陸先生家裡住時就睡得很好,昨晚在陌生的酒店裡,因為暖和,睡眠質量也不錯。
因為邀請了朋友們去香江參加婚禮,朋友們到了之後還想順帶去附近逛逛,林與鶴就連上了機艙的wifi,準備幫他們查查攻略,看看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一上網搜香江.的本地攻略,林與鶴就點進了本地的網頁,看到了不少香江媒體的新聞。
大數據監測下,連瀏覽器的彈窗中都自發推薦起香江.的新聞,甚至還有這次婚禮的報導。
林與鶴隨手點進去看了一眼。
除了吳欣找來的那些資料,林與鶴之前並沒有怎麼看過香江.的報導,他對娛樂新聞本身就不太關注,也不怎麼喜歡香江.的新聞風格。
香江.的新聞報導向來風格鮮明,之前在燕城時,和陸難有關的報導大都是財經類,娛樂新聞雖有,但很少。
香江媒體就不一樣了。
各路媒體小報向來對陸家的事很感興趣,陸難也沒能倖免,而且香江報導的用詞總是很誇張,對陸難的形容也很不友好。
一個新聞彈窗跳出來,林與鶴看清標題,不由皺了皺眉。
【天煞孤星命竟要成親!克父克母克妻無後之人妄想逃過天劫?】
香江媒體形容陸難用得最多的一個詞,就是「天煞孤星」。
林與鶴並不迷.信,但他覺得把這種詞用在人身上真的很不好。
他正要把彈窗關閉,身後突然傳來開門的動靜,林與鶴手一抖,不慎把關閉點成了放大。
這句荒唐惡劣的標題就被放大在了屏幕上。
林與鶴已經瞥見了陸難走進來的身影,他匆忙想把頁面關掉,但這畢竟是飛機上,休息室的空間並沒有那麼大,走過來的男人還是看到了那顯眼的碩大粗體標題。
林與鶴真誠地道歉:「對不起,陸先生,我……」
陸難卻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沒關係,不用在意。」
他說:「他們說的其實也沒錯。」
林與鶴愣了一下。
說的沒錯?
「我父母的確去世了。」陸難說,「還有那句『無後』,我確實不會生孩子。」
男人走到林與鶴身旁,單手撐在扶手上,俯下.身來垂眼看他,就這麼把林與鶴困在了椅子中。
「還是說,」陸難放低了聲音,緩緩道,「你能生?」
作者有話要說: 能不能生你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久等啦抱歉,另外就是,周五還要加班,晚上估計十一點多才能回,下一更大概率在周六,實在抱歉qaq感謝各位的體諒,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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