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

  林與鶴的後頸被激起一陣顫慄,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陸先生離得太近,手指的溫度又太高,林與鶴被他堵在后座的一片狹窄區域裡,整個人被瀰漫開來的沉木香氣包裹住,逃脫無路。

  他們之間幾乎只有一拳之隔,林與鶴沒怎麼領略過陸先生的冷漠威懾,但他對男人逼近時的壓迫感卻深有體會,他不覺得自己還能承受更多。

  在對方進一步動作之前,他已經打算要道歉了。

  況且林與鶴還是在對方早已提醒過的情況下被抓了個現行,他覺得自己的確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只不過被掐著下巴實在不怎麼好說話,最後,林與鶴也只能含糊地叫了一聲。

  「哥哥……」

  陸難看著他,目光晦暗不明。

  就在林與鶴愈發忐忑的時候,男人終於鬆開手,退開一點距離,放過了他。

  林與鶴這時才得以正常說話,他乖乖認錯:「對不起。」

  陸難什麼都沒有說,目光停在了他清瘦的下巴上。

  林與鶴的皮膚蒼白,因為色素缺失,他整個人的顏色都很淡。也正因為此,那白皙皮膚上漸漸浮現出來的印痕就越發明顯。

  明明男人伸手時已經控制過了力度,那被印下的淺紅色指痕依然清晰可見,如此晃眼。

  陸難沉默片刻,終是抬手,用手指在那紅痕處輕蹭了幾下。

  「疼麼?」他低聲問。

  微糙的指腹蹭過光滑的皮膚,林與鶴被揉得有點癢,忍不住笑了下,說:「不疼。」

  陸難收回了手,還是說了一聲:「抱歉。」

  林與鶴搖搖頭:「沒事的。」

  他皮膚薄,所以稍微受些外力就容易留下痕跡,其實並不嚴重,他也沒怎麼覺得疼。

  就是剛剛陸先生的動作有些突然,把他嚇了一跳。

  林與鶴並未太在意,說完沒關係就把這件事揭過了。他並不知道,剛剛其實還可能有更嚇人的事,被強行壓下去才沒有發生。

  兩個人都沒有再開口,車內恢復了安靜,只有塑料提袋被翻動的細碎聲響。

  男人拿著軟膏,從提袋中翻出一包棉簽,將藥膏擠在了一根棉棒上。

  「這是治療唇上裂傷的藥膏,可能有些苦。」他道,「過來,我幫你上藥。」

  林與鶴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聽見陸難道:「你看不到傷口,沒辦法自己塗。」

  話都被人提前一步截住了,他只能放棄了這個念頭。

  這次陸難沒有再捏他的下巴,只屈指抵在了林與鶴的下頜,輕輕上抬。

  這個情形又讓林與鶴忍不住想起了訂婚時,對方幫他打領帶的事。

  男人的不少動作都會在無意間流露出些許控制意味,這代表他有很強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可陸難的動作又很輕緩,從不粗暴,與他那強勢的占有欲略有矛盾。

  林與鶴的雙學位專業選的是心理學,平日裡本專業內也有臨床心理課程,他能從陸難身上分析出多種典型的人格形象,卻很難將這些頗有對立性的人格統一在同一個人身上。

  他學術不精,最後只好把這些統統歸因成陸先生的敬業與入戲。

  只是這些胡思亂想也沒能分散林與鶴被迫集中的注意力,他實在無法忽略面前男人的存在感。微涼的藥膏被輕輕塗抹在唇上,清涼的感覺只有一瞬,隨即就被男人靠近所帶來的熱度蓋過了。

  林與鶴實在沒有什麼和人近距離相處的經驗,視線都有些不知道該往哪裡落。等藥膏好不容易抹完時,他甚至全程都沒怎麼感覺到唇上傷口的疼痛,第一反應就是鬆了口氣。

  然後林與鶴就看見男人收起用過的棉簽,又從提袋裡拿出了一支潤唇膏。

  林與鶴:「……」

  搶在對方動手之前,林與鶴忙道:「這個我自己來就好了。」

  陸難抬眼看他。

  林與鶴:「我可以……嗚……」

  話沒說完,他就因為緊張,一不小心舔到了唇上的藥膏。

  這藥膏怎麼這麼苦?!

  林與鶴原本就怕苦,舔了這一下,他連話都說不下去了。又苦又澀又辣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他的臉都不由皺成了一團。

  一瓶礦泉水被遞到唇邊,林與鶴已經說不出謝謝了,接過水就想往嘴裡灌,瓶口卻又被人擋了一下。

  男人的手掌擋著瓶口,手背堪堪蹭到了他的唇,有些燙。林與鶴還沒反應過來,面前的修長手指就將什麼東西撥到了他的唇邊。

  「用吸管,用瓶口喝會蹭到藥,更苦。」

  林與鶴這才看到,礦泉水瓶中還插著一根吸管。

  他匆忙咬住吸管,一連吸了幾大口,才稍稍感覺好了一點,不再苦到沒辦法呼吸。

  緩了口氣,林與鶴又喝了幾口,含著水慢慢把苦味沖淡。

  剛剛貼過他唇瓣的手又伸了過來,拿著張紙巾幫林與鶴擦了擦唇邊蹭出來的藥膏和水漬。

  「潤唇膏不用現在塗。」男人聲音低沉,「等一會兒藥膏幹了再抹就好。」

  林與鶴:「……」

  那他剛剛豈不是根本不用緊張?

  因為藥太苦,他那輪廓溫柔的眼尾都沒精打采地垂了下來,卷翹的眼睫上還沾著剛剛被激出的淚花,看起來更顯得委屈。

  男人看著他,沉默了一下,道:「潤唇膏選了甜味。但藥膏是苦的,沒辦法換。」

  林與鶴是個醫學生,自然不會埋怨藥苦,他搖搖頭,小心地避開唇上藥膏,說:「沒事,是我太不小心了。」

  許是怕林與鶴再緊張,陸難這次沒說什麼就把潤唇膏給了他。

  「等下藥膏幹了記得塗,儘量避開傷口。這個不止要塗一次,幹了就要抹,多塗一段時間就不會總是干到流血了。」

  林與鶴點頭:「謝謝。」

  陸難把潤唇膏放在了他的羽絨服口袋裡,幫人拉好拉鏈之後,又從提袋中翻出一個紙包,拿出其中一塊,遞到了林與鶴嘴邊。

  林與鶴沒看清那是什麼,只嗅到了一陣甜味:「唔?」

  陸難把東西餵給了他:「糖,去去苦味。」

  林與鶴啟唇含到嘴裡,才發現那味道非常熟悉。

  居然是梨膏糖。

  蜀地盛產雪梨,而且林與鶴天生氣管不好,經常會吃雪梨做的東西,清燥潤肺。梨膏糖是他從小吃到大的東西,味道相當熟悉,吃起來也開心。

  雪梨的甜驅散了殘留的苦味,林與鶴終於放鬆了一點。

  他的視線落在那個提袋上,又轉到了提袋旁邊的男人身上。

  提袋裡東西很全,連梨膏糖都有。

  林與鶴髮現,陸先生遠比他想像的更加細心。

  剛剛上藥時也是,雖然林與鶴被靠近的男人奪走了大部分注意力,但他還是察覺到了對方動作的輕緩。

  倒不是說陸難看起來很粗心,只是男人那冷峻的外表實在讓人很難想像,他照顧人時竟會如此周到。

  林與鶴猜測對方可能有過照顧病人的經驗,因為一般人其實很少能想得如此周全。拿藥膏、潤唇膏很正常,但還記得拿棉簽和吸管,就很難了。

  再想到對方還帶了糖來化去苦味,林與鶴猜測,陸先生或許是有過照顧生病的小孩子的經驗。

  也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之後,林與鶴才發現了男人如此體貼的一面,他正想著,手中攥了許久的礦泉水瓶就被接了過去。

  陸難看著他,問:「怎麼了?」

  林與鶴這才意識到,他剛剛一直在盯著陸先生看。

  「沒什麼,」他摸了摸鼻子,「就是覺得,哥哥很細心。」

  陸難把水瓶蓋好放在了一邊,抬眼望向他:「學醫的人應該更細心吧,周圍的人一有什麼異樣,都能察覺。」

  「嗯?」

  林與鶴有些疑惑,不知道對方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他有些摸不准陸先生這話的意思,不知道對方是在說自己發現了繼母懷孕的事,還是因為陸先生聽到了自己之前出門時對父母說的那些話,意指他發現了跟拍作戲的事。

  對剛剛一出門就撞見陸先生的情形,林與鶴現在想起,仍然帶些忐忑。

  儘管大家都知道是協議,但這麼直接挑明,到底還是會有點尷尬。

  他一心想著這些和「細心」有關的事,卻沒料到陸難開口竟是一句——

  「對別人都關照得那麼周到,那你為什麼總是不好好照顧自己?」

  「……?」

  林與鶴怔住了。

  他望向陸難,等看清對方的表情時,才意識到男人當真是在認真地詢問這件事。

  林與鶴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猶豫了一下才道:「……也不算吧?」

  「不算嗎。」陸難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沒什麼波動,很平靜地問他,「單是我撞見的嘴唇出血就有幾次了?」

  林與鶴習慣性地想抿唇,想起藥膏的苦味才停下了動作:「這只是一點小傷。」

  陸難眯了眯眼睛:「很多病人都這麼想。」

  「不,這個不一樣。」說起這個,林與鶴卻很認真,「疾病分各種情況,很多時候病人必須仔細留意自己身體狀況的變化,更不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就不遵醫囑。醫生基本不會說無用的話,列出注意事項就必須要注意。」

  他道:「但我這種情況不是,我頂多是出點血,最嚴重也就是唇炎,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陸難的神色越來越冷。

  他的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聲音被壓抑過,就更顯得冷硬。

  「所以,你知道會得唇炎還不管它?」

  男人關鍵詞抓得太准,林與鶴一時語塞。

  陸難直接把他口袋裡的潤唇膏拿了回去。

  「看來提前交代也沒什麼用,我還是親自監督吧。」

  「……」

  林與鶴張了張嘴,看見男人的表情,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車廂內安靜下來,像是又恢復了剛剛從家裡出來時兩人之間的低氣壓。

  林與鶴覺得陸難似乎有些生氣,但他其實不太懂。他覺得會因為這種事生氣的人一般都是家屬或者醫生,可陸先生既不是他的家屬,也不是他的醫生。

  林與鶴不知道陸難為什麼這樣關照他。

  汽車平穩地行駛著,封閉空間裡保持著沉默。林與鶴以為男人不怎麼想和自己說話了,但「似乎在生氣」的陸先生把潤唇膏收好後,就又在提袋中翻找了起來。

  他拿出了一包濕巾,抽出一張,對林與鶴說:「手。」

  手?

  林與鶴不清楚他要做什麼,但還是把手伸了過去。

  陸難面無表情:「另一隻。」

  林與鶴又換了只手,這次陸難才伸手托住了他的手掌。

  微涼的濕巾覆了上來,在林與鶴手背上輕輕擦拭了兩下。

  看到濕巾上沾染的淺粉色痕跡,林與鶴才想起自己之前用手背擦過唇,沾了血。

  他自己都忘了的事,陸先生卻注意到了。

  林與鶴覺得,好像他在長輩眼裡一切都好,不用人費心,一直都很懂事;但他在陸先生眼裡卻總是各處帶傷,必須被照看,總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他輕聲道:「謝謝。」

  手背上擦拭的力度很輕,一開始濕巾還有些涼,之後熱度就從相貼的皮膚處傳遞過來,只剩下了溫暖。

  陸難動作輕緩,小心地托著那隻手。林與鶴的手很漂亮,皮膚白皙,骨節分明,關節泛著淺淺的粉色,放在陸難的手掌上,對比之下就更顯纖細。

  那是一隻天生適合拿起手術刀或是按下黑白琴鍵的手。

  血漬擦淨之後,林與鶴手背上靠近腕骨的地方還有一片輕微的紅,陸難又在那處擦拭了兩下,卻發現那紅色並沒有被擦掉。

  林與鶴察覺了他的動作,解釋道:「沒事的,不用擦那裡,那不是血,是一片疤。」

  陸難頓了頓,問:「什麼時候落下的?」

  一般人這時大概都會問是不是天生的,陸難問的卻是什麼時候落下的,仿佛他知道這疤不是生來就有的一樣。

  林與鶴沒注意這一點,只道:「是我小時候打留置針留下的。」

  陸難皺了皺眉:「留置針?」

  林與鶴點頭:「我血管天生很細,不好扎針,只有腕骨附近的那條靜脈比較明顯。因為總是要輸液,就扎了留置針,有次留置針歪了,就落下了疤。」

  男人停下了動作,他的指腹懸在那片淺紅之上,隔著零星半點的距離,將觸未觸。

  他的聲音隱隱有些發啞:「疼嗎?」

  林與鶴笑了笑:「早就不疼了。」

  男人卻沒有因為這句話而釋懷。

  他沉默了片刻,又追問:「那時候疼嗎?」

  林與鶴還是搖頭:「不疼。」

  陸難低聲道:「你打針的時候,不會哭嗎?」

  林與鶴有些意外地看著他,聽這話的意思,怎麼感覺陸先生像是知道自己小時候愛哭一樣?

  他誠實道:「我小時候是挺怕疼的。」

  「不過小孩子嘛,總會把疼痛的感覺放大。」林與鶴說,「其實不疼的,沒有那麼嚴重。」

  他的語氣很輕鬆,陸難聽了,卻比剛剛沉默得更久。

  究竟是小孩子會放大疼痛,還是長大後,已經習慣了忽視疼痛?

  那處淺淺的疤痕,陸難終究沒有伸手去碰。

  他托著林與鶴的手幫人擦淨血跡,用體溫暖熱了對方的掌心,但林與鶴那裸露的手背和指尖,卻還是冰涼的。

  陸難收好濕巾,把那隻清瘦的手包在了自己手掌中。

  林與鶴髮現男人幫自己捂手的動作,不太好意思麻煩對方,便道:「沒事的,我的手一直這麼涼,放口袋裡暖一會兒就好了。」

  陸難抬眼看他,卻沒有鬆手:「你已經在衣服里暖過很久了。」

  林與鶴語塞,卻又無法辯駁。

  陸難說得對,其實林與鶴再怎麼用衣服暖手都收效甚微,要不然他晚上睡覺時也不會那麼煎熬了。

  但他總不能一直冰著陸先生。

  車上好像也不好找熱水,林與鶴道:「下次我記得戴雙手套,可能就好一點了。」

  陸難卻道:「沒有手套。」

  林與鶴愣了一下:「……啊?」

  陸難直接伸手過來,一隻手繞過他的後背,握住他的左手,另一隻手握著他剛剛被擦淨的右手,把林與鶴的兩隻手都握在了掌中。

  他這個姿勢,直接把林與鶴圈在了懷裡。

  林與鶴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看起來是很蓬鬆的一團,但其實很輕鬆就能圈住,抱住了也很容易讓人滿足。

  而對林與鶴來說,被這樣圈住後,男人開口時那低磁的聲音就直接落在了他的耳畔。

  陸難說:「沒帶手套,將就一下吧。」

  林與鶴:「……」

  他紅著被男人的氣息燙到的耳朵,努力做到面無表情,心想——

  可他明明就記得陸難說過,本來也沒給他準備手套。

  作者有話要說:  陸叔叔那裡其實還有更火熱更能暖手的東西。

  本章有兩百個紅包,感謝支持。白天還有一更,也有紅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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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犬攻x鬼機靈受,abo,破鏡重圓

  開學軍訓。大家都說樓教官流連花叢,管不住自己的信息素,來者不拒,是遠近聞名的花心alpha。

  寧爭聽著聽著,信了。

  所以面對樓啟明時,惡語相向,甚至不願承認自己曾經認識過他。

  更因為自己的信息素和他百分百匹配,被系統強制安排成夫夫後,生出了摘除腺體的念頭。

  直到有一天,論壇里爆料樓啟明和第五六七八個……可能是第n個omega男朋友在校外過夜。

  說得有模有樣,甚至還有模糊的照片為證。

  所有人都在罵樓啟明,還有人質疑校方為什麼請這樣的alpha來學校為學生訓練。

  甚至有人匿名投訴到樓啟明的學校,質疑他是否有資格面對大一的新生。

  只有寧爭愣住了。

  同一個時間點,他分明看見樓啟明抱著他的貓,急匆匆地趕去寵物醫院,還因為身上的信息素太過強勢,被貓狠狠地撓成了大花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