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

  四周目光聚集過來,所有人都看向了林與鶴,或驚訝或憤怒。

  林與鶴看著那個慌到面無血色的白裙子女生,沉默了一下。

  他不知道對方是故意的,還是因為太害怕想逃避責任,但現在這並不是重點。林與鶴沒有回應她,轉而對扶著藍紗裙的幾個女生道:「可以讓我看一下這位小姐的傷勢嗎?」

  「喂!」

  那個之前被眾人簇擁的紅裙子女生突然開口,用的仍然是英語:「你別想轉移話題,為什麼故意把人絆倒?你還想不承認嗎?」

  對她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林與鶴的神色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淡淡道:「我沒有碰到那位小姐。」

  紅裙子冷嗤一聲,開口卻是一句:「我聽不懂中文。」

  林與鶴看了她一眼。

  能上燕城大學的學生英語自然不會差,林與鶴當年高考的英語成績更是全省單科最高的148。他能聽出這女生的英語並不是母語,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非要堅持用英文。

  但他也不關心這個,直接換用英語說了一遍。

  「你說沒碰就沒碰了?」紅裙子毫不客氣,「你沒碰她,她們為什麼會摔倒?」

  林與鶴沒打算和她糾纏,他指了指大廳角落:「這兒有監視器,有疑問的話,可以調監控去查。」

  紅裙子才不聽他的:「想什麼呢?那個角度根本拍不到你的動作!」

  林與鶴笑了笑:「看來這位女士對這裡很了解,連監控的角度都這麼清楚。」

  這話一出,周圍人的視線就都落在了紅裙子身上。

  圍在藍紗裙女生旁邊的幾個人也抬頭看向了她。

  紅裙子也意識到了自己話里的不對,臉色變了變,一時間不由語塞。

  一旁的白裙子更是嚇傻了,只會站在原地嚇得發抖,連看林與鶴一眼都不敢了。

  林與鶴沒再去管她們,他先給沈回溪發了個信息,讓對方帶個醫生過來。這群女孩子穿的是禮服,身上都沒有裝手機。剛剛雖然有人跑去叫醫生了,但穿的是高跟鞋,跑去大廳里也不知道要多久。

  而那個眼鏡男從這邊起了爭執之後就沒再靠近,大概是想明哲保身,怕被牽連,林與鶴也沒指望他能幫什麼忙。

  發完信息,林與鶴收起手機,轉頭對圍著藍紗裙的幾個女生道:「麻煩讓我看一下這位小姐的傷勢。」

  那位被叫作方小姐的女孩看起來情況很不好,整個人都在止不住地打著哆嗦,右小.腿僵硬地繃直著,腳踝無法使力,站都沒辦法站起來。

  她帶著哭腔無助地看著自己的腿:「我,我是不是骨折了?」

  圍著她的幾個人輕聲安慰她:「不會的,不會的……」

  有人想幫藍紗裙將僵直的小.腿放平一些,但還沒碰到她,就激起了她的強烈反應,她幾乎哭出了聲:「別碰!你不要亂碰,我要叫醫生!嗚,醫生……」

  其他人不敢碰她了,手忙腳亂地圍在一旁,只能幹著急。

  林與鶴走過去,拿出了西裝口袋裡的白手套。這原本是新人用的裝飾性手套,現在倒也恰好派上用場。

  他戴好手套,單膝向下半蹲在女生旁邊,放緩了聲音:「小姐,您冷靜一下。」

  女孩哭著說:「我不要,我不想骨折……」

  她的小.腿上並無遮擋,不用碰觸也能看清情況。林與鶴仔細看了一下她腳踝處的傷勢,耐心地安慰道:「我是燕城大學醫學院的學生,在燕大第一醫院的骨科見習過兩個月。您現在沒有骨折的症狀,相信我,好嗎?」

  或許是燕城大學的名聲太響,也或許是林與鶴的聲音太過溫柔,女生終於漸漸止住了哭聲,淚眼婆娑地看向了他。

  林與鶴道:「我已經托朋友通知了醫生,醫生馬上就會過來。亂動或者過度緊張可能會引發更強烈的疼痛,您可以先放鬆一些。」

  女生抽噎了一下,淚汪汪地點頭:「好。」

  等她不再那麼硬繃著之後,林與鶴才戴著手套查看了一下她小.腿的骨頭。女生的傷其實不太嚴重,沒有傷及骨頭,也沒有崴傷紅腫,應當是肌肉拉傷一類的。

  只不過女孩的反應比較激烈,看她的表現,倒更像是心理上的驚慌和恐懼。

  「骨頭沒有大礙。」

  林與鶴把情況簡單說了一下,等幾個女生鬆了口氣之後,又對她們道:「地板太涼,先扶這位小姐起來吧。附近應該有休息室,可以先過去坐一下。」

  林與鶴聲音清朗,語氣溫和,無形中給了人十足的安心感。幾個女生像終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依他所言一一分頭照做,很快找到一間休息室,將藍紗裙扶了過去。

  一群女生都進了休息室,藍紗裙被扶到沙發上坐下。檢查傷勢的時候,大家才發現她的手臂上也被磕青了一大片,連帶著她的手肘都僵硬地伸直著,不敢彎曲。

  那一大片青紫單是看著就讓人覺得疼,其他人不敢碰她,唯獨林與鶴上前握住她肘根處,輕輕捏了兩下:「這裡疼嗎?」

  女孩哆嗦了一下,點了點頭。

  眼見對方疼得戰慄,林與鶴卻沒有停手,反而加重力度又揉了幾下,惹得女生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

  一旁有人皺眉:「你別亂碰啊!」

  沒等林與鶴回應,女孩卻愣了愣,吃驚地看向自己的手臂:「真的不疼了……我的胳膊可以彎了!」

  那人被噎了一下,又不敢嗆藍紗裙,只能悻悻地閉了嘴。

  「你好厲害啊……」

  藍紗裙和她身旁幾個女孩都像看什麼神醫似的看著林與鶴。

  林與鶴失笑。

  其實哪有那麼神奇,就是手臂被磕得有些轉筋,緩過來就好了。

  但女生現在已然完全把林與鶴當成了最信賴的人,她眼巴巴地看著林與鶴:「你能再幫我揉揉嗎?」

  林與鶴還沒開口,那個一直尷尬地站在後面的白裙子就搶先道:「方小姐,我,我幫你揉吧?我學過一點護理……」

  林與鶴搖搖頭:「畢竟是磕到了,揉也只能緩解一部分疼痛,最好還是不要過度碰觸。我去找東西來冰敷一下吧。」

  女生道:「好,謝謝你。」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那個白裙子一眼。

  白裙子的示好碰了壁,她訕訕的,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休息室里有酒櫃,裡面就有現成的冰。林與鶴找了幾條毛巾裹住冰塊,做了幾個簡易的冰袋,幫女孩敷在了手臂和腳踝上。

  雖然摔了這一下並未把女生的裙子弄髒,但她畢竟傷在腳踝,高跟鞋也脫了下來,不適合一直被圍著看。最後休息室里就只留下了林與鶴,和幾個陪她的朋友,其餘人先出去了。

  女孩的朋友用紙巾小心地幫她把眼淚擦掉,又幫她將暈開的妝整理了一下。女孩的心緒漸漸平復了下來,回想起剛剛的事,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她吸了吸鼻子,小聲道:「我叔叔……我有個叔叔,就是習慣性脫臼,導致多次骨折。後來他在開車時突然骨折,結果出了車禍……去世了。」

  女孩說著,又被回憶勾起了委屈,她帶著鼻音道:「我幾個月前也骨折過一次,我怕我也會像叔叔那樣……」

  她揉著眼睛說:「抱歉,我剛剛不是故意大叫的,我只是害怕……」

  「沒事,怕是正常的。」林與鶴緩聲安慰她,「病痛的後遺症也包括心理層面的創傷。況且人在受傷的時候,本來就會變得比平時更脆弱一些。」

  女生含.著眼淚,怔怔地看著他。

  林與鶴道:「休息好了就沒事了,別擔心。」

  女生不安地捏著手指,忍不住又追問了一遍:「那我這次的傷能養好嗎?會有後遺症嗎?」

  林與鶴去醫院實習過,見過不少疑心焦慮的病人,他對這種反覆的追問依然很耐心:「能養好的,只要好好休息就不會有後遺症。」

  女生問:「真的會沒事嗎?」

  林與鶴不厭其煩地回答她:「真的。」

  女生終於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她小聲說了一句:「謝謝你。」

  「不用謝,」林與鶴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女生仰頭看他,遲疑了一下,說:「你剛剛說你是醫科生……對嗎?」

  林與鶴點頭。

  女生問:「國內的醫生,都像你一樣這麼溫柔嗎?」

  林與鶴:「嗯?」

  女生道:「我之前一直在國外生活,出去玩的時候沒有家庭醫生跟著,有什麼事就要去醫院。大家都說國外醫生的服務很好,但我總覺得他們都冷冰冰的……收費好貴,還沒有你溫柔。」

  這似乎有些以偏概全,林與鶴想。不過為了分散女孩對疼痛的注意力,他還是接話道:「其實醫生都很溫柔的,老師從第一節課起就教我們,必須要耐心。」

  女生問:「因為醫生的工作會很累嗎?」

  「不只是這個。更重要的是,因為人生病時會變得很脆弱,會想反覆追問尋求保證,一兩個字都有可能引起猜疑和誤解。」

  林與鶴溫聲道。

  「我們更耐心一些,病人的擔心就會少很多很多倍。」

  女生愣愣地看著他,許久才冒出一句:「……你好厲害。」

  「我……我真的覺得擔心少多了。」

  林與鶴笑了笑:「那就好。」

  他生得好看,人又溫柔,這麼一笑,旁邊就有女生紅了臉。

  藍紗裙猶豫了一下,問他:「你也是今天被邀請的客人嗎?」

  林與鶴抿了抿唇,這問題有點難答。

  不過沒等他開口,女生已經追問了下一句:「我可以問一下你的微信嗎?」

  林與鶴:「微信?」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嗯,我過段時間可能會去燕城大學念書,你剛剛說自己是燕城大學的學生吧?」

  原來是學.妹。

  林與鶴就把自己的微信號告訴了對方。女生沒拿手機,說好了回去再加他。

  室內的氣氛也終於隨著這交談放鬆了一些。

  然而恰在此時,休息室的房門突然被重重地推開。

  「砰!」

  一群人來勢洶洶地闖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眉心皺紋很深的嚴肅中年男人,此刻他的臉上滿是焦急:「小舒!小舒你怎麼樣?」

  屋裡唯一的異性就是林與鶴,此刻他還正站在受傷的女生身邊。跟著中年人一同闖進來的保.鏢立刻上前,直接將林與鶴控制了起來。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女生解釋的聲音也被淹沒了大半:「爸,我沒事,是我不小心崴了腳,這位先生幫了我……」

  她努力提高了聲音,想制止那些保.鏢:「你們快把他放開!」

  中年男人滿心都是女兒的傷勢,他小心地查看了一番,確認女兒沒什麼大礙之後,才抬頭看向了林與鶴。

  他皺眉:「這是怎麼回事,你是誰?」

  中年男人身上帶著一種久居高位的威勢,目光的威壓極重。他對林與鶴還抱有戒心,開口時就帶這些質問。

  場面尚未平復下來,那些保.鏢還沒有把手放開,就有一個更冰冷強硬的聲音橫插了進來。

  「放開。」

  瞥見那位意料之外的來客,幾個拉著林與鶴的保.鏢都慌忙鬆開了鉗制,連中年男人也愣了一下。

  有個沒反應過來的保.鏢沒有鬆手,仍在抓著林與鶴的肩膀。但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一股大力重重鉗住,尖銳的痛楚逼得他匆忙鬆開了手,他硬是被這一下疼得額頭青筋暴起,臉都漲紅了。

  但即使如此,看清對自己動手的人時,保.鏢滿心的怒氣髒話也都盡數吞了回去。

  林與鶴背對著門口,沒有看見來人,他只感覺到身上的桎梏全部鬆開了,隨後腰側一緊,他直接被人用手臂攔腰抱了過去。

  一個高大的身影將他護在了身後,林與鶴整個人被遮護被遮得嚴嚴實實,再不用承受分毫壓力。

  將林與鶴護好之後,身前的男人才開了口。

  他的聲音極冷,字字如冰,代替林與鶴,回答了中年男人剛剛那毫不客氣的質問。

  「他是我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