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身上的血腥氣息沖入了蘇顏的鼻腔,讓她的心臟一瞬間揪緊,一時間大氣都不敢出,眼睛直愣愣的盯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人。
眼前的男子一身夜行錦衣,比蘇顏高了一個頭卻身材單薄,臉上戴著一個銀質面具,借著月色能看清他衣裳破了幾處,傷口處的布料被殷紅的血染得濕潤,拿著劍的手有些微微顫抖,看樣子傷的頗重。
蘇顏不動聲色地從腰間拿出一個藥包,這是她為了以防不測放在身上留著防身用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派上用場。就在蘇顏已經悄悄打開手中藥包準備迷暈他的時候,又聽那男子出聲威脅:「別出聲!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這一句話讓蘇顏眼神微動,不可思議的抬頭看著眼前帶著面具的男子,這聲音……是他?
就在蘇顏愣神的時候,便又聽他問道:「你們府里哪邊守衛最少?」
蘇顏立刻就反應了過來,知道他應該是想離開,只是他傷得這麼重……蘇顏想了想,乾脆一咬牙道:「你先進來,我替你包紮下傷口,你傷的如此之重,恐怕沒等出府就先被人逮著了。」
男子並沒動,劍身反而更靠近了蘇顏的脖頸幾分,面具下的雙目透著寒光。
知道他並不信任自己,蘇顏又道:「我不騙你,我剛到這府中不久,的確不知道哪裡守衛最少。」說著,蘇顏又伸出了手,將自己打開了大半的藥包給那男子看:「這裡裝的是迷魂散,若我有心害你,你現在已經倒下了。」
男子看著面前一臉認真的小丫頭,身體一陣陣發虛,他也知道自己傷的太重,追他的人恐怕也很快就會尋到這附近,若不及時醫治,恐怕他今夜凶多吉少。
只是他面前這個小丫頭看起來並不簡單,單是這包迷魂散,便不是深宅女子該有的,偏偏她又明顯是在向自己示好……男子思索了一陣兒才收回了長劍,聲音依舊冷峻:「你最好別跟我耍什麼花招。」
他暫且信她,若這丫頭有什麼異動,他一劍結果了她就是。想到這兒,男子又忍不住自嘲一笑,什麼時候他連一個小丫頭都要這般仔細防備了。
知道他是答應了,蘇顏立刻向後退了幾步,方便讓他進來。
擔心荷香醒過來,蘇顏乾脆從柜子里掏出來了一個瓷瓶,從裡面拿出來了一個藥丸塞進了荷香口中。
看著蘇顏的動作,男子面具下的眉頭微皺,看這丫頭連自己身邊的婢子都如此防備,又看這房間擺設寒酸,便知道她的處境並不好,又想起剛才這丫頭說自己剛到這府中不久,看來確實沒說謊。
蘇顏也是第一次和一個男子獨處,不免覺得有些不自在,偏偏他又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一聲不吭,便有些尷尬的小聲道:「你自己找個地方坐。」說罷,便又兀自去房間的各個角落拿出了她之前藏好的各式藥瓶。
等蘇顏全都準備好了,抬頭便見男子搬了凳子坐在了離窗口最近的位置,手中長劍並沒入鞘,依舊緊緊握在手中。
知道他還在防備自己,蘇顏下意識的抿了下唇,也沒再說什麼,只安靜的拿出剪子把男子傷口附近的衣裳都剪了下去,也不知他得罪了什麼人,身上的傷口足足有六道,每一道都深可見骨,蘇顏處理傷口的時候手都有些發抖,可男子整個過程中卻一聲沒吭,只有一直緊繃的肌肉告訴蘇顏,他在強忍著。
上了金瘡藥,沒有繃帶可用,蘇顏想了想,乾脆從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的裡衣,背對著男子撕成了條,然後才又回來給他包紮好。
男子低頭正好看見正認真給自己包紮傷口的少女鼻尖浸了汗珠,長長的睫毛隨著眨眼一直顫動,柔軟的半瓣紅唇因為緊張被貝齒緊緊咬著,白皙的皮膚在月色下散發著淡淡瑩色。
這丫頭年紀雖小……生的倒是好看。
這個念頭一生,男子立刻移開了目光,暗自教訓自己這般不是君子所為。
打好了最後一個結扣,蘇顏鬆了口氣,看著面前氣質冷淡的男子身上被自己扎了這麼多個蝴蝶結,蘇顏總覺得有些好笑,眼角也忍不住染上了幾許笑意,從一旁的白色瓷瓶中拿出了一粒藥丸遞給了他:「你現在傷了元氣,服了這藥能好的快些。」
男子將藥丸放進口中,立刻起身收起了佩劍,對蘇顏作揖道:「多謝姑娘今日救命之恩,他日必當報答。」
蘇顏抬頭,正好看見他認真看著自己的雙眸,心裡不免有些複雜。
「不必,只是舉手之勞,我也沒做什麼。」蘇顏只是搖頭輕笑,然後把染著血跡的一堆碎布用包袱收攏在了一起,遞給了那男子:「這些你一會兒得帶走,我處理不了。」
男子接過了包袱,又對蘇顏拱了拱手,然後從窗口一躍而出,消失在了薄淡月色之中。
蘇顏站在地上看著空蕩蕩的窗口,只覺得剛才的一切恍如一場夢境。
那一年七夕燈會,她硬是被蘇箋拉出去玩,人群攢動,她不小心和蘇箋走散了,頭上的幕籬也不知什麼時候被擠丟了,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便看見了一個藍衫公子拿著幕籬遞與了她:「這幕籬可是姑娘的?」
還沒等她道謝,那藍衫公子便消失在了人群。
上輩子她悲劇一般的經歷中,那是僅有的一次驚鴻一遇。蘇顏甚至都沒看清他的樣貌,卻獨獨記得他的聲音,清冷疏離,卻又讓她如沐春風,所以蘇顏剛才才會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聲音,才會決定要幫他一次。
就在蘇顏正在想為什麼這輩子他會突然出現的時候,外頭響起了敲門聲,柳香的聲音傳了進來:「姑娘還沒睡?」
蘇顏一邊收起了桌上的藥瓶一邊回道:「沒呢,睡不著,怎麼了?」
柳香答道:「是這樣的,京兆尹的官兵說有個刺客在咱們府邸附近消失了,正在府內盤查,婢子擔心一會兒驚擾了姑娘,先說給姑娘,好讓您有個準備。」
「好,我知道了。」蘇顏把東西又放回了原位,給荷香聞了解藥,又燃了一盤味道濃重的香,藉此掩蓋屋裡還殘存的血腥氣息。
做好了一切,蘇顏站在窗邊有些擔心,不知道他能不能躲得過去這一劫?能牢動京兆尹搜捕,他又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