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凝從小到大,她都閉口不談鍾凝生父的事情,這麼多年她看的出來鍾凝是疑惑的,她也知道鍾凝曾經偷偷的翻箱倒櫃的想找她父親的線索,也知道鍾凝對那唯一一塊玉佩視為珍寶。
正是因為沒有父親,所以鍾凝才對她父親的存在這般好奇。可若是真的讓她見到了,讓她知道了當年的一切……鍾娘子緊握了拳頭,鍾凝會不會看不起她這個母親?會不會怨她當初太過絕然子嗣,讓鍾凝做了十多年沒有爹的孩子?
鍾娘子想了許久,最終覺得自己不能太過自私。人家到底是父女,不論大人之間有什麼恩怨,孩子總是無辜的。她有知情權,至於鍾凝會不會選擇回去看看她那位父親,鍾娘子不想摻合。
鍾娘子想了又想,深呼了口氣低頭撿起了那掉落在地上的帕子,叫來了一個藥童:「去把姑娘叫出來,就說有人來看她,讓她去她師姐那兒。」
晉陽長公主府。
在雲泉離開的這段時間裡,蘇顏一直沒和尹清說話,尹清卻也並不拘束,看著頗為自在。
不驕不躁,這倒是讓蘇顏頗為欣賞。
半個時辰後,花廳外頭突然傳來了一聲歡快的女聲:「師姐!誰來了呀?」
聽見這清脆的聲音,尹清耳朵一動,他下意識的看向蘇顏,蘇顏對他微微頷首,起身到了門口把鍾凝迎了進來。
看來鍾娘子這是不想見他,所以只打發了鍾凝過來。
尹清也站了起來,目光緊盯著那個出現的身影。
只見身穿一身鵝黃色的衣裳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走了進來,她梳著簡單的髮髻,頭上繞著兩圈珍珠,一雙大大的杏目,嘴角兩個淺淺的梨窩,滿面的笑容燦爛,說不出的玲瓏可愛。
尹清本身的光芒實在是難以遮掩,是以鍾凝進屋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
看著眼前俊美的男子,鍾凝目光都直了,她覺得這麼漂亮的男人不多看兩眼,那都是她吃虧了!
鍾凝這花痴的樣子讓蘇顏好一陣頭痛,她悄悄捏了捏鍾凝的手:「好了,凝兒,這位是尹清尹公子。」
鍾凝卻是一把打掉了蘇顏的手,目光依舊直愣愣的看著尹清:「別動,讓我多看兩眼。」
尹清同時也在打量著鍾凝,他看的出眼前的女孩看著自己的目光沒有那些世俗的東西,只有著最單純的好奇和喜歡,就像是一個人喜歡一個物件那樣的喜歡。
尹清幾乎瞬間就看透了鍾凝整個人,模樣不算絕色,可性子單純,在這複雜的世道中能養出這般單純的個性……著實難得。
尹清微微低頭,笑著問道:「鍾姑娘閨名一聲凝兒?」
鍾凝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她退後了一步拉住了蘇顏,小聲在蘇顏耳邊問道:「師姐,這人怎麼這般不知規矩?竟然隨便喚我閨名。」
蘇顏有些無語,原來這丫頭還知道規矩兩個字怎麼寫呢,難不成她剛才忘了自己盯著人家不錯眼珠的看了?
看著鍾凝的樣子,蘇顏知道鍾娘子應該什麼都沒和她說呢,先讓鍾凝坐下了,在鍾凝納悶的目光中,蘇顏緩緩的把剛才尹清和自己講的故事又給鍾凝講了一遍。
這個故事給鍾凝沒有其他的感受,只有無比的震撼。
鍾凝甚至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繃著小臉,目光奇怪的盯著面前的男子看了兩圈,最終還是沒法接受這個事實。
鍾凝覺得以自己的智商沒法理清這件事情,她晃了晃腦袋歪頭看著蘇顏:「師姐……你不是找個人來唬我的吧?」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其實鍾凝心裡知道師姐不會騙她,這麼問,也只是她內心下意識的想要逃避。
蘇顏跟尹清要了玉佩,又把那羊脂白玉雕成的玉佩遞給了鍾凝,輕聲道:「我確定了是真的才告訴你的,不然……不然師父也不會放你來。」
鍾凝只看了一眼那玉佩就明白一切了,她看了看自家師姐,又看了看對面那個長得挺漂亮的是她所謂的哥哥的人,心裡震驚之餘還有很多的不敢置信,還有很多的憤怒,還有心酸,還有……還有很多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緒。
從小就有一起玩的孩子罵她,說她是野種,說她爹不要她了,人人都欺負她,看不起她,也不願意跟她玩。那時候她還不知道爹是什麼意思,她知道別人是在笑話她,所以誰敢笑話她她就打誰,慢慢的,誰說她沒爹,她也就不在乎了。
因為她並不覺得沒有爹有多不好。
後來她年歲大了,懂得多了,也想知道自己的爹是誰,可她每次一提起要找爹,她娘就是一副很受傷的模樣。那時候她才知道,她那些玩伴說的是真的,是她爹不要她娘了,也不要她了。
她沒爹,從小就沒有,不是也長這麼大了?不是也活的挺好?
現在她已經習慣了,也無所謂了,甚至她都快要嫁人了,怎麼又突然冒出來了個人說是她哥哥?還說要接她回家去見她爹?
還說她爹要死了?死之前想見見她?
開什麼玩笑?
憑什麼?
那個所謂的爹不想要她了,一走就是十六年一面未露,想要她了,就隨隨便便讓一個人來接自己回去?他當自己是什麼?物件嗎?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
既然當初他不要自己了,那她現在也不要那個所謂的爹!她也不稀罕要什么爹!
鍾凝心裡在一瞬間想了很多很多,看著師姐手裡的玉佩,鍾凝沒接,她後退了兩步,連連搖頭:「你們弄錯了,我鍾凝娘生娘養,沒有爹,怎麼就能突然蹦出來個哥哥呢?」
說完,鍾凝又紅著眼睛看向尹清:「這位公子,你找錯人了,請回吧。」
看著鍾凝那紅著眼睛忍著淚意的模樣,蘇顏心裡也後悔了,她知道自己太唐突了,她應該之前先給鍾凝做好心情準備的。
蘇顏挺著肚子站了起來:「凝兒,你先別急,你聽師姐說。」
「我不想聽。」鍾凝連連搖頭,她淚水就含在眼眶裡,卻倔強的不想落下來:「師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我不想要什么爹,也不想要什麼哥哥,你送走這位公子吧,我不認識他,也不想認識。」
說完這句話,鍾凝扭頭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