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王爺,顧小姐她……昏厥了。」
侍衛稟告時,後背都是冷汗,心中叫苦不堪。
他已經很努力地控制力道了,可以說根本沒用力氣,其衣服上連點血花都沒有,這人怎麼就說暈就暈?若厲王怪罪下來,他恐怕是要掉腦袋的。
如果可以選擇,侍衛寧可替顧小姐挨這些板子,最起碼疼了疼,養上一養,不會丟了性命。
果然,厲王勃然大怒。「本王讓你打死她了?」
侍衛噗通跪下,連連磕頭,「王爺恕罪,屬下該死,但屬下真的控制力道了,屬下幾乎都沒怎麼用力氣。」
申嬤嬤自然也不想見厲王濫殺無辜,也趕緊勸阻,「王爺,老奴斗膽說上一嘴,顧小姐怕不是被侍衛打暈的。」
厲王猛地看向申嬤嬤,目光冷厲,將申嬤嬤嚇得生生抖了三抖,半天才找到自己聲音。
「是這樣,昨日顧小姐被王爺您打傷,為其診病的大夫便道,顧小姐看似身子康健,實則十分虛弱,加之這幾日顧小姐為娘娘的病情夜不能寐,身子骨便更弱了。」申嬤嬤語氣中滿是心疼,「昨日顧小姐尚未痊癒,今日再傷,怕是……」
後面的,她沒說出來。
氣氛凝固,好半晌,厲王才道,「罷了,找大夫為其醫治,你們都下去吧。」說著,站起身來,離開南山院。
邵公公趕忙跟隨,到顧千雪身前,忍不住嘆了口氣。
就這樣,顧千雪在厲王府,又住了一晚。
……
顧千雪真的病了,當日夜裡便開始高燒,大夫抓了藥,申嬤嬤親自餵了,然而,仍然高燒不退。
厲王在書房繼續處理西部賦稅大案,邵公公悄悄入內,端來參茶,小心放在厲王桌案一角,而後再輕輕退去。
「她怎樣了。」
就在邵公公即將離開書房時,卻聽到厲王清淡的聲音。
邵公公趕忙殷勤道,「回王爺,顧小姐她……呃……還在燒著。」即便王爺不指名道姓,邵公公也知其指的是誰。
「恩。」厲王淡淡答了句,便再無其他。
……
清晨,顧千雪幽幽醒來,卻覺得渾身發熱,口乾舌燥。
「顧小姐,您醒了?」申嬤嬤趕忙上前。
顧千雪艱難點了點頭,「麻煩申嬤嬤,將我……藥箱拿來。」
申嬤嬤不敢怠慢,趕忙將藥箱取來。顧千雪在丫鬟的幫助下坐起身,為自己診起病來。
有丫鬟端了藥碗,「顧小姐,藥來了,您吃些藥,發發汗吧。」
顧千雪聞了一下藥碗,微微皺眉,「把藥方……給我取來。」
丫鬟知曉尚書府顧小姐醫術高明,趕忙放下藥碗,將藥方取了來。
顧千雪靠在床頭閱讀藥方,「石膏、生地、麥冬、黃連、黃芩、黃柏、梔子……」一邊低喃,一邊點了點頭。這個方子沒錯。
這是傳統熱者寒之法,也是中醫最常用的退熱法之一,即用藥性寒涼藥物來達到退熱的目的。主要適用於發熱而不惡寒的病人。高熱煩躁,口燥咽干,便秘尿熱,舌紅苔黃,脈數有力,故用次方。
顧千雪的病,在現代醫學被稱為發熱或發燒,最常見的病因是感染,其次是結締組織病、惡性腫瘤等。
在古代中醫,則是分為熱盛津傷證、熱毒熾盛證等。
而最常見的發燒,往往有兩個原因,既感冒、發炎!
顧千雪自我診斷,沒有頭痛、沒有肌肉痛、更不會害冷,應不是感冒。相反,臀部倒是很痛。想來,是臀部的傷發炎了,而引起高燒。
想到自己就這麼被宮凌渢那個畜生拖上椅子打板子,顧千雪又氣又怕。
怕?這回是真的怕了!
魯迅先生說: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但是有前提的,便是,對方是個正常人。
如今顧千雪面對的厲王,怎麼看都像是瘋子、神經病,面對這樣的瘋子、神經病,就如同遇見一頭不通人性、不會人語的野獸,張著血盆大口,誰不怕?那人絕對是傻子!
於是,顧千雪是真的怕了,卻又不想屈服,暗暗決定,以後見到厲王便躲著走,平日裡他說什麼她便答什麼,待治好秦妃娘娘,她立刻腳底抹油,能離厲王多遠就離厲王多遠,勢必與厲王毫無任何交集。
顧千雪甩了甩頭,將厲王那張可憎的臉撇出自己的腦海,而後接過丫鬟遞來的碗,咕咚咕咚,將苦得咋舌的中藥咽下去。
苦?自然是苦!
這些藥里,為達到祛火的目的,特意放了大黃和黃連,能不苦?
喝完藥,顧千雪便暈暈沉沉睡了去。
……
這一睡又到了夜裡。
南山院燈火通明,沒了往日裡的寧靜,下人們忙碌著,氣氛焦急凝重。
「王爺到!」邵公公唱和。
緊接著,一身黑衣的厲王大步入內,下人們跪地請安。
宮凌渢一把抓住大夫,「說,她怎麼了?」
大夫被嚇得顫抖,「回……回王爺,小……小人已經盡力了。」
宮凌渢面色一變,雙目大睜,將花白鬍子的老大夫狠狠一推,「廢物,若你醫不好她,全家陪葬!」
老大夫嚇得差點失禁,跪在地上不斷磕頭,磕得額頭鮮血淋漓。
站在一旁的邵公公低著頭,心中哀嘆,卻不敢勸。他雖伺候娘娘多年,但王爺實在喜怒無常,誰知道會不會順手將他宰了。保命要緊,他可不敢求情。
申嬤嬤則是站在顧千雪床旁,面色蒼白,一瞬間仿佛老了十幾歲。直愣愣盯著昏睡不醒的顧千雪,因為她知道,隨著顧千雪生命的逝去,秦妃娘娘怕也是凶多吉少。
宮凌渢面色難看到極端,他雙目緊閉,周身散發駭人殺氣,整個南山院都籠罩在無形的狂風暴雨之中。
忽然,宮凌渢身子一探,伸手將老大夫拽著胸口的衣襟,將其硬生生提了起來。「本王再問你一次,你能不能將她醫好?」
身材消瘦矮小的老頭,在宮凌渢的手上,如同一隻殘破的秋葉掛在樹梢,仿佛一陣風便將其吹落,魂歸西天一般。
就在這時,從床上,隱約傳來一個虛弱的女聲,「放……開……他……你這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