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雪以為自己要被綁架,但光天化日之下的京城街道,若有人敢公然綁架,豈不是太無法無天了?
加之,那人聲音略有耳熟,從前聽過。
顧千雪將車窗簾子聊天,入目是一魁梧男子、隨從打扮,「匡郢哲?」
來者正是太子的心腹侍衛之一匡郢哲,「郡主還記得小人的名字,實在是小人的之榮幸。想來,郡主也知曉是何人請郡主一敘吧?」
顧千雪是不想和太子有過多牽扯的,從前因為厲王,如今沒了厲王的牽絆,卻依舊不想,「今日我還有急事,只怕不能見他了,請幫我與他說一聲抱歉。」心中略有忐忑,只怕太子強求。
匡郢哲皺眉,沒有憤怒卻語調低落幾許,「郡主恕罪,小的一定要多嘴一句,主子等了您整整一下午了。」
「啊?」顧千雪一愣。
匡郢哲解釋道,「從您進無名居時主子便在門外了,小的想上前尋郡主,但主子卻擔心郡主與凌霄公子有要事,便在門外等待,已等了大半日。若郡主您說現在要要事不方便見面,以小的對主子的了解,主子不會強迫郡主前往,只是明日再等罷了。」
「……」顧千雪無語,苦肉計?
如果太子真是派人來劫她,她還真是不怕,畢竟雖未帶玉蓮和玉翠,但身邊不知潛伏了多少個初煙派的暗衛。但苦肉計……直戳她致命處。
心軟是個病,聖母是絕症,顧千雪兩病兼得,自知今日不死也活不長久。
掙扎了好一會,最後顧千雪嘆了口氣,「知道了,我去見見。」
下了馬車,遣了車夫離開,回頭看了一眼表面平靜的街道,心中感慨這些暗衛真是隱藏的好手,而後深吸一口氣,跟著匡郢哲去了街角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馬車被裝飾過,從外面看只是普通大戶人家的馬車,但若進入,別有洞天。
其設施已經豪華程度,與千金車有上一拼。
當顧千雪入內時,卻見一身銀灰色錦緞長袍的太子拿了一本書,迎著車燈的光亮默默的讀著。
顧千雪下意識地開口道,「車內燈光昏暗,你這樣看書會把眼睛看壞的。」
太子的視線這才從書本上離開,笑吟吟的看去,一雙眸子清澈無比,宛如純真少年。「為何得到寒姑娘的關心,在下竟有一種幸福感?」
顧千雪啞然,這傢伙又開始提她那化名。
一句寒姑娘,她猛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太子時,他騎著白馬救了賣身葬父的女子;第二次見到太子時,見他毫無防護措施,甩開了侍衛隻身闖入危險的瘟疫區里。
那般絕塵拔俗、出世超凡。
同時,他又想到太子心機深沉、千面無常的模樣,她能看出太子談不上喜歡安然郡主,但因為裴家和丘家的關係,他卻可以對安然郡主呵護之至,真是……毫無原則、毫無節操的一個人。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便是打死她,也無法將兩個人聯繫在一起。
而事實便是這般殘酷,聖潔與市儈,便如此融為一體。
「為何一直盯著本宮看,本宮臉上有什麼不妥嗎?」太子淡淡笑著,聲音依舊平靜溫和,清澈的聲音若溪流,滋潤人心。
顧千雪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沒什麼,想起往事罷了,不知殿下召我來,可有何要事?」
太子卻未回答她的問題,反倒是問道,「剛剛你說車內燈光昏暗,但本宮卻不能打開車窗,否則引來節外生枝。不知不覺翻了好一會書,只覺眼睛酸澀,你可有好法子,幫我治療眼睛?」
再次戳中顧千雪的痛處。
這個就好比,畫家見了美景就手癢、詩人奉事便忍不住吟詩作對一樣。
有「病人」求醫,哪怕對方十惡不赦,但她卻怎麼也無法拒絕。
「酸澀是因你用眼過度,眼部充血、分泌物不足,一是注意休養,或用溫熱的巾子熱敷、或用微涼的巾子冷敷,每半個時辰休息一會;二便是多食魚肉等海鮮之物,其內有維生素A,可促進眼部濕潤。」顧千雪道。
太子的笑容俊美,一臉的「我就知你會告訴我」的得意。
「最近幾日眼睛略有模糊,怎麼辦?」又問。
「……」顧千雪無語,心中只恨自己的職業病,「也許是假性近視罷,必須抓緊時間恢復視力,否則真正形成眼疾便終生不可逆,除了多休養、食補和按摩外,我教你一法。」
太子很是期待。
卻見顧千雪拿起桌上一支未蘸墨水的筆,放在太子面前。
太子不解。
「你看筆上的黑珠。」千雪道。
南樾國的筆為了彰顯名貴,除了用料考究外,更是做了一些裝飾,或纂刻詩詞,或鑲嵌玉珠。
而顧千雪所拿的這隻筆的頂端便鑲嵌了一枚純黑色的玉珠,當筆蘸了墨汁,便於頂端黑珠相輝映,華貴至極。
太子聽話的看了過去。
顧千雪將筆緩緩拉遠,而後又緩緩靠近。
太子只覺得眼球有一種說不出的不適,但隨即又有一种放松之感。就好比長時間伏案後,打上一套拳,身子雖疲憊,但異常輕鬆。
因為筆拉地進了,太子的雙指眼球盯著中央的黑珠,免不得對眼,顧千雪終於沒忍住,噗嗤的笑了出來。
「……」太子直覺尷尬,「你笑什麼?」
顧千雪趕忙收斂了笑容,「沒什麼,殿下用眼半個時辰後就用此法往返十次,隨後休息片刻,長此以往,視力便可恢復一些。」說著,她側過頭垂下眼,不肯再去看太子的臉。
無論其曲高和寡還是陰險狡猾,對上眼都是無比好笑,她滿腦子都是太子無辜對眼的模樣,總忍不住笑出聲。
太子眯著眼,濃密的睫毛間,眸子閃著算計。
「你來做,本宮看看。」太子道。
「我不,」千雪想也不想就拒絕,她才不想讓別人看自己笑話。
「你敢不聽命?」太子威脅道。
顧千雪自然也不是好惹的,冷眼瞪去,「剛剛還一口一個寒姑娘,既喚我為寒姑娘,那你便是東公子;既是東公子,便別說什麼命令不命令的。若你是東公子,我還願意與你閒聊一會,若你是太子,那抱歉,本郡主忙得很,不伺候了。」說著,轉身便要離開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