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趙醫女自然也是考慮到了,也是揣著一顆惶惶不安的心緊緊盯著顧千雪。
顧千雪思忖了一分鐘,最後深深嘆了口氣,抬起眼,眼中帶著釋然。「去通稟吧,將情況如實說了,包括之前我們如此做了胎位逆轉法。」
「但,郡主……」
「去吧。」
顧千雪只是笑了下,便拿著帕子到張婕妤身邊,為其擦汗陪伴。
趙醫女掙扎了下,最後轉身出了產房,與門外太醫們說了情況。
顧千雪怎麼會想到,趙醫女將一切如實通稟後,太醫們直接炸了鍋,因為此事太過嚴重,更是命人將皇上以及皇后請拉來。不僅兩人,宮中能叫得上號的妃嬪也都到齊,太子和二皇子也跟了過來。
這個時候已經沒人再去在意太子和二皇子所來是否符合禮教。
皇后面容滿是焦急,但內心卻陰狠的得意。
馬太醫在向皇上稟告清醒,突然,譚太醫上前,「稟皇上,臣自知此時不應該插嘴,但情況緊急,臣有一事必須稟明!」
譚太醫名為譚志平,也是出身杏林世家,與馬太醫一樣專供婦病,就婦病方面儼然為太醫院第二把交椅。其四十有五,身材健碩皮膚略黃,眼中時不時閃過精明。
「你說。」皇上即便面色鐵青,但依舊沉著冷靜。
譚太醫得意的暗暗撇了馬太醫一眼,而後道,「皇上恕罪,情況緊急,臣便直說了。臣認為張婕妤之事,千雪郡主和趙醫女必須付全部責任,她們未通稟聖上便擅自使用民間邪術,至後宮混亂烏煙瘴氣,更害了七皇子和婕妤娘娘。」
如果千雪郡主被定罪,最高興的莫過於皇后娘娘;若趙醫女被定罪,其恩師馬太醫便脫不了干係,可謂,一矢二鳥!
說完,暗暗與皇上身側的皇后交換了眼色。
皇后的唇角帶著一絲冷笑,眼中是讚賞的神色。
皇上凝眉,卻未發表什麼態度。
太子淡淡地看了皇后和譚太醫一眼,立刻心領神會,但當看見皇上的神色時,便決定不說話。
他太了解自己冷血的父皇了。
換句話說,血脈流傳,在某些方面,太子與皇上更有許多相像。
馬太醫自然也聽出來了,他趕忙道,「皇上,千雪郡主與趙醫女的法子在與原理上不無不妥,何況其確確實實扭轉了胎位,如今之情形與胎位絕無關係,皇上不能將兩件事混為一談啊!」
胎位逆轉法馬太醫自然是聽趙醫女稟告了,更是將每一日的胎位變化記錄在冊給馬太醫看,馬太醫雖未與千雪郡主深入交流,但卻也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感。無論是趙醫女會牽連他還是千雪郡主,馬太醫希望都能將保下來。
「混為一談?」譚太醫冷笑,「有源必有根、有因必有果,馬大人行醫這麼久,難道連這個淺顯的道理都不知?下官在兒時初學醫術時,便被恩師如此叮囑——學醫者,且不能拋因而求果。」
這一次,譚太醫直接在醫術方面質疑馬太醫。
「你……」馬太醫被激怒,而後轉身給皇上噗通跪倒,「皇上英明,臣不是這個意思。」
皇上冷眼一掃兩人,自然能看出其中道道。
抬起眼,遙遙看向產房的大門,「看看再說。」
皇上發了命令,兩位太醫自然不敢在爭吵。
皇后柔聲道,「皇上,這女子生產不是一時半刻就能生完的,皇上未國事操勞,還是多多休息吧。」
皇上搖了搖頭,「不,朕就等在這。」
秦妃道,「那皇上到正廳休息吧,天氣寒冷,皇上喝上些熱茶,別讓天下百姓擔憂。」未直說皇上會傷風而耽誤公事,只說百姓擔憂,極盡技巧。
皇上的臉色緩和了些,「好,就聽愛妃的。」
很快,康公公便命人將繁絮宮廳堂重新打掃,迎皇上與眾妃入內。
秦妃陪在皇上身旁,垂眉頷首,柔順至極,其他妃子也都閉口不語,只靜靜陪在一旁,卻只有皇后憤怒,她憤恨地看向眾妃,眼中鄙夷但卻也不敢表現,只能暗暗冷哼了聲,入了廳堂。
廳內中央兩張椅子,坐著皇上和皇后,眾妃按照自己品階都順著找位置坐下。
皇后睥睨眾妃子,心中道——一個個解語花又能如何?坐在皇上身側的除了她還有二人?「有真龍天子的聖上坐鎮,婕妤妹妹一定會順利誕下皇子的。」柔聲道。
皇上點了點頭,「嗯。」
錫蘭妃與如妃交換了個顏色,應妃則是遠遠看了產房方向一眼,又收回視線看了暗中較勁的馬太醫和譚太醫,幽幽的嘆了口氣。
又是一個時辰,張婕妤已經疼得幾乎失了意志。
整個產房內伺候的都嚇得快哭出來,因為張婕妤如果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她們絕對沒有好下場,只恨千雪郡主好心幫倒忙,這一下,便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還是不行嗎?」顧千雪焦急地問剛剛為其檢查的趙醫女。
趙醫女面色鐵青,神色凝重的緩緩搖了搖頭,「依舊……」未開宮口分毫。
顧千雪眼前一白,一瞬間竟無法呼吸。「去……外面通稟吧。」而後轉身到張婕妤的身旁。
趙醫女已遣見習的小醫女出外將產房內的情況如實稟告。
顧千雪到張婕妤身旁,見床上那勇敢的女子面色蒼白,雙目緊閉,冷汗已經將身上所有衣服都濕透,髮髻也因掙扎雜亂不堪,此時被黏黏的粘在面頰之上,若不是那緊皺抽搐的雙眉,甚至有種死屍之感。
「婕妤娘娘,您恨我嗎?」顧千雪低聲道,有一瞬間,她真想直接手術!
但不行……根本沒有手術條件,如果羊水引流不善造成羊水栓塞,在南樾國這種醫療條件下,死亡率別說是百分之一百,可以到達百分之一萬!除了引流,還有麻醉輸血等等一系列的困難。
即便是問話,但實際上,顧千雪卻沒指望張婕妤能回答,甚至一瞬間認為其已經陷入了昏迷。
但讓她驚訝的是,過了三分鐘的樣子,張婕妤竟艱難地睜開眼,還擠出了一抹微笑,「不恨,我……知道郡主一片……好心,我張……廷絮怎麼能做那……農夫之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