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多麼強烈的對比啊,她明明為厲王做了許多,但厲王卻一直刁難她、打擊她;相反,她對長公主並無什麼特殊的奉獻,但一次次在她心裡最難過最無助時,長公主卻擋在她身前,為她擋風遮雨。
義母……雖是義,卻為母。
自從穿越來了南樾國,她被迫接受了本尊的爛攤子,受了多少委屈和驚嚇,她都沒崩潰,但今日卻莫名其妙潰不成軍。原因為何?難道是因為厲王的不公平對待催發了她被迫穿越遠離故土的委屈,還是因義母長公主在關鍵時刻的庇護而催發了心底的軟弱?
顧千雪強撐著笑容,身子微微顫抖。
長公主卻拉住她的手。
顧千雪的手很冷,但長公主的手卻熱,緊緊地握著,如同為其溫暖一般。
「自然不是非吃光,」厲王道,「但姑母您瞧瞧她的面色,哪是情願的模樣?」心底越來越痛快,有種報仇雪恨的感覺!
長公主冷笑,「笑話,吃一頓破飯,你還想要什麼反應?用不用我們幾人對万俟芸菲三拜九叩感謝招待之恩?還是我們幾人將桌上菜都一掃而光?」
永安長公主威嚴豈是一般人能承受?万俟芸菲下意識地想起身跪下,袖子卻被厲王抓了住,很是……粗魯。
「最起碼,讓顧千雪將面前那幾個菜都吃光。」厲王心底越發高興,臉上的笑容也邪惡起來。
「做夢!」永安長公主大吼一聲,伸手一指万俟芸菲面前那如小山一般的碟子,「如果按照渢兒的邏輯,万俟芸菲自己都不吃自己的菜,難不成是挑剔自己的手藝不成?還是說,這菜色大有乾坤?」
大有乾坤,便是下毒!
「長公主殿下,我……」万俟芸菲剛要解釋,卻直覺身旁兩道冰冷目光如同兩隻匕首,狠狠扎向她,她順著目光看去,卻見到厲王俊美的面色布滿寒霜,那半眯的雙眸也滿是殺氣。
哪還有剛剛的溫柔?
万俟芸菲身子狠狠抖了一下。
「吃。」厲王冷冷道。
「我……」万俟芸菲有苦難言,她哪吃得下去?
「本王讓你吃。」厲王的話一字一頓,雖平靜卻猙獰。
「是……是……我吃……我吃……」万俟芸菲早嚇得魂飛魄散,低頭猛吃起來,雖然肚子裡飽飽的,但是還是強迫自己將諸多菜色都吃下去。
顧千雪見万俟芸菲那可憐的模樣,卻想到了同病相憐的自己。
可憐蟲有一個就夠了,不能傷害無辜了。「王爺,你到底想讓我怎麼做?」顧千雪問。
厲王將万俟芸菲放開,就如同一隻兇猛的雄鷹放下利爪中的野兔一般,「不怎麼做,只是為芸菲抱不平罷了。」
這話說起來好像厲王一切為了万俟芸菲,但他雙眼卻一直定在顧千雪臉上,帶著一種狠毒的邪笑。
顧千雪苦笑,「嗯,我知道了。」
万俟芸菲從食物中抬起頭,「千……千雪郡主,沒關係……」話還沒說完,卻又感覺到身旁那殺氣,趕忙閉了嘴。
顧千雪對万俟芸菲甜美一笑,「你不用解釋什麼,我都知道,你是無辜的,但無論如何,今日都是個好日子。不是嗎?」說著,對万俟芸菲擠眼睛,面上笑容狡黠。
是啊……應該高興,但在這毒辣的視線之下,万俟芸菲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只能戰戰兢兢地將菜都吃下去,好撐!好難受!
「千雪丫頭,你打什麼馬虎眼?」永安長公主問。
顧千雪笑著回道,「公主殿下,回頭我再告訴你。」心裡卻是沉甸甸的。
「好啊,我給你說……」永安長公主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扭身準備與顧千雪耳語,卻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肩。
顧千雪一聲悶哼,面色蒼白的捂住右肩。
——斷裂一般的疼痛,難道被踢骨折了?千萬不要骨折,鎖骨骨折無法接骨,且最難痊癒,顧千雪叫苦不堪。
「嘔……」終於,万俟芸菲再也吃不下了,因為太急,竟有種想嘔吐的感覺。她猛地站起身,跑了出去。
厲王也跟著站起身來,「母妃、姑母,兒臣也吃好了,下午還有要事,先走一步。」說著,不等對方回答,帶著隨從轉身就走,幾個大步,便消失在絲雨閣的院子裡。
「……」秦妃。
「……」永安長公主。
顧千雪低著頭,捂著自己的肩頭,咬牙忍著疼痛,心中卻後怕無比。
永安長公主好半晌才順過氣來,「豈有此理,渢兒這古怪的性子到底像誰?這宴席是他邀請的,把我們請來做什麼?看他對女人展現柔情?看他作妖?」暴怒地大吼。
秦妃也是莫名其妙,摸不清頭腦,卻對万俟芸菲上了心。
顧千雪長舒一口氣,心底壓抑得厲害,甚至壓抑到喘不過起來。她強撐笑容,「娘娘、長公主殿下,今日也許我扭到了肩,肩膀生疼,便先回玉笙居拿些我自己配置的金瘡藥擦擦。」
秦妃目光關切道,「千雪,本宮代渢兒向你道歉,他態度實在惡劣,真是太過分了,本宮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顧千雪苦笑,「我早已習慣了,沒什麼的。」
永安長公主面色陰沉,「走,本宮陪你去上藥。」
顧千雪趕忙搖頭拒絕,「別,別,公主殿下在減肥,這午膳後一定要出外走走,再者說,下午您還要與娘娘午休,我真的沒事的,而且玉笙居有丫鬟能照顧我。」
永安長公主這才道,「那好,你去吧。」
顧千雪站起身來,為兩人福禮,而後捂著右肩離了去。
一場宴席,最終演變成如此模樣。
當秦妃和永安長公主在下人的伺候下出了絲雨閣時,兩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冬日的午陽溫暖,兩人披著暖和的狐裘披風,慢慢走在石板小路上,一邊散著步,一邊聊著天。
「關於那民間女子,晚晴,你怎麼看?」率先說話的,是永安長公主。
秦妃一臉的費解,「那女子對渢兒有意,我是能看出來的,但渢兒的態度,我卻看不出來。卻有一點可以肯定,渢兒怕是有些上心的,不然今日不會那般對她。但……渢兒的態度卻反覆……」一時間,也是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