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雪依舊難以相信,「大叔,真的是南樾國的皇帝嗎?您說的是不是其他國家?是不是鷹沙國?」
中年人道,「嗨,姑娘啊,這先皇駕崩的事還能開玩笑?我記錯不了,如果你實在不信就去關東城問問。」說著,語調一轉,笑嘻嘻道,「姑娘,這皮……要不然就五十兩賣了吧。」
顧千雪嘆了口氣,眸色迸發銳利,「一百兩,所有皮都給你,大叔你應該知道,我這價錢不低,這可是三張虎皮!」
商人本還要還價,但見顧千雪面容嚴肅,趕忙掏了銀子,「好好好,小姑娘真會做生意,給你。」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商人抱著皮就屁顛顛的走了。
商人自然是賺,而顧千雪和他講價也不是為了多賺錢,這些是趕往關東城的盤纏。
顧千雪一回頭,卻見宮凌渢愣愣地看向南方。
南方,是南樾國的方向。
「宮……」
顧千雪的話還沒說完,卻見到宮凌渢噗通一聲跪向了南方,低著頭,寬厚的臂膀微微顫抖。
她知道,縱使皇上當初利用宮凌渢,如何將其不當人用,但對於宮凌渢來說,皇上依舊是父親,在一個人一無所有時,一個信念也是十分寶貴的,哪怕是一個壞的信念。
顧千雪走到他身邊,靜靜陪著他,卻未下跪。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精神崩潰,但無論如何,她必須冷靜,她必須撐下來。
皇上死了,登基的怕就是太子,那麼秦妃會怎樣?還有顧尚書和顧老夫人,他們會不會被太子針對?
街上人來人往,雖是街尾的隱蔽之處,但也免不得有人路過。
路人像看傻子似的看著這一站一立的兩人。
顧千雪儘量用身子遮擋下跪的宮凌渢,卻未阻撓,她知道他需要一些途徑發泄,她知道他一定會內疚,他選擇了她而放棄保護自己父母,這個情……太沉重,她不知如何償還。
原以為她欠蘇凌霄,但到最後她才知曉,她真正虧欠的人就在身邊。
顧千雪垂下眼,她發誓一定要保護這個男人、陪伴這個男人,誰敢傷害這個男人,她便是用最卑鄙的方法,便是雙手染滿獻血,也要不會放過那人!
就這樣,生生過了兩個時辰。
天越來越暗了。
顧千雪看了一眼天色,單膝跪地,「我知道你很悲傷,但請收一收,天要黑了,城門怕要關閉,我們即刻買馬出城吧,爭取明日一早到關東城。」
好半晌,他才緩緩抬起頭,沒有淚痕,唯有絕望。
顧千雪撲向他,緊緊抱住他,「你還有我,不是嗎?待此事過去,我們便成親,我們生好多好多孩子,你要堅強!求你……」
聽到這些話,他周身一顫,緊接著垂下眼,緩緩抬起手放在她後頸,「……好。」
隨後,兩人便抓緊時間去驛站高價買了兩匹最好的馬,緊接著在城門關閉前的瞬間沖了出去。
一夜趕路自是不說。
第二天黎明時,兩人到達了關東城。
城門還未開。
再次回來,只覺恍如隔世。
馬兒在地上啃著草,宮凌渢頹然坐在牆角,雙臂搭在雙膝上,垂著頭。
顧千雪走到他身旁,坐下。
天亮了。
朝陽刺眼。
他抬起頭,唇瓣乾涸,蒼白無血色,「讓你失望了。」
顧千雪失笑道,「哪裡失望?」
宮凌渢緩緩抬起手,撫上她的頭髮,緊接著慢慢向下,攬在她的肩頭,「我希望能給你堅實的依靠,卻沒想到最先崩潰的竟然是我。」
顧千雪心疼地伸手撫上他乾涸的唇,「非但未失望,反倒更愛你了。因為你現在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有愛有恨的人,還是個善良的人。」
宮凌渢失笑,「善良?全天下,你是第一個說我宮凌渢善良的人。」
顧千雪搖頭,「皇上那般對你,你卻還原諒他,依舊愛他,不是善良又是什麼?善良是相對而非絕對,諸如一隻虎在獵殺一隻羊,你救了羊,只能說你對羊很善良,但對虎卻殘忍,虎也許因為錯失這一頓美食而挨餓或者餓死。」聲音頓了一下,而後失笑,「我也真是,這個時候給你扯什麼心靈雞湯?無論你善良還是殘忍,我都愛你。」
宮凌渢抬起眼,眼神驚訝。
顧千雪凝眉,「有什麼驚訝的?」
宮凌渢空洞的眼神多了一絲柔情,捏了捏她的肩,「我也愛你。」
卻在這時,城門開了,城門下的百姓立刻排成隊接受盤查。
「我們也去排隊嗎?」顧千雪問。
宮凌渢點頭。
兩人向隊伍的末尾走,「剛剛你為何不選擇用輕功翻牆?雖然關東城守衛森嚴,但以我們輕功若小心一些,也是能進城的。」顧千雪輕聲問。
「因為……」宮凌渢垂下眼,最後話,到底還是未說出口。
他怕。
只要進了關東城城門,他就要面對父皇已駕崩的事實。
然而又不得不面對。
兩人接受盤查後入了城,卻見城內依舊如常。
離城門不遠,是依嵐教的大教堂,後來被改成了會堂,被用來進行普及文字課程用。
城內因曾整體修繕規劃,臨接滿是三層樓高的小樓,整齊、優美,街道乾淨、往來人穿著整潔。
輕車熟路,很快就到了元帥府。
兩人將韁繩系在樹上,隨後便用輕功翻牆進入。
對於元帥府,顧千雪還算熟悉,小心避過下人,便向主院而去。
主院。
安靜、寧怡。
下人不多,來往皆躡手躡腳,好似怕驚擾其內之人一般。
小心趴在屋頂的宮凌渢和顧千雪見此情景一愣,兩人交換了下眼神。
「我先進去看看。」宮凌渢輕聲。
「我們一起。」顧千雪道。
宮凌渢點頭,伸手將一塊瓦片掰下一角,「待扔過去吸引下人注意,我們便一齊跳下屋頂。」
「好。」顧千雪輕聲回到。
一枚石子丟向院門,本就不多的三兩個下人下意識看了過去,卻沒見屋頂兩抹人影已躍下屋頂入了屋子。
所幸,屋內沒下人,卻有一股濃重的藥味。
是須歸。
顧千雪快步向須歸最濃烈的房間而去,是一處偏室,她能猜到用須歸那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