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顧千雪無比狼狽。
雖然在神功的幫助下已逐漸恢復了身體,但依舊瘦弱,她跪在地上,額頭帶血,臉上卻沒有平日裡淡然,滿是驚愕。
鳳脩愛死了這表情,他討厭顧千雪老神在在、好似將一切握於掌心的態度,那讓他不由得想起蘇凌霄,那個這一生不可逾越的山峰。
「呵,現在還為蘇康求情嗎?」他急切盼望她挫敗的表情。
顧千雪確實驚訝,不過隨後卻也想明白,蘇掌柜從來都是希望她和蘇凌霄在一起的,哪怕是手段卑鄙一點,但對於蘇掌柜來說,也許她和蘇凌同葬才是真正的在一起罷。
「剛剛我磕了多少個了?你數了嗎?」顧千雪問道。
「……」
顧千雪仔細回憶,「是三十幾個是吧?要不然我們從三十算起如何,多餘的算我送你的。」
鳳脩急了,一把抓住顧千雪衣領,將其生生提起,「顧千雪,你就不知什麼叫恨嗎?蘇康在害你,你不懂嗎?」
既然被拎起來了,顧千雪也就順勢站起來,也省的鳳脩拎著她怪費力,「我當然知道恨,雖然到現在我只有反感的人,還沒有真正讓我憎恨的人。食人之祿、忠人之事,蘇掌柜是蘇公子的忠僕而不是我的,他為人處世的衡量標準是從蘇公子為出發點,與我有什麼關係?如果因為這個而恨的話,那我恨的人太多了。但我再恨他們又如何?人家還是好好的活著,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我卻氣得茶不思飯不想,何苦?」
鳳脩將她衣領抓得更緊。
「我不是和你說什麼大道理,只是闡述自己罷了,你別以為我在說服你什麼,」顧千雪繼續道,「我經歷過生死,險些被火燒死、更險些回不到自己身體,這些說了你也不會信。我想說的是,經歷了這一切卻看穿了從前的幼稚,從前顧忌別人的眼光、想照顧別人的情緒,而最終呢?費力不討好,被一堆人罵蕩婦。如果時間重回,我不會因為感激而成為蘇公子的伴侶,會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大不了被罵冷血、白眼狼。」
說著說著,顧千雪聲音頓了一下,「好像無論我怎麼做都會挨罵吧?但我對你說這些做什麼?」
鳳脩也是一愣。
顧千雪伸手,將抓著自己衣領的大手掰開,整理了衣襟,「好吧,就當為了感謝你聽我牢騷,我對你忠言逆耳一回——實際上並沒有人拿你和他比,真正處處比較的人是你。現在的你不快樂,為何不放過自己走出陰霾?你有你優點,也許他作為國君,做得還不如你。」
「……」
顧千雪深吸一口氣,「話我說完了,但君無戲言,我這頭不能白磕,你打算放蘇掌柜嗎?」
鳳脩雙眸微眯,冷笑道,「你以為,朕會因為你的幾句話而被蠱惑?」
顧千雪輕笑道,「如果說幾句話便能改變一個人根深蒂固的思想的話,那麼這世上就不需要軍隊只需要諫官,那些諫官的口才比我好多了。」而後又問,「回答我,你到底要不要放蘇掌柜?這頭,我可以重新磕,從第一個開始。」
鳳脩雙拳捏得直響。
好半晌,冷哼一聲,「走。」說著,轉身向門外走。
顧千雪自然跟隨,只不過這次不像上一次那樣不心疼自己,在門口時對宮女討要了一件大髦披風。
宮外,下起了小雪。
顧千雪一邊走一邊想著,北醴國和現代的某個小島國還是蠻像的,因為自身資源的匱乏所以有強烈的危機感,在這危機感之下,研究出發達的科技。
整齊劃一的侍衛在兩側跟隨,宮人也是撐著傘追著快步而行的皇帝。
顧千雪便用披風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也快步追著。
既然決定養好身體逃跑,她才不強撐,身體健康才能練功。
一行人就這麼穿過宮殿,向那大牢而去。
又是關押初煙的大牢,只不過這一次是直去了地下。
本以為地牢的條件會苦一些,但卻發現地牢還算暖和,顧千雪的心也放下許多。
蘇掌柜年紀大了,雖有武功在身,但還是別太苦了的好。
在下石階時,顧千雪問道,「蘇掌柜的家人,你也囚禁了?」
本以為他不會回答,但少頃,鳳脩卻答道,「他家人不在北醴,不過也被控制,卻未入獄。」
顧千雪放下心來,到達了地牢的地步,走到了走廊的盡頭。
卻見,鋪著雜草的牢房中,蘇掌柜平躺在地上,身上還蓋著一張破舊的被子。
蘇掌柜衰老得極快,乾瘦得可怕,長發雖然花白,髮根已經雪白。
他雖閉著眼,但雙目凹陷,骯髒的面部皮膚滿是褶皺。
當見到蘇掌柜時,顧千雪心中再次疼痛。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蘇公子沒死,長命百歲下去?
蘇掌柜聽見腳步聲,便睜開眼,當看到顧千雪時,雙目猛地大睜,眼神里卻滿是掙扎,僵了半晌,卻沒說出話來,愣愣地坐在地上。
顧千雪上前,蹲在地上,「蘇掌柜我來了,你沒事吧?」柔聲道。
鳳脩垂下眼,用一種譏諷的眼神盯著她。
蘇掌柜目光閃爍,「千……千雪郡主。」
顧千雪點了點頭,而後起身對鳳脩道,「請將蘇掌柜放出來吧。」
鳳脩認為自己有必要配合這假惺惺的女人,「你真想好要放他出來?鶴雲佩可是他主動說出來的,他還提出要你與皇兄陪葬。」
顧千雪點頭,「是,我想好了,倒是國君您,不是變卦吧?」
鳳脩哈哈大笑,「朕自然不變卦,」對旁人道,「來人,將蘇康提出來。」
「是。」
眾獄卒上前,打開冰冷刺骨的鐵鎖,將虛弱的蘇掌柜架著拎了出來。
顧千雪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為蘇掌柜披上,「蘇掌柜,一切都過去了,蘇公子已離開,你也盡了最後的忠心,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蘇掌柜對顧千雪無比愧疚,「……郡主……您說。」
顧千雪莞爾一笑,「答應我,過去便過去了,您與初煙以後都為自己活罷,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你的家人,他們才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