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孤日、謝玄、雁不歸將柳尋衣順利押回賢王府。欣喜若狂的凌瀟瀟親恭候多時,請!」
「有勞宋公子引路。」
晌午,伴隨著一陣熱情寒暄,一位劍眉星目,英氣十足的年輕男子在宋玉的帶領下昂首闊步地踏入金劍塢。
二人穿庭過院,拾級上山,直奔坐落於鳩摩崖之巔的青天閣。
沿途遇到不少金劍塢弟子,見到年輕男子後無不側目觀望,面露好奇。待有人辨出年輕男子的身份,金劍塢眾人更是面面相覷,驚詫不已。
年輕男子,竟來自一向與金劍塢井水不犯河水的武當。而且是武當派大弟子,鄭松仁。
自從凌瀟瀟假傳洛天瑾的遺囑,幫清風篡取中原武林盟主之位後,金復羽的態度一直若即若離,不陰不陽。
雖然他從未公開反對清風接任武林盟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金復羽從始至終都不肯聽從清風的號令,一直隨心所欲,我行我素,甚至明目張胆地勾結江南陸府和清風唱反調、打對台。
其實在金復羽的心中,整個中原武林也許只有洛天瑾配做他的對手。至於清風……不過是欺世盜名之輩,投機取巧之徒,根本不被他放在眼裡。
此一節,清風亦心知肚明。因此,在他繼任武林盟主後,一直將金復羽視作潛在對手,甚至威脅自身地位的最大隱患。
然而,武林大會時的一場大火令金劍塢元氣大傷,至今仍未恢復。柳尋衣的一再逃脫令清風的盟主之位朝不保夕,現在根基未穩。
因此,互有忌憚的武當派和金劍塢在這段時間一直保持著十分微妙的平衡。
無論是因柳尋衣而焦頭爛額的清風,還是因「天時地利」欠佳而被迫隱忍的金復羽,眼下皆無意打破這種平衡。以免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如今柳尋衣被擒,意味著清風即將擺脫自身的束縛。下一步,他勢必騰出手來整頓一盤散沙似的中原武林,從而夯實自己的江湖地位。
為此,清風必會不遺餘力地剷除一切有可能阻礙自己的人。其中,金復羽和他的金劍塢毋庸置疑地排在第一位。
此間利弊,清風算的明明白白,金復羽同樣看的清清楚楚。
雖然清風和金復羽遲早步入「順者昌、逆者亡」的水火境地,但眼下一切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仍是潛藏在水面下的滾滾暗流。表面上看,江湖局勢及雙方關係依舊風平浪靜,一團和氣。
正因如此,才有今日鄭松仁的誠心求見、宋玉的熱情接待、金復羽的靜候多時……
「武當弟子鄭松仁,奉掌門之命拜見金塢主!」
「鄭少俠不必多禮。金某近日偶感風寒,故而未曾遠迎,萬望恕罪。」
「豈敢?不知金塢主身體不適,在下唐突打擾,應該賠罪的人是我。」
「人吃五穀雜糧,難免頭疼腦熱。區區小病,無關緊要,今日能見到鄭少俠這般江湖新秀,金某喜不自禁,病勢也好了一大半。呵呵……」
「承蒙金塢主抬舉,在下不勝惶恐。」
「絕不是逢場作戲,金某說的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金復羽一本正經地辯解,從而朝對面的茶座一指,「鄭少俠請入座,嘗嘗靜江府獨有的苦茶。」
聞言,坐在一旁的艾宓從琴後盈盈起身,親自為鄭松仁斟茶倒水。
一陣香風撲面而來,美人如玉近在咫尺。
艾宓的神態彬彬有禮,舉止溫文爾雅,舉杯敬茶行雲流水,落壺起袖動靜相宜,直看得血氣方剛的鄭松仁神搖魂盪,目亂情迷。
「鄭少俠,請用茶。」
面對艾宓的輕聲呼喚,心猿意馬的鄭松仁竟一時不察,似是三魂不見七魄。
「鄭少俠,請用茶!」
伴隨著艾宓的聲音逐漸提高,鄭松仁終於從恍惚中驚醒。意識到自己失態,他不禁面露尷尬,匆忙答應一聲,慌亂起身朝艾宓拱手拜謝:「有勞姑娘!」
見此一幕,金復羽笑而不語,依舊優哉游哉地自顧飲茶。候在一旁的宋玉、冷依依、丁傲、董宵兒卻面色迥異,看向鄭松仁的目光既有嘲弄,亦有鄙夷。
「鄭少俠不必見外,嘗嘗味道如何?」
「多謝金塢主的美意,在下求之不得……噗!」
在金復羽的盛情邀請下,心緒未定的鄭松仁囫圇著將茶送入口中,卻不料一股難以抵禦的苦澀令其味蕾驟縮,同時臉色一變,剛剛入口的茶水情不自禁地噴涌而出,登時濺的滿桌水花。
「這……在下失禮,萬望金塢主恕罪!」
望著面紅耳赤,恨不能找地縫鑽進去的鄭松仁,金復羽微微一笑,安撫道:「不知其味,難免如此。鄭少俠不必在意,下一口……喝的慢些就是。」
「謹遵……金塢主教誨。」
鄭松仁戰戰兢兢地端起茶杯,欲再飲一口卻心生忌憚。躊躇半晌,終究沒有勇氣再試一次,故而將茶杯緩緩放下。
見狀,金復羽的嘴角不禁揚起一絲若有似無的詭笑。
平淡無奇的一杯茶,雲淡風輕的幾句話。金復羽在彈指一揮間令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的武當大弟子醜態百出,心氣盡失。
自此,鄭松仁在金復羽面前將一直處於被動,落於下風,哪怕……他代表中原武林盟主而來。
見時機成熟,丁傲趁勢開口:「鄭少俠是清風盟主的高足,想必身兼重任,日理萬機。今日,閣下不避山長水遠,專程拜訪我家塢主,不知……有何見教?」
「見教萬不敢當!」鄭松仁一邊拂袖抹去嘴角的茶跡,一邊倉促作答,「在下奉掌門之命,專程給金塢主送英雄帖。」
「英雄帖?」宋玉眉頭一挑,狐疑道,「什麼『英雄帖』?」
「武林敗類柳尋衣被擒獲的消息,想必金塢主早已有所耳聞……」
「此事我略有耳聞,卻不知是真是假?」金復羽漫不經心地打斷振振有詞的鄭松仁,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鄭少俠突然提及此事,莫非……消息是真的?」
「千真萬確!」鄭松仁重重點頭,「柳尋衣在大名府暴露行蹤,先被甘家弟子發現,後被我派的孤日道長、賢王府的謝府主、雁四爺合力擒於潞州客棧。眼下,柳尋衣被囚於賢王府的地牢,由武當和賢王府的精銳弟子晝夜看守,確保萬無一失。」
「如此甚好。」金復羽不動聲色地說道,「此子背叛賢王府,殘殺洛盟主。天理不容,人神共憤,早該料到會有今天。」
「金塢主所言極是。」
「既然你們已經抓住柳尋衣,何不將其碎屍萬段,挫骨揚灰,以告慰洛盟主的在天之靈?」董宵兒佯裝好奇地問道,「清風盟主不去懲治首惡元兇,反而派你送什麼『英雄帖』,究竟意欲何為?」
「其實,柳尋衣不僅是殺害洛盟主的奸賊、賢王府的叛徒,更是中原武林的公敵,是天下漢人的恥辱。」鄭松仁將早已爛熟於心的說辭娓娓道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憤懣模樣,「掌門的意思是,此等國賊巨奸絕不能讓他死的太容易,更不能讓他死的太痛快。因此,掌門決意以中原武林盟主的身份廣邀天下英雄,五月端午在賢王府召開『鋤奸大會』,共同見證柳尋衣罪有應得。」
言罷,鄭松仁驀然起身上前,小心翼翼地順懷中掏出一張燙金大帖,畢恭畢敬地遞到金復羽面前。
「掌門說金塢主乃中原武林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因此,他親筆寫下此帖,交代我務必親手交給金塢主,以示誠摯!」
「鋤奸大會?」金復羽別有深意地望著義正言辭的鄭松仁,伸手接過英雄帖的同時用餘光輕輕一掃,沉吟道,「據我所知,柳尋衣雖是武林巨奸,但他在江湖上仍有不少臭味相投的朋友。清風盟主歷經千辛萬苦,耗時一年有餘,而今好不容易擒住他,不忙著斬草除根,反而辦什麼『鋤奸大會』。難道……他不怕夜長夢多,中途再鬧出什麼岔子?」
「實不相瞞,掌門早在數日前已親自駕臨賢王府。除此之外,少林方丈玄明大師、崆峒派掌門鍾離木、崑崙派掌門殷白眉等多位前輩皆已抵達洛陽城。」鄭松仁似乎早就料到金復羽有此一問,故而胸有成竹地回答,「如今,洛陽城內高手如雲,更有無數英雄豪傑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地趕去。堪稱『銅牆鐵壁』、『固若金湯』。如此陣勢,縱使大羅金仙也休想救走柳尋衣。眼下,莫說沒有人敢以身試險。縱使有人膽大包天,也必定有去無回,十死無生。」
……